第4章 暗潮湧動

第4章 暗潮湧動

街市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常。忽然,一隊奢華無比的車輦闖入了人們的視線。

這一隊車馬由38匹馬、1頭牛、一輛斧車、4輛軺車、3輛輦車、2輛小車、3輛大車、1輛牛車組成。整整17個手持矛戟的武士開道和28個奴婢跟隨。

氣勢宏大,裝飾精美,實是說不盡的富貴風流,富貴榮華。引得坊市上無數人為之側目,其中包括了一雙狹長精明,流光溢彩的鳳目!

不遠處,一位打扮得十分規整的小廝正垂手躬身,立於一輛裝飾並非華麗卻足顯富貴的馬車旁,恭敬聲起:”公子,我已察探過那一隊那是大將軍夫人的儀仗。”

一雙佈滿薄繭卻修長乾淨的手正於車中細細把玩着拇指上別緻漂亮的虎骨韘,俊顏上浮現一絲不屑卻邪魅風流的笑:”我當是半個上官皇后省親呢!”

此言雖輕,卻硬是驚出了小廝一身的冷汗:這哪裏是半副皇后的儀仗,分明已將自己當作了國后,宮中只怕都出不起這種規模吧!

未曾理會那快被嚇死的小廝,韓增依舊注視着扳指,輕輕摩挲,似是自言自語道:”看來也是該好好提醒下大司馬了。”未幾,吩咐道:”瞧他人的儀仗有何意思?走吧,去拜訪一下老夏侯。”

小廝遲疑:“夏侯博士......這....”小廝欲言又止,偷偷抬眼瞟了眼主子,顯得萬分為難的樣子。

“呵呵”韓增邪肆一笑,“夏侯勝那張臭嘴,是能把人氣個半死。但是,他有說過錯話嗎?光祿大夫每次諫言,直陳痛處,自然令人不高興。可忠言逆耳,他的話比那些阿諛奉承之輩強太多了。”

“諾。”小廝頷首,“小人明白了。”

“前將軍韓增到!”小廝高聲通報,侍女頷首迎接,井然有序。韓增微笑,進了博士的府邸。他是個朝堂上有名的“乖乖牌”,就算三公九卿乃至大將軍府上都與他關係密切、私交甚篤也絕不會有人疑心六世王侯的韓增會結黨營私。

白玉般的面宛如春風拂過,好看得叫服侍引路的侍女都分了心。神情溫和,眉宇之間卻藏着鐵屑的戾氣,這是個絕對腹黑危險的人物,你要真以為這生於羅綺、長在軍旅的少年將軍如表面一樣溫和可親,才是大錯特錯!

韓增有些頭疼,最近不太平,長安的麻煩事從來都不會少。

剛剛改元,而此時卻是安陽侯上官桀與大將軍霍光勢同水火之時,這個元鳳元年,註定被這對親家鬧得不太平。

“難得啊。氐人起事,你率眾平叛。才在戰場上立了功,朝中新貴最搶眼的就是你。怎麼從武都回了長安,到先來看我這把老骨頭?”

“夏侯博士少揶揄我了。”韓增揉了揉發漲的額角,心想這老頭的嘴還真不是一般的臭。正色問對案端坐的夏侯勝,虛心請教,“我該選誰?上官桀之子上官安受罰、為鄂邑長公主的男寵丁外人求官職失敗等事已經讓上官桀與霍光關係變得水火不容。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又該怎麼辦?”

夏侯勝端坐聽着,面帶冷笑:“你是六世王侯,再富貴也不可能做大將軍,再透明朝中各員也不可能無視。更何況你才替陛下立了大功,這種事情,就算想隔岸觀火,只怕都難。但,又有誰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相脅迫了?”

明明是西漢朝今文尚書學“大夏侯學”的開創者。如此鴻儒,卻總是這麼神神叨叨,跟個妖人似的。

夏侯勝不慌不忙的呷了一口漿酪,眸子裏閃着睿智的光,從容不迫。眼神卻像是將對面的人看穿,旁人在他眼裏無所遁形、一眼看透所有人的心事。

看着對面的老狐狸,韓增心裏更是無語:老夏侯啊老夏侯,有什麼話就不能直說。你這張臭嘴,還怕得罪什麼人?半壁朝臣都被你的耿直給得罪乾淨了好嗎!還有那超恐怖的預知能力,真懷疑你這光祿大夫是個兼職,算命才是你夏侯長公的本職!

突然,青年秀逸的將軍忽而一笑,將球踢給了夏侯勝:“不知博士會如何決斷?”

夏侯勝奉起耳杯,飲下一爵:“我是皇後娘娘的老師,該做的,自然是研習《尚書》,教導皇後娘娘。”

聽了此話,韓增的眼睛忽然光亮起來,直身而拜,“晚輩受教!”說罷,二人一齊笑了起來,極盡歡顏。

等出了門,小廝早已恭候一旁,抬好方箱:“公子,上官安的夫人霍敬送來拜帖,說是想要問候夫人。”小廝拱手呈遞絹帛,恭謹謙遜,不敢多言。

韓增卻根本沒有接,甚至連表面文章都懶得做,半點沒有理會。

“給我回了,以後也不用再拿給我看了。”韓增毫不客氣,冷冷開口,“從今日起,那對親家的政斗跟我沒有關係。不管是上官勢族還是霍光一黨,任何拜帖都不許應,對外稱病,謝客。”

韓增氣定神閑,繼續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端方英俊的臉,眉梢微揚,猶帶笑意,“放出風聲去:上官霍氏外戚黨爭,韓增永遠保持中立。我不會被任何人拉攏,也決計不會投靠任何勢力。兩家外戚,無論誰得勢韓增不沾光,不管誰失敗龍雒侯也不會受牽連。增六世王侯,決然不會卷進這種親戚撕破臉的政斗,給自己找麻煩!”

小廝點點頭,俯身而拜:“諾。”

“做好本職?”韓增笑的極富深意,“長公啊長公,你這神棍的話永遠是至理名言!”

“都給我滾出去!”嘩啦,酒爵耳杯灑落一地,驚得幾個小侍婢張皇失措,連忙收拾,逃竄。女子怒火極盛,無人敢來招惹。

未幾,一位面如傅粉,姿貌英偉的男子走了進來,輕輕從身後環抱住了蛾眉倒蹙,鳳眼圓睜的女子。又在其耳邊呵氣,極盡撩撥之能事:“又是誰惹惱了我的長公主?”

鄂邑公主聽見自己面首的聲音,火氣頓時消去了大半。輕輕轉身,將頭靠在丁外人的胸膛,似嗔似怨:“還不是為你這豎子。”

抬頭,眼波流轉,欲怒還羞:“咱們將鳳兒立作皇后時便跟上官桀商議好了,事成之後,便封你個一官半職。日後,你若得了個侯爵,咱們也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可那霍光卻忘恩負義,自己外孫女做了皇后,他拿的好處不少,卻不肯分我們一杯羹。說什麼都不許你官職,這叫我怎能不氣?!”

“有這等事?”丁外人聽了也是不高興的,他為人面首便是指望着有朝一日爬着公主的衣襟,從裙下之臣到大富大貴。

如今,霍光阻攔他封侯,他的惱怒較之蓋長公主有過之無不及,“哼!還不是上官家同霍家的鬥法,籍由我來做借口!”

鄂邑蓋長公主也是懊惱非常:“早知如此,便要媚兒做皇后了。罪臣之女最是好控制,左右是安插傀儡,提線的如今竟是霍光!”

“不妨事,霍光找了我們的不痛快,也惹了上官桀這個大麻煩。如今朝堂早已分做兩派,何不拼一把?”

丁外人的眼中閃着陰狠,“這個傀儡提線的是霍光,不妨換一個由我們操控的木偶接着唱這齣戲!”

聽了此言,鄂邑公主大驚。忽而離開丁外人的懷抱,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情人,大驚失色:“你的意思......是要廢了陛下,另立新主?!”

丁外人見公主猶豫,趕忙握緊她的手,死命的盯着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孝武皇帝三子燕王劉旦,早與我唔面。言及當今天子乃是鉤弋夫人懷胎十四個月所生,根本不是皇家嫡系血脈,漢室宗親。

如果我們可以擁立他為新主,再聯繫上官一族和桑弘羊,又何愁大業不成?到那時,封侯拜相,你我廝守終身豈不快哉!”

丁外人的語聲溫柔動聽,可流進長公主的耳朵里卻猶如平地驚起了一道炸雷。

她慌忙的抽回手,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陛下......他是我從八歲帶到大的啊!他自幼喪母,我照顧了他整整六年。名為大姐,實則養恩,叫我如何......如何對他下此狠手啊!”說罷,極盡悲傷,嚶嚶哭泣。

丁外人輕輕撫慰哭泣的公主,柔聲勸道:“公主,我並沒有說要陛下的性命啊!待我們助燕王登位后,大可對其封王,到了封地他既不會對我們形成威脅又可安度余年。公主若是思念胞弟,也可常去看望啊。”

鄂邑公主拭了拭眼淚,問:“真的嗎?燕王真的不殺弗陵?”

丁外人將公主攬入懷中,心裏卻好笑懷中女人的天真單純:“那是自然,我們是燕王登位的大功臣。公主的要求,他自然是聽的。”

公主聽了他的話稍有安心,可是滿心沉醉柔情蜜意的她卻未曾發覺,丁外人那雙眸子裏透出來的殘忍和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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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夢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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