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邪祟
平秀合上寶匣,忍痛將滿滿一匣的上品靈石推到沈秋月手邊。
“沈師姐,這東西我不能收,還請你帶回去還給薛師兄吧。”
沈秋月疑惑道:“平秀師妹,剛剛我師兄說賠你什麼……毛毯?這是怎麼回事?”
平秀如實道:“半個月前,薛師兄用劍氣斬壞了我一條明王孔雀織羽毛毯。”
沈秋月:……
她想像不到,究竟在什麼情境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師兄雖然脾氣壞了點,不近人情了點,但從來不是個愛好損人財物的人啊。
“守夜之約又是怎麼回事?”
平秀以袖掩唇,雙頰微紅,故作嬌羞道:“沈師姐,這你還是回去問薛師兄吧。”
沈秋月感到一絲絲鬱悶。
平秀師妹什麼時候和她家師兄走得那麼近了,她竟然一點沒發覺。
沈秋月給平秀塗完藥水,外門醫女們也播種完所有靈稻,三五成群地走進茶寮,在平秀附近幾張桌子落座。
今日平秀做東,眾人的茶水錢都算在她賬上。
茶寮老闆是一位美艷少婦,梳着墮馬髻,鬢邊簪胭脂色的海棠,妖嬈萬千。
她手裏擎着一團潤澤的金絲,走過平秀二人桌旁,忽然停下,神色凝重地瞥了平秀幾眼。
平秀摸了摸臉,笑問:“老闆娘,是我臉上沾了什麼嗎?”
傅九娘壓下眸中的恍神之色,笑着打趣道:“姐姐瞧你生得好看,多瞧兩眼不行么?”
平秀揚起小臉:“那姐姐多瞧兩眼,我不收錢。”
沈秋月嘟着嘴,擺出一副“我失寵了”的模樣。
“九娘,你怎麼只誇平秀師妹,不誇我?九娘,你見了新人忘舊人,你變心了。”
傅九娘伸過手來,輕輕掐了一下沈秋月的臉,笑道:“沈大小姐你也好意思,你貴人事忙,你說說,你有多長時間沒光顧我這小破茶寮了?”
眾女哄然大笑,茶寮中其樂融融。
傅九娘拉長金絲,繞在指上,道:“來點茶吧。”
天元道宗弟子都知道外門地界上,靠近黑市邊緣有一間茶寮,歷史幾乎和宗門一樣悠久。
這間小茶寮背景神秘,點茶的規矩也很奇怪。正常的茶寮都是由客人自由選擇,而在這裏,客人喝什麼茶,需聽從老闆娘安排。
傅九娘道:“平小道友,請伸手。”
平秀捋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細膩的手腕。
金絲如靈蛇出竅,倏然纏上她的手腕。
平秀感到一股細微的靈力刺入她的經脈,用一種溫柔而精妙的方式探查她的身體。那股靈力彷彿不屬於五行之中,沖和平淡,潤物無形。
平秀雖然也會懸絲診脈之術,但她的靈力仍然偏重木行屬性,要是遇上火行之屬的病患,二者的靈力極有可能相斥。
她還沒修鍊到化五行於無形的境界。
傅九娘看似普通的茶寮老闆娘,竟然有此等境界,平秀驚訝之餘,又陡然生出一絲若有似無的頓悟。
不等她弄明白,傅九娘已收回金絲,笑道:“平小道友,多慮傷神,熬夜傷身,可別仗着自己年輕就隨意造作啊。”
平秀莞爾一笑。
等眾醫女都點完茶,傅九娘回到后廚準備,不一會,便有幾隻不到半人高,長得白白胖胖的人蔘精頭頂托盤,捧着茶盞魚貫而出,有條不紊地為客人奉上靈茶。
這茶寮是外門醫女的常駐地,白日一番忙碌之後,她們總喜歡三五成群,來店中點上一盞靈茶看書。
醫修館每隔三月,便有一次針對外門弟子的小考,通過小考者,可進琅嬛福地歷練。
眼下還有半個月,小考在即,眾醫女日日挑燈夜讀,只盼能一次通過。
平秀見眾醫女喝完靈茶,都拿出筆記默誦,好奇道:“近來可是有什麼館試嗎?我見諸位師姐這兩日都在苦讀。”
白日收了平秀靈石,幫她種植靈稻的張豆蔻解釋道:“是小考快到了。”
另一人忿忿不平道:“我真不明白,為何同是一樣的考試,外門那些男弟子只要取得乙等中下的成績便算通過,我們卻非要甲等中才可以。難道我們這些女弟子真的比不過那些男弟子嗎?”
“長老們以為女修體格比男修脆弱,那琅嬛福地中蓄養了不少凶獸,許是怕女弟子遇險時反應沒有男弟子迅捷,所以才對我們要求更高吧。”
沈秋月呸道:“誰言女子不如男,趙師姐,你也莫要太看輕你自己了。同修為的男弟子,難道你就真比他差了?”
平秀深以為然,點頭道:“沈師姐所言不錯。但這樣不公平的規矩到底是哪位長老所定,難道弟子會不曾向議事堂提過此事嗎?”
張豆蔻低頭苦笑:“我們的考核全都捏在監葯長老手裏,誰有膽子去議事堂狀告他?”
沈秋月怒拍桌子:“我就知道,又是姚長壽那個老貨!”
有幾個醫女嚇得來慌忙來捂沈秋月的嘴:“噓——沈師妹,萬不可隨意詆毀姚長老啊……”
誰不知道這位長老最是記仇了。
平秀笑道:“這裏沒有旁人,師姐們還請勿要慌張。”
話音剛落,角落裏忽然傳出一道清泠泠的少年聲音。
“那真是不巧得很,在下可能算是那位旁人?”
這座茶寮倚巨木而建,廳堂中央橫亘着一截粗大的樹榦。
眾人這才發現樹榦后擺了一張小桌子,桌旁坐着一個少年,不知在茶寮中坐了多久,他收斂氣息,一聲不吭,竟然被大家忽略了。
那少年一身錦衣,卻戴了一頂紗笠,叫人辨不出容貌。
沈秋月瞪大了眼睛,噼里啪啦地說道:“你是何人,為何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剛剛說那話,難道是在威脅我們嗎?看你也是堂堂九尺兒郎,竟幹些告黑狀的下作事情,羞也不羞?”
那少年似乎有些無奈,笑道:“沈大小姐,在下可從未提過一句要告黑狀。”
平秀早已認出他的聲音,按住沈秋月的肩膀,道:“六堂兄,多日不見,別來福體安康。”
她已認出這少年就是馮無咎。
在她的預知夢中,馮無咎與沈秋月牽絆極深,二人的恩怨情仇寫上三天三夜也寫不完。
但因為夢境支離破碎,且夢中自己行徑荒謬,平秀一直對這個“預知夢”將信將疑。
她原以為馮無咎已隨馮家人回到章台,卻不曾想在這裏遇見。
馮家家主膝下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馮無咎是所有子女當中最不受寵的一個,按理說,到天元道宗遊學的名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頭上。
他怎會在此?
馮無咎起身朝眾人走來,揭開紗幕。
他姿容極美,眉心一點硃砂,垂眸微笑時,好似廟裏供奉的小菩薩。
“平秀妹妹,我很好。倒是你,看着清減了許多,可是功課太繁重了?”
沈秋月看看馮無咎,又看看平秀,滿頭霧水:“平秀師妹,這位……是你熟識之人?”
平秀向眾女介紹過馮無咎的身份,眾女才知是誤會一場。此人既與姚長老無關,也不會去告黑狀,她們就安心了。
馮無咎進退有度,舉止謙謙有禮,眾女很快對這個容貌昳麗的少年郎心生好感。
沈秋月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方才我一時心急,誤會了你,還請馮公子多多見諒。”
馮無咎笑道:“沈大小姐俠肝義膽,心直口快,無咎很是欽佩,怎會怪罪。”
彩虹屁吹得沈秋月臉騰地一下紅了。
眾人說話間,平秀身後的茶桌底下,忽然冒出一條黑色的觸手,無聲無息地朝桌上的寶匣爬去。
馮無咎正與眾女說笑,側眸一瞥,忽然瞥見一道黑影,如風般從平秀身後掠過。
他當即開口道:“平秀妹妹,小心身後!”
平秀和沈秋月同時轉身,看到一團黑乎乎的影子貼着地面游出茶寮。
沈秋月驚道:“師兄的私房錢!”
平秀眼風一掃,果見桌上空空如也,寶匣消失無蹤。
馮無咎反應迅捷,早已起身追了出去。
平秀背起五行天羅傘,跟上馮無咎腳步:“追!”
沈秋月回首朝眾醫女道::“眾師姐在此稍候,我去擒偷錢的毛賊!”
召出佩劍“寒梅暗香”,御劍追去。
等傅九娘從后廚出來,發現店中忽然少了幾位客人,而眾醫女都一臉焦灼不安。
“怎麼了這是?”
“九娘,方才有邪祟闖入,偷走了平師妹一匣上品靈石。”
傅九娘柳眉倒豎,抄起茶寮門口的掃帚,怒道:“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玩意兒活膩歪了,偷東西居然偷到我店裏來了!”
“他們往哪個方向追去了?”
眾醫女齊齊指了指西邊。
從茶寮向西而行,不過數里地,就到黑市邊界,若是讓小賊跑進魚龍混雜的黑市,想要追回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傅九娘手上靈光一閃,破舊的掃帚忽然化作一柄靈氣逼人的木劍,傅九娘飛身踩上木劍,嬌喝:“長風,起!”
一時劍去如風。
平秀和沈秋月終於追上馮無咎,只聽他道:“前方就是黑市界碑,我斷它前路,你二人截它後路!”
沈秋月和平秀對視一眼,齊聲道:“好!”
馮無咎唰地一聲展開不動明王扇,口中誦念玄奧經文,一扇揮出!
“不動明王,光明遍照!”
以黑市界碑為界線,一片明亮灼目的光幕破地而出!
那團黑影一頭撞上佛光結界,像是被烈火燒焦了般,發出凄慘的嘶鳴,身上冒出滾滾黑煙,迅速瀰漫整片樹林。
月光被黑煙吞噬,平秀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她鎮定地抽.出五行天羅傘。
“五行天羅,木字,困!”
傘上爆出耀眼的青色靈光,她以傘為劍,用力將傘尖刺入土地。
那一刻,以少女為軸心,地上陡然冒出無數青藤,天羅地網般,射向四面八方,追逐上品靈石濃郁的靈氣而去。
平秀與這些靈藤心靈相通,幾息之後,她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找到了偷竊的小賊。
“沈師姐,東南方向!”
沈秋月遙遙應聲:“是!”
劍如長虹,劃過一道絢爛華光,朝東南方疾射而去。
飛劍離手的那瞬間,沈秋月忽然感覺有一絲陰森的寒意從腳後跟攀上了她的身體。
她在剎那間失去行動和言語的能力,只能任由那兩條黏膩惡臭的觸手從她背後伸出,慢慢絞緊她的脖頸,拖着她朝黑市邊界而去。
“呵呵呵,沈絕的女兒……”
一滴冷汗沿着額角滾落,沈秋月無法動彈,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絕望之際,她下意識在心中哭喊:師兄,救我!
彷彿感受到她的呼喚,下一瞬,十二金光煌煌的劍丸破空射來,迅逾風雷,穿透沈秋月身後黑霧。
劍丸威力巨大,帶着那團黑霧一路摧枯拉朽,轟然一聲撞上黑市界碑,將黑霧牢牢釘死在界碑上!
黑暗如潮水退去,平秀抬手遮在眼前,透過指縫,看到界碑下的玄衣少年張手,如探囊取物,輕輕鬆鬆地將他們追逐許久的黑霧抓在手中,用力一抖,逼出黑霧真身。
十二劍丸璀如流星,飛回少年袖中,劍氣激蕩,界碑轟然碎裂。
※※※※※※※※※※※※※※※※※※※※
說捆綁play的集美,你很有想法嘛哈哈哈
按照設定,他倆可以完成雙向捆綁——
小薛有蛛絲,秀秀有金絲
======
感謝在2020-09-2117:15:21~2020-09-2217:05: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穆清.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11111111113瓶;遠書歸夢3瓶;沐玖卿2瓶;涼井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