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

只見簾外是一條車水馬龍的大街。當中的一座小樓上“怡芳院”三個金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從一樓大開的窗戶向內望去，一個肥胖臃腫，滿頭珠翠的老鴇指揮手下的龜奴，用皮鞭抽打着一個瘦弱的少女。那少女頭髮蓬亂，衣衫藍縷，正痛得滿地打滾。但那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於我是多麼熟悉——那不是住我上鋪整整四年的小秋么！當真是造化弄人，同是穿越到古代，我們的命運居然如此不同！

“住手！”來不及多想，我拉開轎門就跳了下來。長孫無忌被我嚇了一大跳。“求求你，救救她吧！”我第一次對這個討厭的人如此低三下四。“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那丫頭你認識？”長孫無忌狐疑地望着我。“不不認識。”我說得結結巴巴，“看她太可憐了，救救她吧就當你為我買了個丫頭，做我的陪嫁好了。”“天下可憐人那麼多，我能一個一個救得過來嗎？咱家又不是沒有丫頭，讓水月陪你嫁過去就是。”水月就是他家裏那愣頭愣腦的小丫鬟。“水月？”我冷笑數聲。真難得我在如此關頭還能保持冷靜。“那丫頭傻裏傻氣的，又不是沒見過你家真的婉韻，陪我過去，沒幾天就得穿幫。倒不如買個不知底細的。況且，看這清倌寧可被打死也不肯□□，鴇母又怎會問你多要錢！你要是還不答應，我就我寧死也不嫁了!”現在，嫁還是不嫁，已經成了我要挾他最有力的一張王牌。

長孫無忌恨恨地盯着我，卻也無可奈何。“罷了，就依你這一次。以後可再也不帶你出來了。”他揮了揮手，底下的隨從立刻擁入那怡芳院，不多時便帶了已經昏迷的小秋和那老鴇出來。小秋臉上、身上竟是瘀青和鞭痕，看得我心中酸楚不已。

老鴇一見到長孫無忌，便滿面堆笑：“呦，長孫公子，今兒個不知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可見我這哥哥是這裏的常客。

“鴇媽媽發財啊，怎麼今天又弄了個清水貨來呀，看着還蠻不錯的嘛。”長孫無忌嬉皮笑臉地說。“唉，公子您可不知道，這丫頭脾氣倔到死，寧可死掉也不肯接客。不過遇到您長孫公子呢，沒準她就，嘿嘿怎樣？公子爺看上了這丫頭？要不要我少時給她打扮齊整了，送到府上去啊？”“哪裏是我。是我家小妹看中了這丫頭，非要要來做個丫鬟。怎樣，卻不知鴇媽媽肯不肯割愛？”

一番討價還價后，小秋終於以20兩銀子的身價被我親愛的哥哥買了下來。隨從們把昏迷中的她放到了轎子中，一併抬入了府中。

小秋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我真懷疑她是被老鴇灌了迷春酒。我在床邊一直守着她，心下暗笑自己：“這哪裏是買了個丫頭來了？分明是讓我淪落成她的丫頭了。”但是心裏卻甜滋滋的——至少，這漫漫無期的古代生涯，我不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小秋醒來后看到我，第一反應是興奮地坐了起來：“佳敏！你怎麼在這裏，難道我又回去了"話聲一頓，忽然看清了這古色古香的繡房，不由頹然長嘆，淚盈於睫：“難道難道你也被他們抓到這怡芳院”我連忙緊緊抱住她瘦弱的身子：“小秋，別想了，沒有什麼怡芳院！你就當是做了場夢好了只是只是我們是真的來到了古代，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說到這裏，雖然明知在古代等待我的是錦繡前程，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跟小秋一起抱頭痛哭了起來。

我們就這麼邊哭邊說地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小秋醒來時，也發現自己置身於荒山野嶺。可惜她沒我這麼好命，自己瞎摸瞎撞地走出山谷，偏偏被幾個地痞無賴盯上了。那些地痞看着她無依無靠，楚楚可憐，又頗有幾分姿色，便將之賣給了怡芳院，換得了幾兩酒錢。那怡芳院的老鴇天天逼她接客，小秋的性子雖然柔順，此事卻堅決不從，因此這些天來沒少受皮肉之苦。我們要來晚一步，可能剛剛被強灌了迷春酒的小秋，就已經失去清白之身了。我也大致把我這些天的奇遇講給了她聽。

小秋聽得我即將假扮長孫婉韻，去和李世民成親，也是驚異地說不出話來。不過，很快她就和我一樣興奮了起來：這種事情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張愛玲曾形容隋末唐初是“一個橘紅色的年代”。想想看，我們如今就置身於這個英雄輩出的時代，會見到很多仰慕已久的英雄人物，而且很可能成為時代的主角！“天哪，佳敏，你即將是皇後娘娘了”我連忙示意她禁聲，心頭卻美得要命。“可是，小秋，他們把你買來是做我的丫鬟的這也太委屈你了。”想想當初在大學時，小秋可也是家裏的獨生女，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如今讓她來給我當丫鬟，我還真覺得有點彆扭。

“那有什麼！”小秋笑嘻嘻，“當個丫鬟總比留在那怡芳院強吧！別說我的命都是小姐你救的，就是你不想讓我當，我還不樂意呢。跟着你將來住進皇宮，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沒準伺候得你一高興，還把我指給個王爺啊什麼的。”我也笑了：“是啊，這只是名分上的問題，我又如何會真把你當丫鬟使喚！想當年在B大時，咱倆連一個煎餅果子都要一起分享，就沖這我也不能讓你受委屈啊。你一直是那麼溫柔體貼，聰敏機智，有你陪在我身邊，我還怕什麼！如今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咱們一定要同心同德，努力找到牛茵和紫南，讓咱們四個轟轟烈烈地干一場事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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