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 3

野狼 3

哥哥?

聞千峰一驚,自己怎麼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還是對待一個這樣的剛剛才搞清楚物種的人。

那人聽見了“哥哥”這個稱呼,手裏的吐司停住了往嘴裏送的動作,眼裏露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驚喜,可轉眼就成了一抹悲涼。

只見他嘴角抖了抖:“孤兒……人販子……逃……”。

簡短的詞語,但信息很明確。

他是孤兒,被人販子拐走了,然後逃跑出來了,逃到深山老林里來了,遇到了孤狼,再遇到了聞千峰。

他還會說英語,還有腳下的那雙價格不便宜的鞋,那是兩年前耐克的新款。

聞千峰不由得心裏構思了一套說服自己的說辭:他是孤兒,被有錢人家收養,然後又在陌生的環境裏被拐賣,再逃了出來。根據衣服殘破程度,和鞋子的款式,怕是一、二年前被人販子拐跑了,然後一路逃到了現在。

聞千峰想着,那如果是兩年前被拐賣,應該能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裏。於是想問問他家在哪裏,還未等他開口詢問,只聽那少年滿眼期望的看着自己說:“吃飽,穿暖,上學。”

吃飽、穿暖、上學!

一身衣着不凡,有手機,有車開,這麼多帶英文的食物······這個要求與救命之恩應該能匹配得上。

這麼簡單的需求?聞千峰差點脫口而出。

聞千峰只知吃飽、穿暖是他的世界裏不會存在的問題,上學更是如此,從小到大上學簡直就像一項任務一般,可對上一雙這樣的眼睛,立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聞千峰眼睜睜的看着旁邊的男孩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又怕他冷,就把車內空調的溫度再調高了些。可沒曾想那被狼爪傷過的後背因着溫度的升高,傷口的神經開始恢復了敏銳的知覺,此刻疼得讓眼前的這個男孩吃痛了起來。聞千峰幫他把座椅重新調整了下,讓他的背可以懸空不跟靠背接觸。

“要是鄭方興在就好了。”這是聞千峰今日出門后再次覺得鄭方興的重要性。“你的傷要看醫生,我們現在就進城去。”聞千峰發動了汽車,調轉了方向。此刻的美景與美女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條人命,這個令他震驚又有些心疼的人。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吃痛到眉頭緊鎖,拳頭緊握,卻沒有讓聞千峰聽到半聲的哭喊。這讓聞千峰想起了他的媽媽,那個最後被肺炎折磨到死的女人——堅強又隱忍。

聞千峰開得無比小心,一是目睹了一場生死存亡之戰,已經沒有了上山時的意氣風發;二是身邊坐是一個自己把控不住的人。越是小心就越會緊張,越緊張就越發現此時的車越不受控制。相比於來時的上坡路,下坡的路就變得更加彎曲起來。

在一個歪道處,聞千峰腳底剎車沒有控制好,沒來得及轉動方向盤,車子就衝出了路面。萬幸此段路是兩面夾山,車只是撞進了路一側的排水溝中,排水溝里的雪不能支撐車輪的重力,於是車的前身已經全部陷了進去,隨後車也熄火了,他們陷入了黑暗之中。聞千峰試着重新發動車,但已經是徒勞。聞千峰會開車,但不懂修車。

沒有了燈光,沒有了暖氣,車內也漸漸的冷了起來。帳篷和睡袋剛才也沒有來得及收回車裏,現在只能感受車內的溫度慢慢的與雪山融合。手機的信號一如既往,無法與外界聯繫。副駕駛的那個男孩此刻也不得不開始抖動起了雙腿,搓着雙手。聞千峰看着這個男孩,想着剛才擦拭過的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便想到這個男孩怕是整個冬天都是靠抖腿來取暖的吧。

“你每天就是靠這樣渡過的嗎?白天還可以抖着,晚上要睡覺怎麼辦?”聞千峰冷得牙關發抖。此刻除了關心自己要不要學着他的樣挨過這個晚上之外,就是開始莫名其妙的關心起了這個男孩的過去。

男孩沒有立馬回答他,牙關處咬出了聲響。後座的女生已經不忍寒氣,蜷縮在一角,偶爾的發出微微顫抖的聲音喊了喊聞千峰。聞千峰迴頭看了眼那女生,只見她嘴唇發紫,臉色蒼白,在後座上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聞千峰白了一眼那女生,但依舊脫下了自己外衣扔向了後座,自己也開始學着男孩的樣抖了起來。可終究還是沒有多大的效果,慢慢的寒氣從四肢向胸口蔓延。聞千峰向手心哈出了一口氣,依舊沒有多少效果。男孩看了看身邊這個自稱“哥哥”人嘴唇已經冷出紫色,再也沒有再問出什麼問題了。

或者是出於剛才食物的饋贈和允許他坐進了車內,也或者是因為“哥哥”這個稱呼讓他長久冷卻的內心生出了些許暖意。他往聞千峰的身邊挪了挪,將自己剛搓熱了的手放在聞千峰的手上,把他的手緊緊的捂在手心。等自己的熱度跟他接近后,他又抽回了手,自己猛的搓了搓,等熱乎了又放在了聞千峰的臉上。放在平日裏,要是哪個男人敢這麼接觸他,怕是手早就沒了。但此刻,聞千峰不僅沒有感到彆扭,反而盯着眼前的這個男孩看了許久,那一溜的頭髮被綁在了腦後露着光潔的額頭,一雙眼睛正藉著星光烏溜光閃。直到自己感覺到身體慢慢升溫,昏昏欲睡的時候,啪的一聲,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被眼前這個男孩來了一耳光。

“不能睡!”男孩叮囑道。他身後的傷口因為氣溫的降低,反而沒有再流血了。他從副駕駛上跨了過來,跟聞千峰擠在了一起,聞千峰沒有嫌棄他身上衣服的血腥味,任由那瘦小的身軀緊緊的抱住自己。

“好暖!”聞千峰感嘆了一聲。

男孩不斷的用手搓着聞千峰的手臂、後背,甚至腳,每一個循環過後就抱住聞千峰,對着聞千峰脖頸處哈幾口溫氣。

“不算太冷……”這是男孩在聞千峰又要快睡着的時候忽然開口說的一句話。

不算冷嗎?

不知道,反正聞千峰此刻也沒什麼知覺了,只是覺得被那個男孩觸碰到了地方有一絲絲的暖流往心臟的方向傳來。

這一夜很漫長,似乎比聞千峰之前過的二十二年都還長。

最後在聞千峰不能再支撐的那刻沒有迎來一巴掌,他終於陷進了那極具吸引力的夢境,但夢裏他沒有看到暖被,只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睡在了一塊又硬又冷的石頭上,還不時的被人動手動腳,睡得不踏實。

外面的雪光映出了些白光,路也漸漸的在黑暗中顯出了輪廓。

山谷里慢慢的傳來了聲響,那是屬於人類文明的聲響,它們漸漸的擊退了大自然的原始黑暗。一聲聲汽笛聲在山谷里迴響,由遠及近。不久后,在他們的車旁邊停下了幾輛車,先是下來了幾人,走進后,那人說道:“是大少爺的車。”於是車裏的人才都走了出來。一個中年人尤為心急,徑直跑向了駕駛位上。

男孩怕聞千峰凍着,在確定了太陽快要出來后,就雙腿跨在聞千峰身側,雙手摟着聞千峰的脖子,頭歪在了他的肩膀上也睡著了,以跪着的姿勢將自己胸口的溫熱緊緊的貼住聞千峰,後背的血跡已經透出的猩紅色讓人看着頭皮發麻。

消瘦的身形,破爛的衣物,渾身的血跡,陌生的臉龐,還有那一頭又長又骯髒的頭髮……他的兒子正在這個人的身下,臉色蒼白,不省人事。中年人看到此景不由得頭皮炸開,恨不得此刻自己能徒手撕開車門,然後將車內這個嗜血的怪物從他兒子身上拖下去。

“快!給我砸開車門。”中年人急切的發號命令。

哐當的一聲男孩就警覺的睜開了眼睛,然後跳了起來,看着車外已經圍着一群陌生人後,他迅速跳回了副駕駛位上,撿起了那把刀緊緊握在手中,神色慌亂將刀尖對向了車外的人群。

車外的人因男孩的舉動稍停了片刻,看見他並沒有將匕首對向聞千峰后,車門被砸得更加急迫了起來。

聞千峰在夢裏好不容易安穩了些,覺得已經從硬石頭上挪到了硬板床上了,可這時候偏偏耳邊一聲聲毫無規律如雷般的響動,讓他從夢裏回魂了一般來到了車內。睜眼的那刻動的不是已經發麻無力的四肢,而是嘴皮子。

“終於……我還活着……”

車門終於被一把往外直接拽了出去,緊接着,聞千峰被抱走了。

男孩看着這一幕,飛快的跟下了車,跑到那個抱着聞千峰的中年人面前,用匕首指着他,攔住他的去路。

身邊的那群人看到此景,不容分說,直接將男孩踢翻在地。那一腳正中男孩的胸口,男孩飛出了幾米,重重的砸在了雪地上。不容男孩喘息,又被拎了起來,一個沙包大的拳頭正在男孩腦門的上方……

聞千峰看着眼前這一幕,瞬間清醒了過來。立馬使勁全力掐了中年人一把:“他死了,我賠命。”

“許忠!”中年人制止了那個將要把男孩腦漿塗地的拳頭,朝着身旁的人說了聲,“黎華,你先把千峰帶去車裏,給他檢查一下傷口。”

未等黎華來抱聞千峰,聞千峰已經掙脫了中年人的懷抱,可這一掙脫,凍了一晚還未回血的腿如同失聯了一般癱軟在地。然後一把擋住了黎華的手,“我自己能走,別噁心我了。”

黎華見聞千峰不待見他,也沒有強求,只是靜靜的守在他身邊,耐心的等着他站起來。

“聞董,少爺他被這……”許忠還未說完,聞珽手一揮打住了他的話頭。

“許忠,把他放下。”聞珽走了過來,“你帶點人去周圍視察一下。”

許忠把人放在了雪地上,聞珽看着這個奄奄一息的人,皺了皺眉,想起剛才聞千峰要以命相抵的樣子,便對這個瘦弱的男孩好奇了起來,特別是後背那一道道血印子。

“你別碰我,”聞千峰擋開了黎華要來扶他的手,“你給他打一針狂犬病疫苗吧?”

聞珽本就在猜測那道血印子是被什麼所傷,聽到聞千峰說狂犬疫苗,瞬間想起了剛才看見這個男孩趴在聞千峰身上的那幕,立馬回過頭問道:“你被他咬了沒?”

“我不怕他咬,我怕你咬我。”聞千峰顫顫抖抖的站了起來,然後看着黎華諷刺的說道:“他咬我,也就是一支狂犬疫苗的事,要是你咬了我,指不定要傳染給我什麼亂七八糟的噁心毛病呢。”聞千峰這話是回他聞珽的,但他卻是看着黎華說的,黎華也當然明白這位大少爺指的是什麼。黎華這些年把聞千峰當做兒子一般看待,可聞千峰的眼裏依舊不能接受他與他父親的關係,甚至將他母親的死也怪罪在了他的身上。

但這個時候不是糾結這種家庭倫理的時候,黎華吩咐了身邊的人替代照看聞千峰,自己走向了聞珽,來到那個男孩的身邊。

“聞董,要救他的話,我們應該立馬回去。這孩子傷勢不輕,再加上許忠剛才的那一腳,怕是再拖延下去……”

“聞董,聞董!”

黎華話還沒說完,許忠幾人就從坡上跑了下來,手裏還拎着一匹僵硬了的狼。

這下聞珽明白了他兒子為何剛才說要賠命了,感情這一晚上自己的兒子跟着這個孩子都經歷了些什麼。聞珽不由得心裏一抽,悔恨自己太過於衝動了些。於是抱起了那孩子,向車裏走去。

許忠見到此狀,驚得像吞了只蒼蠅。看了看手裏的死狼,再看了眼聞珽,再看了眼聞千峰,於是跑向了另外一輛車,他不敢跟聞珽或者聞千峰同一輛車了。這形勢有點不對勁,許忠心裏嘀咕着。

回到了車裏后,聞千峰被車裏的暖氣一熏,暖洋洋的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已經在自己房間裏的大床上了,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換過了,貼身的睡衣,溫暖的被窩,還是自己熟悉的沐浴露、洗髮露的香氣······

沐浴,更衣······

誰?

誰趁他睡着的時候乾的

他父親聞珽?還是,還是黎華那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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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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