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命 1
這一夜,聞雲起悄悄的起來,門外不知道是誰在守着,可蓖麻籽還在外頭的廊下。
聞雲起走到門邊,門沒鎖。
啪的一聲,小付拍了拍臉上的蚊子。他拿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輕輕地打着呼嚕聲。
聞雲起走出了門,外面開了燈,燈光不算亮,照到了不遠處的樹,樹枝與影交錯,讓聞雲起的視線有些模糊。
今夜的月亮很圓,秋蟲叫的不知疲倦。
樹下,那個床板和那床被單沒有變化。旁邊的地上堆放了一些木料,按照尺寸,那應該算是給耿遲還未打造完成的棺材。
聞雲起不知不覺的朝樹下走去。看着眼前這團被裹成了團的耿遲,他想贖罪都找不到對象。
聞雲起站在不遠處,他的記憶里,耿遲總是跟在他哥的身後,被他哥呼來喝去,但耿遲依舊是一張笑臉,任勞任怨。作為聞家裏的私人助理,耿遲很愛自己的崗位。這十來年,他把聞家當家了。聞千峰是他的老闆、上司,可也是他的朋友。
“耿遲。”聞雲起不知道說些什麼,聞雲起不了解他,他們之間沒有過深刻的交談。在雲南的這些時間,聞雲起除了給他一些遙遙無期的希望,卻什麼也沒有幫他做到。就連是他最後渴求的“拔士巴”,聞雲起都沒有給他。
月光與遠處的燈光相應,月亮在聞雲起的眼裏不像以往清晰了,這是“拔士巴”給他身體帶來的傷害。月亮不是圓形了,它如同一朵盛開的白蓮一般掛在天上,朦朦朧朧。
聞雲起眨了眨眼睛,只覺得再睜開時,眼前似乎還有一些模糊的光影閃現。
那些光影搖搖晃晃,一會兒消失,偶爾又從樹的後頭探了出來。
等聞雲起再定睛時,那個模糊的光影慢慢地向他這邊靠近。
狼?
那個模糊的幽綠色的光影是它的眼睛。
不止一隻。
它們停在床板邊,嘴裏發出了低吼。
狼!它們想吃耿遲!
聞雲起心裏一酸,胃裏一陣抽搐。他忍着難受,他想去撿地上的木棍。
突然一聲呵斥,它們一愣,接着轉頭跑進了夜幕里。
“雲起,你怎麼出來了?”何相復走到了聞雲起的身邊。“那些是野狗。”
門口的小付被那聲呵斥嚇醒了,見他家小哥兒跟少爺都站在了外面,心慌了起來。
沒給小付道歉的機會,何相復一腳踢在小付的大腿上。
何相復把聞雲起帶回了房間,或許是理解聞雲起的心情,何相復靜靜的站着,看着聞雲起回到床上。
“我睡不着,你能幫我把門外的蓖麻籽拿進來吧。”
何相復坐在床邊,他沒有按照聞雲起的要求去做。“睡不着就說會兒話吧。”
“我跟你沒什麼話好說。”
得到聞雲起這樣的回答,何相復並不意外。“我就在門外守着。他曾經為我趕過狗,這次,也算是我還他的。”
聞雲起冷笑了一聲。
還?怕是你何相復永遠都還不上。
天一亮,蓖麻籽已經都被剝去了外殼,用一個小袋裝好了,放在儀器邊。
早餐是何相復拿進來的,他依舊是看着聞雲起吃完。早飯里沒有摻“拔士巴”,聞雲起打了個哈欠,他很難受,他只覺得他越來越剋制不住他的癮了。
“何相復,給我吸一點吧。”
何相復一愣,看着眼前的聞雲起,他不敢相信,竟然有這樣的一天,聞雲起會主動找他要毒品。他甚至覺得只要聞雲起一直克制自己,他都有可能戒掉毒癮。
他第一次見識到了“拔士巴”的成癮性,他很興奮。何相復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玻璃管,那裏面已經不剩多少了。他沒有直接給聞雲起,而是靠近聞雲起,他摸着聞雲起的臉說道:“親我一下!”
聞雲起胃裏翻騰,他只能強忍住,讓自己不要在這個時候吐出來。
為了讓何相復可以放鬆警惕,他只能照做。
“拔士巴”讓他精力突然間充沛,眼前的東西開始模糊,漸漸的扭曲,他感覺他回到了洛南城,回到了別墅里的那個房間。眼前還有那架他熟悉的鋼琴,聞千峰在喊他出去玩。
去那個滑雪場,雪裏軟綿綿的。
聞雲起用毯子包住了自己,讓自己沉浸在這樣的幻覺里,也不錯。
蓖麻被榨成了油,接下來提取毒素的過程尤為複雜,其中還要避免一些直接接觸。
何相復自給了聞雲起“拔士巴”后,就回去補覺了。
聞雲起走到門口,看見守在門口的是小六和一個身材跟小六差不多的年輕人。
“小六,待會兒你別進來。”何相復一邊戴手套,一邊囑咐道:“午飯我就不吃了,待會兒你們小哥兒會問起,你就說,我晚飯會多吃一碗。”
小六不傻,雖然他沒有見過制毒,但看見他家少爺這般小心,必定是他要製作的東西毒性不小。
“好,那晚上我給少爺做肉餅蒸蛋。”小六幫聞雲起把門關上了。
肉餅蒸蛋,那股蛋腥味湧上喉嚨,聞雲起不由得胃裏抽搐了下。
為了防止自己吸入,聞雲起把自己包了個嚴實。
直到聞雲起用鑷子夾起那一顆比綠豆還小的□□,小心翼翼的把他溶成液體,密封在一個玻璃管中。
太陽已經下山了。
聞雲起走到外面,小心翼翼地脫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後包好。“小付,這些不要了。你小心處理掉。”
聞雲起洗完澡后沒有回房間,他不能立馬回去。比起上次在梅岸鎮,這次做出來的量大,而且設備沒有那時候的用的順手,難免一些暴露在空氣中。
聞雲起坐在門口,這是何相復少有的允許他出房門機會。
晚飯,聞雲起沒什麼胃口。小六還真的給他端來了肉餅蒸蛋,可他還沒吃,就想要吐。“何相復。”
聞雲起打着哈欠,何相復知道,這是毒癮犯了。
“先吃點飯!”
聞雲起頭髮還沒幹,水從發梢上滴下來,順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何相復拿過碗,一口口的往聞雲起嘴裏喂。
“你房間待會兒讓小付給你通通風,今晚睡我房間吧。”
何相復以為聞雲起會拒絕,但聞雲起沒有反對。
何相復笑了笑,甚至有些期待毒性較小的“拔士巴”三號了。
聞雲起望着樹下,那裏放着的已經是個大木箱了。
回到房間,何相復拿出了“拔士巴”,靜靜的看着聞雲起。聞雲起知道,他有條件。
聞雲起忍着胃裏的噁心,心裏的抗拒。他走近何相復,如同早上那樣,在他的臉上親了下。
“就這樣?”何相復那隻拿着“拔士巴”的手往後躲了躲。“不夠。我要吻。”
聞雲起看着他手裏的那隻小玻璃管,他此刻恨不得自己嘴裏就有□□。聞雲起閉上眼睛貼上了何相復的唇,何相復便主動了起來。
聞雲起胃裏不住的翻騰,伴隨着肉餅蒸蛋的氣味湧上喉嚨。
聞雲起一把推開何相復,吐了出來。
何相復捏起聞雲起的下巴,問道:“我就這樣讓你噁心嗎?”
聞雲起胃裏吐了個乾淨,也伴隨着絞痛。他捂着肚子,卻眼巴巴的看着何相復手裏的玻璃管。
何相復看着聞雲起,再看着手裏的那小管“拔士巴”。
“可以給我了吧。”聞雲起咬着牙說道。
何相復沒有給聞雲起“拔士巴”,也沒有回答,只是叫來了小付打掃。
看着聞雲起蒼白的臉色,“之前有人用過‘拔士巴’嗎?”何相復問道。
聞雲起沒有回答,他只知道當年謝德龍用過一次。在謝德龍之前有沒有人用過,他不知道,也沒見過。
聞雲起咬着牙,身上的汗不住的流。不知道是冷還是熱,他現在只知道全身無力。他的身體渴望“拔士巴”來給他麻醉,他的精神需要“拔士巴”帶給他幻覺里的安慰。
“給我,何相復。”
何相復沒有給他,他讓小付去熬點粥來。
“雲起,你忍着點。”
聞雲起瞪着何相復,要去搶他手裏的“拔士巴”。
在何相復的眼裏,聞雲起察覺了他從未見過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