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眸
我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我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近的危機而我沒有絲毫髮覺,只能採取了能夠最快反擊的方式——交叉雙手去拔插在腰側的雙槍——可是右手竟然抓了個空,該死的,黑槍還在被弗拉德無良徵用中,我只能迅速調整好重心差異,托住左手的手腕,白槍平指。
而我的背後,一團沒有火源的火焰無聲地憑空燃燒着,只能隱約看見火焰重心有一小片紙條一樣的東西。
火焰逐漸向紙張邊緣擴散,雖然是燃燒,但是竟然是反向燃燒,那些紙片的灰燼逐漸由焦黑變為雪白,隨着火焰灼燒圈的生長,竟然復原出了一張完整的紙片。
“嘭”的一聲,火焰消失,那張紙片飄飄悠悠地落到地面。
我伸手去接住了那張紙片,可是正面反面什麼都沒有。
該不會……這上面也是用那種我和瑞貝都看不見的紅色顏料塗寫着什麼吧!我只能裝作臉色很差的樣子,遞給愛麗絲,讓她們自己看:“竟然是這樣。”
愛麗絲連忙接了過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我把那張紙條的邊緣撕下來了一小條。這次的紙條上內容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她們像是在靜靜的閱讀着什麼信息一樣。瑞貝看着我挑了挑眉,自己起身繞到兩個女孩身後,假裝自己也看得見一樣。
這個紙條似乎是被什麼人寫了信息,然後通過焚燒的方式傳遞到了這裏。我曾了解過,在歷史悠久的C國,一直以來都有把東西用火燒掉,來寄送信息或者物件給死去的親友的習俗——剛剛的景象和C國的傳說竟然有種奇妙的契合感。這麼說,那些羊角惡魔、倒十字架和烈焰什麼的圖案,可能並不是我之前猜測的邪教組織對於安娜的威脅,而是想要傳達某個消息讓她知曉。
而這次的送信人似乎有點心急,幾乎是拿着手邊的紙就燒來了信息——我發現這張紙很像是某種餐飲店作為贈品贈送的便簽本,因為在我撕下來的那一個角上,留下了那家店的電話號碼。
我裝作用手機查找什麼東西的樣子,想要把號碼輸入通訊簿以便後續的查詢。
可是當我剛在撥號界面輸完號碼,下方竟然自動跳出了已經存儲的聯繫人名稱——海森達奶酪店美味□□。
是那個女巫!
梅爾·海森達,她果然沒有看上去的那樣簡單。不對,其實她看上去就不簡單。仔細想想,這種傳遞消息的方式也很符合她女巫的身份。巫師們總是會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許在遊戲裏是會被人們稱為法師的存在吧。*
還有那種奇怪的顏料,到底是哪一類人才能看見?
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繼續硬撐着面子了。我把槍收好,回頭問道:“上面寫了什麼?”
“崔斯?”安娜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表示疑惑。
“你這傢伙不是自己看完了才給我們的嗎!”愛麗絲撇着嘴埋怨着我。
我聳了聳肩:“那是之前由於某些原因,我不能說其實我看到的就是一張什麼都沒寫的皺巴巴的白紙。但是現在顧慮沒有了——對,我看不見你們所說的紅色字跡,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我看見瑞貝的嘴角微微一抽,就想着乾脆把她也拉下水:“不光是我,瑞貝也看不見。”
愛麗絲深紅色的眉毛皺起,看着我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很快的移開了視線。
“竟然是這樣嗎,海辛先生……”安娜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她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權衡。
雨還在下,夾雜着沉悶的雷聲。
“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我決定自己來打破這個僵局,“你對我的稱呼,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有的時候叫我崔斯,有的時候又變成了海辛先生?”
安娜猛地抬頭,適時擦亮黑暗的閃電里只見她明眸熒熒搖晃着異樣的光芒。
胸前的十字架微熱,可能是那隻古代惡魔採取了什麼行動!我一把扯開愛麗絲讓她遠離開最有嫌疑的安娜,拔出匕首輕輕擦了擦以示威脅:“你剛剛是準備對我做什麼?”
愛麗絲被我過猛的動作撥開撞到了地上,懊惱地一邊揉着頭一邊爬起身,低聲抱怨着我。
“崔斯,我可以更改委託的內容嗎?”安娜的語氣突然平靜下來,完全不像她上一秒仍然在扮演的那個有些柔弱的高中女生,對我的稱呼也變成了簡單的直呼我名。
“兄弟,你這也太明目張胆了吧,當著瑞貝姐姐的面這樣說真的沒有一點點顧忌嗎?”我甚至沒跟得上她的速度,只能十分無奈地吐槽:“你不如先把紙條上的內容告訴我,那個送信的人到底想傳達什麼消息,我再來判斷是否要看心情除掉你這個麻煩的惡魔。”
又不是附身惡靈,對人類本體進行神聖屬性攻擊又沒有效果,這古代惡魔真是有點麻煩。
“它沒有傷害過人類,為什麼一定要除掉它呢?”安娜的眼中竟然迷濛出了霧氣。
“麻煩死了,那個紙條上說,如果真的堅持不下去就放棄吧,但是一定要讓崔斯特·海辛動手。”愛麗絲看安娜的情緒又開始不穩定了,只能幫着她說出了女巫要傳達的消息。
一定要讓我動手?可是我家似乎並沒有在驅除這種和人類共生的惡魔上有什麼好的口碑啊……事實上,由於海辛家的戰鬥方式總是過於直接,被業界打上暴力美學的標籤,也從另一種方面說明了其實我家的整體狩獵方式都偏莽夫,其他家族對此頗有微詞。那顯然不會是因為覺得我會好好善待這個惡魔才想讓我出手的吧?
難道是女巫在忌憚瑞貝?
我瞥了一眼瑞貝,發現她也正好在皺着眉打量着我。
她果然有很大的問題。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安娜的頭:“我不知道現在正於我對話的你,是安娜,還是那個古代惡魔,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下次麻煩別人做什麼事之前,先把理由說出來聽聽——沒有誰會因為腦子一熱就幫你做什麼的。”
“理由就是她可以不給你打五星好評。”愛麗絲湊到我耳邊悄悄地說。
“反正搶到委託的是弗拉的號不是我的號。”我也悄悄地對她說。
“……他還很虛弱,不能出現的。”安娜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我一直把他當成我的弟弟。”
“你不是說你弟弟才患眼疾去世不久?”愛麗絲有些驚訝。
安娜搖了搖頭:“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我那個調皮煩人愛惹事的弟弟早就被他鳩佔鵲巢了,在我們都很小的時候。”
“我的父母一直都很偏心於我弟弟,不,不僅僅是他們,甚至於我的祖父母也是這樣。所以,我真正的弟弟一直都藉此來向我炫耀家長對於他的寵愛。炫耀他的棒球帽,明明我也一直想要的;炫耀他滿滿一大盒的彩色鉛筆,而真正熱愛畫畫的是我不是他;他帶動和他的一群小夥伴們集體孤立我,只是因為我有一次向父母告他的狀……他總是可以明目張胆的搶奪我喜歡的東西,但是父母總是說我是姐姐,應該多讓一讓弟弟;我一直都很喜歡畫畫,但是從來都不喜歡被別人看到我的畫畫過程。有一次我正在修正草稿的人體還沒有給人物加上衣服,就被他那去給他的同學一起看,被我發現了反而更加囂張的笑了起來,說我不務正業,去給爸爸媽媽看一定會說我是壞孩子。我已經不記得我當時是怎樣的心情,我竟然可以和他們一起笑着,接過那些草稿,撕的粉粉碎,就當成一場孩子的玩笑。”
“但是玩笑開多了就成了惡意,一點一滴的惡意積攢,讓我覺得他是否是真的討厭我。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那麼討厭我。不過那些都是我們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了,而正是因為都是孩子,愛與憎才會毫不保留地展現出來。”
“但是有一次他和別的同學去山裏探訪一座據說鬧鬼的林間小屋,我本來在正在家裏寫作業,卻被爸媽揪去看着我弟弟,不要讓他出什麼意外。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有多說什麼,跟着他們一起去了山裡。”
“但是當時我也只是一個小女孩,就算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也沒有辦法阻止。等我趕到的時候,其他的小夥伴看見了出血了已經嚇得離開了,我的弟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被落下的石頭正巧砸中了雙眼。”
“正當我愣在原地的時候,他原本血肉模糊的眼眶中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是我從未見過的好看顏色,虹膜上細膩的花紋繁複彷彿是精心雕刻上的圖案。那雙眼睛用力地轉了轉,終於適應了我弟弟的眼眶。”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那個煩人精弟弟已經死了。但是我喜歡這一隻有着漂亮眼睛的惡魔。”安娜緩緩地敘述着,栗色的眼睛裏也不時閃過異樣的色彩。
“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惡毒的美夢成了真,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我的確不止一次的詛咒過讓我的弟弟意外去世吧,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弟弟會變得善良知禮,即使他是一隻惡魔。”
“父母和祖父母一如既往的偏愛於他,但是他更願意照顧我的感受,和我一同分享他收到的禮物時的喜悅,介紹他的兄弟朋友、他的女朋友給我,我可以與他訴說一些不知道能與誰訴說的秘密,他會用他超越人類壽命了解到的知識來給我解釋各種奇妙的現象和深淵之門另一側的景象。”
“我樂此不疲,沉醉其中,現在想想,我們一起長大的時光,應該也有十年了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被我當成我弟弟十年之久的惡魔,他的眼球竟然在一天之內迅速的枯萎衰竭,一併乾癟下去的還有他的整個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吸走了血肉一樣。我的父母本來只是覺得深淵的存在離我們仍然非常遙遠,但是看到他的絕對超自然死法之後,原本偏安一隅的信念就崩潰了。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女巫,想要驅趕惡魔,而只有我知道,我的弟弟早就變成了一個溫柔良善的惡魔。”
“我問女巫能不能讓他不要死,女巫說那是我無法承受的重擔,拒絕了我。”
安娜眼睛中的異彩開始綻放,眼瞳里旋轉的花紋華麗而又讓人目眩:“但是我不能就這麼算了,他讓我原本灰白色的故事有了紛繁的色彩,我不能讓他就這麼死去。”
“崔斯,我不知道是誰燒來的字條,一定要讓你來動手驅魔。但是我想讓他活下去,這就是我想要更改的委託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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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關於法師的設定在我另一本小說里!早就想要把兩個文的世界觀互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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