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衣
我抬頭看去:“你是說,月亮?”
“我本來在教堂的露台上看你發給我的墓碑的照片,然後突然想到,那會不會是記錄月亮形狀的記號?我就想從那些十字架那邊看看月亮。”愛麗絲把我發給她的照片調出來給我看,滑到其中一張,似乎確實和今晚的月牙形狀和角度一模一樣。
“那你就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到墓園裏來?”雖然這女孩還挺勇敢,但是此時出現在這裏真的讓我頭疼。
她顯得有些局促:“我想到了,就想過來確認一下啊——不過你真的是惡魔獵人吧!我見到了活着的惡魔獵人?你剛剛真是太酷了!”
“哎呀,這種低級惡魔還發揮不出我的全部能力啦!”我被愛麗絲誇的有些飄飄然,也沒有否認本不該承認的獵人身份。
但是我突然想起來她之前唱的歌:“你之前唱的是什麼歌?”
“是頌歌啊!約瑟說如果感到害怕大聲唱歌就好了。”
“不是,那首之前,歌詞是什麼離去什麼的?”那首歌給我的感覺很奇怪,雖然像是清晨的空氣一樣清新,可總有種難以抵抗的冰冷。就像是從一個不透光的黑箱子裏悠悠唱出的聲音。
愛麗絲想了想,回答道:“是約瑟教我的,我覺得調子還不錯,但我也不知道歌名是什麼。”
約瑟芬神父嗎?傑克神父殞命后教會派來接替的新神父,光看外表一點都不像個神父的新神父。
傑克被釘死在有新月記號的十字架上,傑剋死前遇到的司機還載過一個神秘的漂亮女人,那個女人和我們這次乘坐的出租車出事有關,出租車司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等傑克的事情查清楚了,排除了危險之後,我應該也會去調查一番約瑟芬的情況。
愛麗絲之前提到的月亮形狀的線索非常有用。但是此刻的墓園裏,夢魘和加斯特的氣息散去,除了相距較遠而稀疏的弗拉徳的氣息之外,還有另一個和他的感覺有些類似的味道。
還是先把愛麗絲送到安全的地方吧,也能順便問一問製作出那些木質十字架的守墓人有關於月亮形狀的事情。
“走吧,這裏很危險,我們先去找弗拉徳。”我看她只穿着不厚的裙子,就脫下風衣,倒上聖水,讓加斯特的血液被燃燒殆盡后披在她肩膀上。
愛麗絲套好衣服,壞笑道:“我穿着你的衣服,弗拉不會生氣嗎?”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我正準備去處理那個之前被控制了心神的人類,抬頭問道。
愛麗絲一手幫我打着手電,另一隻手卷着紅色的鬢髮:“原來你沒看出來?那就算啦!”
她衝著我深表遺憾地搖了搖頭。看出來什麼?現在的年輕女孩真是莫名其妙。
於是我在推開守墓人的窩棚的門的時候特別留意了一下弗拉徳的表情。
“你只穿了……襯衫?”他抬起頭,微微皺眉,幫我把我背後背着的那個滿是傷痕的傢伙卸了下來。
“不是的,”我拉着愛麗彎腰進來坐下,“我看愛麗穿的更少,女孩子應該更容易受涼吧。”
弗拉徳瞥了一眼愛麗身上我的風衣,淺金色的眼睛又略帶審視的掃過我,隨後視線飄走,繼續他的面無表情和沉默寡言。
他這種木頭人顯然並不能知道生氣是什麼。
“墓園裏的惡魔應該就這兩種了,夢魘和加斯特。”我喝了一口馬鞭草茶,對守墓人彙報道,“我一會再去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你還沒確定完全除盡惡魔就回來了?”守墓人一邊捂着手一邊抬眼看我,似乎有點指責,“怎麼不快些去確認一下?”
“老哥,你的委託上只說了陪你守夜,我給你附贈除魔大禮包還沒收你額外的委託費呢。”看着他有些畏畏縮縮但是想要得寸進尺的樣子,他顯然是早就知道墓園裏是存在多個惡魔的,還是為了節省酬金選擇發佈10~20級的委託,不論他是不是經濟過於拮据,這種做法都讓我欣賞不起來。
守墓人沖我翻了個白眼,繼續捧着茶杯捂手:“我可以打差評。”
“聽着,”我不耐煩地用指節敲了敲桌面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對我來說,再殺幾隻惡魔也沒什麼,但你要告訴我一件事——那些十字架背面的月牙是什麼意思?”
守墓人略顯渾濁的眼中有些疑惑:“什麼月牙?”
我打開相冊,把之前拍到的月牙記號給他看:“這些不是你刻上去的嗎?”
“我哪有閑工夫做這種記號,我每天都要做很多木質或者石質的十字架,一個個刻下去太費神了。”守墓人搖着頭退了回去。
如果不是守墓人做的,那麼那些記號就只能是把神父釘在十字架上的兇手所為了?月亮是在暗示什麼?是日期?還是那個兇手自己的記號?
聽說有些惡魔會形成自己的組織,難道這次遇到的是某個以新月為標誌的惡魔組織?
回頭也許可以讓崔西幫忙從家裏查一下有沒有相關的資料。
“你什麼時候去確認沒有剩餘的惡魔啊?你這個獵人小子叫什麼名字啊?”守墓人看我沒有要動身的樣子,似乎想用差評威脅我。
我笑了笑:“弗拉徳·采佩什,怎樣?”而且本來這個委託就是弗拉徳手快接下的嘛。
我感覺到背後的弗拉徳一定又在盯着我看,但幸好他什麼都沒說。
愛麗絲歪着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弗拉徳,又露出了莫名其妙瞭然於心的笑容。
既然守墓人這邊沒有更多的信息可以獲取了,那不如再去親自調查一下墓園深處的十字架。
我碰了碰弗拉徳,揚高了聲調:“走了,崔佛,我們去確認沒有剩餘的惡魔吧——那個受害者麻煩您交給教會看看怎麼處理了。”
弗拉德挑眉又看了我一眼,沉默着轉身出屋。
“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愛麗絲這女孩一直都這麼有精神。
剛在屋子裏坐着,又被那守墓人老頭的熱水熏了一陣子,剛一出門,微涼的夜風吹拂,只穿着一件襯衫確實有些冷,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聽見弗拉德彷彿冷笑了一聲,想去看看我的吸血鬼大少爺室友究竟怎麼了,可他依舊掛着一張死人臉,逕自循着早上前往墓園深處的路走去。
愛麗絲沖我搖了搖頭,裹緊我的風衣,跟上了他的步伐。
這傢伙難道察覺了我想要拿他的懸賞的陰謀?這麼一想我覺得更冷了,只好搓了搓手,硬着頭皮跟着他們繼續前進。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弗拉德似乎刻意收斂了自己過於囂張的氣息,即使跟在他身後我也感知不到他熟悉的氣場。除了能用鼻子嗅到一點他身上幽幽的玫瑰花的香味。真是有點不習慣。
不過這樣我也可以更好的探索墓園裏有沒有夢魘和加斯特的殘黨了。
零零碎碎地,沿路上除掉幾隻小型的食屍鬼,估計是跟着它們的強大親戚一起來狩獵人類的。可惜他們的頭目已經見上帝被審判的灰飛煙滅了吧,這些可憐的小傢伙也只能乖乖的排着隊被我們驅逐。
然而剛一邁入墓園的後半部分,我又能感覺到了另一個很明顯的惡魔的存在了。似乎只是一般的強度,給我的反饋和弗拉德有點相似。難道說又是一個吸血鬼?
我想起來了之前在公路上被弗拉德追擊的那個女人。她當時直接在路燈下化為霧氣離去的方式也和吸血鬼很像。
“噓。”我按住愛麗絲,自己也開始使用靜步,低聲道:“先看看他想做什麼。”
為了防止愛麗上前去太過危險,我抽出一把儀式短劍交給她,讓她不管遇到什麼都不能鬆開——上面的禱文對於這種等級的吸血鬼已經足夠起到保護主人的作用了。我自己則關掉手電,繼續跟着弗拉德往前走去。
夜色已經沒有夢魘作祟時候那樣濃重的黑了,新月從薄雲中露出尖角,落下的月光和圓柏的枝椏交錯縱橫,遺落在地上的只剩下像荊棘一樣的影子。
已經可以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背對着我們,看着一排白色的木質十字架。釘死傑克神父的那個十字架,就是那一排之一。
離那個身影越近,周遭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我伏低了身子,換了一個更隱蔽的潛行姿勢。而弗拉德直接一步跨入黑暗隱匿去身形,彷彿他就是這夜晚本身。
然後弗拉德的外套落到了我肩上?要不是他獨有的香味,這麼緊張的環境下我差點條件反射的抽刀攻擊了。
想起來愛麗絲曾經莫名其妙的一句,弗拉德會因為她穿着我的風衣而生氣。難道說這傢伙對我……不對不對,怎麼可能啊,那傢伙可是活了幾百年的吸血鬼,還是血統純正的那種,難道不應該是避世血族憤世嫉俗嗎?我不過是被他讚美了一句,血液味道特別誘人的食物罷了。雖然這樣說有點丟人,但我也的確是因為弗拉沒有對我痛下殺手、或者直接囚為血袋,才能一直這樣活的自由自在。
沒來由的有些失落。一定是因為我還不夠強吧。等我足夠強大能夠拿下弗拉德的懸賞了,一定會覺得走上獵人巔峰,感到十分滿足的。
話說這傢伙為什麼這麼喜歡穿套頭衛衣作外套啊!這種情況下讓我穿上真的很麻煩。
那個佇立在十字架前的人影仍然一動不動,垂着頭,手裏握着一個楔子一樣的東西。
弗拉德從他身後另一個墓碑的陰影里走出,手裏握着我的黑槍。
“嘻嘻。”那個人影肩膀一聳,笑聲陰森。他微微扭頭,目光直直地指向了我。他手中的楔子突然揚起,在寒冷的月光下滑過一道銀光,被他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左胸。
什麼情況?他在自裁?我蹬地發力奔了過去,一旁的弗拉德也不再隱匿自己的身形,衝過去就接住了那個即將倒入墓坑裏的身影。我看到他死死地攥住手裏的木楔子,年輕而熟悉的臉上爬上宛如黑色藤蔓一樣的漆黑裂紋。
我扒開他的袖子一看,是紋得五彩斑斕的花臂——這是那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花臂司機!不能拖延拯救,我只能先揮刀斬去他握緊木楔的雙手,等事後再讓弗蘭叔叔幫他恢復一下就好了。
用力拔出楔子,卻發現它後半截是木樁,前半截居然是刻了銘文的金屬尖端!
而那個年輕的司機身上的皮膚和骨骼卻在分解,如同紙屑一樣一片片剝落下來,碰到弗拉德和我的身體或者地面之後又碎裂成更細小的塵埃,混合著冰涼的鮮血成為一灘灘紅色的泥漿。
“他是吸血鬼?”我抬頭去看弗拉德,卻看見他眼中逐漸盈滿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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