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瘡膿
木燕聽說揚鞭城要破了,驚訝道:“揚鞭城可是燕大將軍在鎮守,他有在,南疆平安無事數十年,怎麼好端端地就打輸了?且還輸到這地步!”
說是揚鞭城即將破了,但難民都跨步好幾百里,來到慶匱城,這能說明什麼,說明揚鞭城是早就已經守不住了。
情況比他們聽說的還要嚴重。
“我以為短短數月,唯有我公孫家被滅門,可萬萬沒想到,守護鄢梁幾十年的燕大將軍,也在這個時間突然出事,我估計這其中還有更大的棋盤,而公孫家的消失,只是其中一步棋子罷了。”
木燕回味過來,問道:“大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在針對公孫家?”
“不止,揚鞭城失守,無論是何原因,都對燕大將軍不利,恐是千古罪人了。”
一席話畢,在場的三人都感覺到壓力,這沉重的氣氛壓抑得人根本喘不過氣來了,現實的殘酷,讓他們有些束手無策。
此時,窗外吹起了陣陣山風,盪起一片綠色的樹海。
“叮鈴鈴——”
公孫透尋聲,抬頭望過去,見這房間的窗戶上,懸挂了一根小小的鈴鐺,這鈴鐺的花紋是一種他沒見過的花,指甲大小,聲音清脆,悅耳動聽。
他先是覺得眼熟,仔細一看,猛然想起這是卜曦朵初見時戴在身上的小鈴鐺,後來進黑風寨后,她就很少將鈴鐺戴在身上了。
就算戴着,也是極其少的情況下會戴。
“這鈴鐺怎麼掛在窗戶上?”
木燕瞅了一眼,說道:“你說這個鈴鐺?是朵朵送給我們的,說我們兩個人運氣不好,可能衝撞了某位神靈,不然也不會次次都受傷,就把自己的鈴鐺送我們了。”
“她說這花是他們寨子的聖物,是能夠辟邪聚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們倆都無所謂,就順着她的想法,掛在窗戶上了。”
公孫透走近了些,仔細端詳着鈴鐺上的花紋,說道:“這花沒見過,但能被他們毒師視為聖物,定然不是俗品。”
“是啊,他們毒師稀奇古怪的東西多了,我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公孫透神色凝重,放下鈴鐺后,轉身坐在了椅子上,木燕還在嘰嘰喳喳談聖物,沒注意到他眼裏的憂慮。
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的青冶注意到了,思考了片刻,問道:“大公子,這次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嗎?”
公孫透點點頭,語氣沉重道:“我是有培養自己人的想法,公孫家所有的根基都消失了,需要從來過,就算是培養探子和暗庄都需要時間。”
青冶說道:“既然這樣,我有一個好的辦法,大公子可否移步,我們出去說。”
公孫透意外地看了一眼青冶,又看了一眼同樣懵逼的木燕,隨即說道:“好。”
木燕看着青冶跟着公孫透出門了,頓時不高興了,他抱臂,扁扁嘴,小聲嘀咕道:“什麼想法還得避開我?神神秘秘的!”
——
公孫透和青冶出了門,直奔樓下,站在院子中心。
“你有什麼想法要跟我說,還得避開木燕?”
青冶沉默三秒后,說道:“當初引來山賊的人是我,王利看上了卜曦朵,我本想用她交換我們進城需要的東西,所以是我害她被王利抓去的。”
“當時我們要離開黑風寨,我騙您說她跟自己的族人回家了,也是我騙你的,我將她打暈后,扔在了山裡,為的就是阻止她跟我們一起走。”
公孫透每聽到青冶說一句,臉色就難看幾分,他握緊拳頭,壓着內心的怒氣,質問道:“你為何要這麼做?”
青冶也不避諱,說道:“那時候的我一心想着復仇,只想早點與大公子殺回京城,卜曦朵則是我們的累贅,且能時刻影響大公子的心神,我才有了滅了她的心。”
“既然你做了這麼多的事,為何不隱瞞下來,反正她也從來沒跟我說過!”
是啊,她從來沒跟自己說過!
想到這裏,公孫透就氣急,這小姑娘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還一點都不跟自己說!
整天吹噓自己是天才毒師,遇到青冶不給下毒,只曉得給劉石頭,陳治表妹那種小人物下毒,還凈下一些無關緊要的毒,愛替朋友撐腰。
可到了自己,就跟一慫包似的,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吭一聲。
公孫透也是覺得內心無奈。
“正是因為她一次都沒說過,我才有決心,將這一切都告訴給你。”
自那日醒來后,青冶所見到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心裏沒有半分色彩,可隨着跟卜曦朵相處得越久,他越是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公孫澈。
一樣大的年紀,一樣古靈精怪的性格,明明擁有很多,卻從不肯開口要,願意用自己的實力去爭取。
卜曦朵的樣子漸漸跟公孫澈的臉重合在一起,他看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經的主子。
“正是因為她不肯說,所以我才敢說。”
青冶垂着頭,緩聲道:“之前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是卜曦朵無意間的舉動,逐漸讓我看清楚了一切。”
他單膝跪地,一臉真誠道:“大公子,請讓我去做那個先鋒探子吧?”
公孫透一愣,倒是沒想到他會自己請令,“你的武功不適合做探子,木燕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大公子,我雖懂得了忍耐,但讓我一直呆在黑風寨什麼都不做,這對我來說就是煎熬,不如讓我去打探消息,這次揚鞭城破,顯然是之前就發生的,若是有人給你傳遞情報,你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公孫透認真地凝視着青冶,問道:“你是認真的?想要去做埋伏,收集情報的人?”
“大公子,請讓我去吧!”
公孫透雙手負背,臉上佈滿了掙扎和痛苦,最後緩聲道:“現在別去,難民身上帶有瘡膿,有傳染的可能,現在危機四伏,你的雙腿還需要修養一陣,等你修養好了再去吧。”
青冶鬆了一口氣,終於能讓他去做自己真正該做的事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留在這裏,至少朋友還在,主子還在,可現在聽說揚鞭城破,他就知道自己不得不行動了。
至少第一次有所行動的人是他,他的性格不適合留在這裏,他心裏還是有仇恨的。
他需要有這份仇恨,去做別人難以做到的事情。
“現在呢,你還會傷害卜曦朵嗎?”
“不會了,我很尊敬她,如果有機會,我願意做她的侍衛,保護她的安全。”
公孫透更加意外了,原來卜曦朵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馴服了青冶。
想着那小姑娘時常奇怪的行為,他該說她是手段高明?
正在看真桂分錢的卜曦朵,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她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惶恐地開始給自己把脈,該不會自己被難民給傳染了吧?
真桂看她臉色凝重,似乎有心事,問道:“怎麼了,看起來這麼不高興?”
她望着散去的村民,不高興道:“我在想今日看到的難民,他們身上的瘡膿很嚴重。”
真桂想起這個,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是啊,戰爭最可怕的就是這些了,難民在逃難時,很容易患病,且患的病還多是大夫治不好的病,為了防止無辜的人傳染,他們的下場就是被焚燒。”
“所以今日所見的難民,如果找不到救治的方法,他們最終的下場,估計就是被慶匱城縣令殺死了,畢竟慶匱城的百姓是無辜的,他們若是染病,完全就是無妄之災。”
卜曦朵瞭然地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難怪透哥哥看到那群難民后,心情一直不太好,老是悶悶不樂的。”
“嗯,因為大公子比誰都清楚這些難民的下場,哪怕他還是那鼎鼎有名的大公子,若是沒有大夫能治好,他依然會做出殺人斷絕危險的命令。”
聊到這裏,卜曦朵摸着下巴,如有所思道:“你說當真慶匱城不會有人被傳染嗎?”
真桂一愣,沒打聽懂她的意思,有一次問道:“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那些難民真的是今天早上才走到慶匱城的嗎?不該是吧?應該有人走得慢,有人走得快,走得快的人趕在大部隊的前面,你說那些人會不會已經進入了慶匱城?”
真桂被噎住,說不出話來。
“先到的一部分人,可能在慶匱城有自己的親戚,所以進去了,可他們也是跟難民接觸時間很久的人,我看大部分的難民都得了瘡膿,顯然那是一個傳染病,且傳染度很高的。”
“但也不排除,有些人……身上出現瘡膿,會慢一步。”
真桂聽得懂她說的話,然而就是因為聽得懂,所以才會被嚇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他突然劇烈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好似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似的。
而他咳嗽的第一時間,她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驚訝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咳得這麼厲害?”
真桂搖頭道:“不知道啊,早上開始我時常會覺得冷,剛才突然嗓子癢,這一咳就沒完了。”
卜曦朵臉色有些難看,她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急忙拿起他的手開始把脈。
把完脈,她硬氣道:“脫衣服。”
“啊!你說什麼!”
她怎麼跟他解釋這件事呢?
看他傻傻的樣子,她就急得跺腳,她再次思考了一下,預算了可能性,隨即拉住他往曦園走。
他們回到院子,正好看到院子裏的青冶和公孫透。
兩人都察覺到卜曦朵心情不好,正想問呢,就看到她神情嚴肅地回房間了,後面還跟了一個懵懵懂懂的真桂。
青冶不確定道:“這是……出事了?”
公孫透也感覺出事了,跟着上前一看。
剛進屋,就看到卜曦朵站在真桂面前,厲色道:“脫衣服!快點!”
真桂抱着自己,弱小無助地看向了公孫透,“大公子救我!”
公孫透覺得這樣不好,姑娘家家的,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
“別逼他做奇怪的事。”
“誰讓他做奇怪的事了,我是在救他!我要看他身上有沒有出息瘡膿!”說著,她看了一眼門口的兩人,厲色道:“你們兩個!不準進屋!”
那語氣帶着不可忽視的威嚴和威脅,逼得門口的兩人默默退出了門口,乖乖站在門口探着腦袋看。
而真桂則把握住了主要信息,不可置信道:“你是說我……被難民傳染了?”
“你先脫衣服,我看看你有沒有出現瘡膿。”
真桂此時也不敢扭扭捏捏了,乖乖地配合脫衣服,就怕自己真的得了瘡膿。
而門口的兩人也十分震驚,他們根本沒接觸過難民,怎麼會有人得瘡膿。
真桂利索地脫了衣服,緊張問道:“看到了嗎?我身上有瘡膿嗎?”
卜曦朵盯着他後背接近左肩的地方,那裏有一塊小小的,不過手指大小的瘡膿。
她倒吸一口冷氣,對門口的兩人說道:“按我說的去做,真桂接觸過劉石頭他們,回來后,還跟不少村民發了錢,也有過接觸,但被傳染的可能性不高,現在開始,禁止村民隨意走動,我會寫一副藥方子,然後讓張郎中拿葯出來分給大家吃。”
“真桂……從現在開始,不得出這個房間半步,直到他瘡膿消失為止。”
青冶傻眼了,不可思議道:“兄弟你真的被難民傳染了?”
真桂欲哭無淚,“我沒接觸過難民,真的!我都跟他們保持了距離,沒被他們碰過。”
公孫透已經出門辦事,而他也跟真桂接觸過,也是需要重點看守的對方。
黑風寨雖然有不少人,但好在大家都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都紛紛表示不會隨便出門了。
大家都在互相檢查,每天早中午三次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出現瘡膿的跡象,也在天天喝葯,減少可能性。
因此,卜曦朵經過三天的時間,才確信,整個黑風寨,除了真桂以外,誰也沒被傳染。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被傳染了瘡膿!我找誰惹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