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動

尚行文的繼任大典，將在後天上午辰時舉行，城中百姓在這幾天，必須自覺接受府衙的安排，比如這兩天亥時宵禁，直到辰時才能外出。

韓見奇出去直到深夜，既沒派人報信，也沒書信傳回，韓家老小坐在廳里，神情焦慮地等待。

雖說韓琳是韓家唯一的女兒，也很受大家喜愛，可由於她母親身體羸弱，後來又染上風寒，在她只有兩歲時，她的母親便撒手人寰。

如今主管府上大小事務者，乃是韓見奇的二夫人。

她叫曲嫻雅，年紀約有三十七八，言行舉止高貴優雅，坐姿端正、處事不驚。

韓琳上面一共有六位哥哥。

除了下午碰到的韓興，大哥韓軍、三哥韓文，這兩人均在外地就職，暫時沒有回到家中。

四哥韓明擅長作畫，時常外出採風，收集繪畫素材，他下午收到韓見奇的書信，在黃昏之前趕到家中。

至於五哥韓威，以及六哥韓遠，目前還在學院念書，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考。

“二娘，孩兒覺得我們在等下去，恐怕會有大事發生。”

客廳里猶如死寂般的氛圍，令每個人的神經綳得很緊。

韓見奇的這次外出，事關韓府上下一干人的性命，如果他沒有遇到麻煩，不至於這麼晚不回來。

“興兒，依你之見，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曲嫻雅微皺眉頭，手指輕敲坐把，問道。

“在三王子殿下繼位之前，他不會貿然對付朝中大臣；興兒覺得爹爹至今未歸，應該是被什麼事情纏住。”

“此話怎講？”曲嫻雅疑惑道。

“這還不簡單嘛，爹爹平時最講義氣，如今同僚有難，他不可能置之不理；新王最近定有行動，他想留下來保全對方。”

韓琳被廳內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虧得韓興破局，這才恢復正常。

“小妹，聽你的意思，三王子第一個開刀的對象，好像不是我們韓家？”

韓家兄弟集體注視韓琳，看得她有些渾身不自在。

韓興笑着替她解圍，道：“小妹說得不錯，新王上任的第一把刀，肯定是砍向最大的障礙；父親雖多次頂撞新王，但他的威脅與丞相相比，足以讓新王赦免韓家。”

此言一出，包括曲嫻雅在內的所有人，均被他的話語嚇了一跳。

在他發表言論之前，大家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作為先王最倚仗的大臣，此人最看重名聲和德行。

尚行文藉助邊軍的威勢，用不當的手段奪取王位，丞相會帶頭反對他，故而也在情理當中。

由於他的家族在禁軍中，有着比較不錯的影響，新王若是拿他開刀，雙方勢必會兵戎相見。

“啟稟夫人，老爺回來了。”

不一會，年近四十的禿頂管家，驀然跑進客廳，韓見奇帶着幾個家丁，抬着一個傷員進來。

“夫君，這是……”

曲嫻雅快步走了過去，剛要詢問詳情，卻被韓見奇制止，他讓家丁抬着傷員進屋，皺眉注視大夥。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聚在一起好讓新王猜忌？”

“爹爹，我們也是擔心您的安危，這才聚集商量對策；話說外面實施宵禁，您怎麼抬着傷員回來的？”

韓琳挽住韓見奇的胳膊，用撒嬌的語氣道出這話，韓見奇微微嘆息一聲，說出之前發生的一切。

今天下午，他聽過韓興的彙報，趕緊告訴丞相這事，雪雲衛的眼線無處不在，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必須謹慎。

六王子尚行志奪位失敗，被新王下令禁足，永遠不得出府。

他希望丞相能幫他脫困，於是冒險派人報信，韓見奇這次帶回的傷員，便是尚行志的信使。

如今在城中執行宵禁的士兵，基本都是禁軍，這裏面有一些丞相的門生，自有辦法送他回來。

……

……

第二天一早，韓琳頂着兩個黑眼圈起床，小嘴嘟嘟抱怨，收拾行囊物品。

明天就是新王的繼位大典，韓見奇對此特別重視。

別看王城已經封鎖，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有丞相一方暗中幫忙，韓琳可以扮作小兵，在靠近城門時偷溜出去。

“二哥，你說爹爹為何那麼著急，非要讓我去姑姑那？”

卧室內，韓琳將貼身衣物折好裝箱，疑惑道。

一會，韓興會藉著雪雲衛的身份，以視察城防為由，帶着韓琳偷溜出城。

“小妹，你別怪父親不近人情，非要讓你投奔姑姑；如今城裏暗流涌動，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趁這段時間出去避避，如果韓家沒事，父親自會接你。”

“如果有事呢？”

韓琳焦急道：“二哥，我雖是一個女孩子，可我不傻、眼睛不瞎；新王和父親的關係很差，保不準哪一天就會動刀，我也是韓家人，理應留下風雨同舟。”

韓興低頭長嘆一聲，默默收着東西，沒有做出回應。

韓見奇在朝為官多年，所思所慮非他能揣摩，既然他執意送走韓琳，說明事情的發展遠比想像中的危險。

少頃，韓興提着行李出門，看到韓見奇站在走廊上，愁容滿面地看向韓琳的卧室。

他看見兩人陸續出來，立刻轉變表情，神情肅穆上前。

“東西收拾好呢？”

“是的。”韓興回道。

“那就快走吧，我已經托丞相在王城郊外，安排好了接應人員；琳兒等會一出王城，馬上就去與他們匯合。”

“爹。”

韓見奇說完正要轉身，韓琳伸出右手，輕喚道。

“還有什麼事嗎？”韓見奇背對道。

“爹，我實在想不明白，您為什麼着急送我離開？難道新王那麼容不下韓家，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我……”

韓見奇回身欲要辯解，管家忽然跑來，大喊：“老爺，大事不好了！宮裏有人過來傳旨，老爺快去迎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