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伊耿征服293年冬，君臨城。這個曾經叫做跳蚤窩的地方現在已經是一片遠遠算不上整潔但也用卵石鋪磊道路，並修建了公用廁所的地方。

山羊販子瓦倫裹在羊皮袍子裏，抖抖索索跑進了廁所。

“一個銅分幣為您加熱，老爺！“

他對衝過來並把手伸到自己鼻子前的小孩不耐煩地推了一把，“讓開！”

跟着一屁股坐在了空位上：那是由石板切成的一排矮座，圓孔，中空。不過屁股猛然挨在冰涼的石板上----瓦倫的牙齒咯咯打起架來。不過要額外花一個分幣捂熱----

他望着探頭探腦齜牙咧嘴嘲笑他活該的廁役小孩，心裏卻想起那些貴人們的專屬捂熱僕人----聽說貝勒大聖堂喜歡雇傭十歲左右的虔誠男孩，用起來純潔又乾淨舒適。

對面新進來的人他認識，是大腹便便的紅臉膛屠戶比利，他丟出一枚油膩的銅幣到小爪子裏，立即得到了殷切服務：

廁役打了個呼哨，一個更小的小孩沖入廁所，手裏拿着一把比他胳膊還長，明顯來自隔壁鐵匠鋪里的鉗子，夾着塊燒得通紅的圓餅，往石板上一擱，廁役拿起鉗子將圓餅在石頭圓洞邊緣拖了一圈，再交給搭檔歸還。他自己一手按着被熨過的地方試溫度：“老爺！就像姑娘的面頰一樣溫暖！”

屠戶比利滿意地坐下。一邊稀里嘩啦解決，一邊和對面的熟人喋喋不休：“知道嗎？尊貴的老爺們連收拾，也需要至少兩個僕人。一個掀起袍子，另一個用吸飽了水的鐵群島海綿力度恰好地擦。”

“對！我聽說是王宮裏的王子公主們要三個人！還有一個捧着香料盒子！”

“別胡扯，雷加王子可有六個貼身侍從！”

說到了雷加，不甘淪為背景的瓦倫大聲咳嗽一聲，“你們知道那個大消息嗎？”

眾人的視線看向他。

成為話題中心的瓦倫也不覺得屁股凍得刺疼了，他挺起胸膛，指了指紅堡的方向，雙手一比劃做成橢圓形，壓在自己雙眼上。

與此同時，青銅門后的王宮最中心的城中之城梅葛樓國王寢室內，壁爐里的火熊熊燃燒旺盛，將背對着壁爐站着的幾個人的長發，照映得像粹金。

兩個黑髮，兩個銀髮。其中高挑的那位滿頭銀髮像是流淌的星輝，深沉的紫色眼瞳中流露悲憫----他雖然侍立床邊，但實質已經是居高臨下地俯瞰着重重個絲絨帳幕下躺着的那名垂垂老矣，氣息微弱的人。

他的父親，被稱為“瘋王”的伊利斯坦格里安二世。

宮廷內外所有人都知道，放置在國王床頭深紫色絲絨墊子上的那頂坦格里安金龍冠將在幾天，甚至更短的時間之內，戴在王子雷加的頭上。君臨城甚至七國的絕大多數人都對這個結果表現迫不及待的渴望。

雷加需要彎下腰貼近那陷入紫色絲絨枕頭裏的枯槁老人，才能聽清楚耳語。

“他們……背地裏稱呼我為瘋王……卻想不到……最瘋狂的人是誰……他才想要燒盡一切……所以你……絕不可以………”

伊利斯想抓住長子的手。“絕不可以……放他回來……”

雷加伸手，握住了父親蒼白冰冷的腕，語調淡然平靜，“您該休息了。陛下。”

瘋王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氣，他想暴怒地給自己的繼承人一拳實際徹底有心無力連小指頭都動彈不得。衰敗的面容上紫色的瞳孔就像瀕臨腐爛的魚眼睛，生機的光亮早已消逝，惡毒是最後的迸發—-他盯着雷加，目光緩緩挪向他此前一直憎惡的王子妃，咬牙切齒含混不清地罵道，“你這粗鄙的北方村婦……”

雷加挺直了背，擋在了自己妻子面前。他居高臨下卻依舊語氣和藹地說道，“您病了就該躺着休息。”

伊利斯的胸腔里發出古怪的呵呵聲，“拋棄她，我命令你……連帶你那黑頭髮的崽子……娶丹妮莉絲！她才是……血統正宗的王后！”

雷加深深嘆了口氣。床邊站着的另一位銀髮小姑娘卻大膽回絕了父親，“這樣不行，陛下。血統太近不夠優生優育。雷加哥哥新頒佈的法典上是這麼說的！即使是我們坦格利安，從今往後兄妹姐弟都不允許結婚。”

老者彷彿花了一段時間才聽明白。他的手指深深嵌入絲質帳幕，瞪大眼睛。

雷加平靜敘述，“母親和您的婚姻不能再重演。您失去那麼多孩子，並因此遷怒母親……但這並不是她的錯。”頓了頓，補充道，“我和韋賽里斯觀點一致。在許多方面。”

瘋王忽然爆發出一聲怪笑，“如果他是你妹妹，哈哈……這種……可笑的法典……還會頒佈嗎……咳咳！”

雷加保持沉默。

劇烈的咳嗽聲嘎然而止——老王的生命力終於隨着他最後的一輪爆發消耗殆盡，乾枯的手無力垂下。

伊里斯二世眼裏的光徹底暗淡了。老人凝望着深紫色的帳幕頂……西番蓮。血紅色的大花。

一如他十八歲繼承鐵王座時，慶典上的華麗帷帳。他彷彿回到了那一天。他笑着舉起自己的佩劍，輕觸朝他單膝下跪的泰溫蘭尼斯特的肩膀，“等着吧，我會在絕境長城以北再建一座新長城！我會建造世上最龐大的艦隊，還會改造多恩的沙漠！我會是維斯特洛大陸最偉大的國王！而你，我最親愛的朋友，最忠誠的騎士，請做我的國王之手吧！”

年輕泰溫低着頭，他滿頭金髮在燦爛閃耀，騎士親吻自己的冕袍一角，誓約忠誠。

“呵----呵----”鬚髮皆白亂糟糟一團的枯瘦老人，喉嚨深處發出戳破魚肺泡般的兩聲后，再沒了任何動靜。

日暮時分，大聖堂的喪鐘悠悠敲響。君臨城的人們先竊竊私語，隨後喜形於色，紛紛放下手頭上的忙活，各色人流彙集成的浪潮向王宮所在地紅堡方向涌去-----“雷加！雷加！”他們聚集在大露台的下方，呼喚着，等待一個消息。

露台上，終於走出來他們熱切盼望的人。王子雷加身披一件綉有坦格里安王朝傳統徽章的長袍，手持金龍佩劍，沒有戴冠----但他的滿頭銀髮如此耀眼，比任何一頂王冠都奪目，都純粹。

民眾的歡呼聲震耳欲聾，“雷加萬歲！！新國王雷加萬歲！！！！”

新王略帶憂鬱的紫眸環顧着下方沸騰的場面，他走向露台最前沿，朝數以萬計激動的人民，伸手撫肩，略弓身，虔誠而優雅地行了個禮。

紅堡下方掀起了新一輪歡欣的浪潮。新國王雷加近不可聞地微微嘆口氣，目光望向遠處的天邊，喃喃自語，“回家來吧，韋賽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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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全部消失，自閉中，重發了這一章，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