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王子 四十二 家事
晨曦薄霧像白色細紗一樣籠罩着龍石島。在陽光冒頭前不少人就開始一天的忙碌。世代生活在這座島嶼的旅店主人沃倫吆喝着叫他的妙齡女兒莉莎一起去給城堡送新鮮牛奶。那邊做檸檬蛋糕可少不了呢！
他有十幾頭鮮亮溫馴的好母牛，因此榮幸成為“龍石島特許牛奶供應者”之一，不打仗的正常時節每天都有商人過來高價收購他的牛奶呢，那些人還會在瓦罐上打“特許經營密封標籤”說明產地，連同島上的蔬菜羊肉魚類一起送去君臨以昂貴价格出售，畢竟那兒五十萬居民中，想花錢嘗嘗王太子一家所享用食物味道的人可不少。
他賺了些錢，所以能打扮自己的女兒莉莎：面龐紅潤，褐色頭髮，肌膚還帶有牛奶香的女兒很有吸引力不是？沃倫會準備嫁妝，給她在龍石島找個好人家。
唉，今時不同往日，七國人怨恨的“初夜權”在龍石島曾經可是大受歡迎的存在啊。哪個新娘要是能在新婚之夜得到坦格利安家族的“祝福”，她會被眾人羨慕，生下的孩子都更有地位。
沃倫不否認自己心裏存在着某個念頭。他暗自祈禱着，那位如神袛一般的王太子如果願意在他女兒身上播撒龍種，他必定獻給七神七頭山羊作為還願奉獻----“喂！胸衣扯開一點，露出我特意買給你的蕾絲花邊！如果再遇見王太子，行禮時候要特意俯下腰！男人們都愛看這個！”即使現在也不死心的沃倫叮囑女兒。
莉莎嘟嘟囔囔地說，“王太子雖然和氣，但也從來不看我的胸。倒是廚房裏的休眼睛都不眨。”
“混賬小子！”沃倫喋喋不休地告訴女兒那些被他念叨過八百遍的從前龍石島坦格利安王子贈與私生子龍種絲綢黃金土地的事，罵大陸人不解風情連累這兒人人羨慕的初夜權被廢除----“龍血能馭龍，我們家有一位曾曾祖老奶奶就聰明地馴服過一頭叫偷羊賊的野龍。她後來更讓著名親王戴蒙愛上了她！知道嗎？戴蒙親王的老婆可是最美的王國之光！”
莉莎隨口道，“可現在又沒有龍。不然我真想看看——爸爸你到了那時候，就不會喜歡老是偷你羊吃的龍了。”
“如果龍復活，我保證以王太子的品行，他會付錢彌補羊被吃掉的損失。賠償一次我就帶着你去王太子面前致謝一次，如果龍把我的羊都吃光，你要記得流淚哭泣——聽說騎士抵禦不了少女的眼淚。”
瞎聊天的父女兩人就這樣來到了那座黑石砌成的城堡一側，廚房修築成一頭蜷縮在地的龍一般形狀，每天這兒是最早忙活並飄出烤麵包香味的地方。
今日他們立刻發現異常。怎麼城堡外沒有守衛？應該在門外接貨的廚房傭人也不見蹤影！這座坦格利安家堡內每天都需要消耗大批果蔬肉類，供應永不能斷的熱水----廚房怎麼可能不忙活？
“喂！！有人嗎？”沃倫扯着嗓子吆喝了幾聲，無人應答。他的女兒莉莎乾脆徑直走進了龍腹之中----“七神啊，爸爸！這兒沒有人！”
一夜之間出了什麼事？沃倫大着膽子也走進廚房，第一時間摸了把菜刀在手，他招呼女兒跟在他身後，一齊躡手躡腳從廚房往大廳方向走----穿過長廊，他聽到前方古怪的哼哼聲。
“七神啊！”
清早的陽光從窄窄的高窗里投入，沃倫目瞪口呆地看見，園廳的桌上躺着受傷的白袍子騎士，他的披風上血跡斑斑，廳中地上聯綴捆滿了人，個個都被塞住了口。見到有人來，彼此掙扎得更帶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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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個小時前，火把燭光照明下的古老城堡幽黃深深，堅硬冰冷，一如持劍人的表情。
短促的戰鬥已結束。
韋賽里斯擦拭掉暗黑姐妹上的血跡，將它收回劍鞘，自言自語道，“我本來打算過當御林鐵衛啊。”
受重傷的勒文親王強撐着，血自他白袍子上暈染而出，沿着他指尖滴落在地。他咬牙說，“我們不會有你這種虛偽的兄弟！”
韋賽里斯挑了挑眉毛。
窮途末路的御林鐵衛依舊保有自己的驕傲：“我絕不會對你下跪效忠！”
“隨便了。”韋賽里斯回答道，他做了個手勢，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又沖了進來，勒文以為自己要被對方騎士處決了，他死得榮譽—-誰知道，那穿白衣服的人膽敢硬生生扒下他的盔甲！按住他的身體！其中還有個女的！居然要撕他衣服！
勒文怒吼，反抗！
韋賽里斯看着，惱火地說，“麻醉吧！”
醫療小隊立刻掏出植物提取的葯給勒文灌下，跟着把這位騎士及其他受傷的侍從們當成難得的實習品，消毒，上藥包紮一條龍流暢。
“把勒文抬到桌子上躺着，其餘人全都捆住，堵上嘴。等明早供應商來城堡自然會放了他們。”韋賽里斯轉頭平靜打量着他的戰利品，“你們都配合點，走吧。”
他指的就是史塔克一家人及王太子妃萊安娜。韋賽里斯先前用謊言誆騙了勞勃，戰爭結束前當然不會給那傻瓜和萊安娜對質的機會。所以，他一早的目標只是抓住萊安娜，沒想到乘哥哥不在突襲龍石島還收穫了驚喜大禮包。
奈德史塔克作為新臨冬城公爵，北方人的領袖，自然不肯乖乖坐以待斃，然而他的對手是韋賽里斯。之前銀髮的新國王一邊感嘆命運的力量還是讓奈德繼承父兄的位置，一邊兇狠異常地飛快出手，暗黑姐妹輕易刺入未穿盔甲的北方人腿骨之中。
他同時還用劍鞘敲飛了試圖偷襲的澤地人，收勢，奈德倒地，他立刻以突刺迎戰下一個對手御林鐵衛，並把萊安娜的尖叫聲從腦子裏趕出去。
目睹韋賽里斯可怕劍術的人都被當場震懾。幾回合后勒文馬泰爾的落敗令萊安娜冷汗直流——-原來她的比劃看上去就像過家家！她甚至開始懷疑即使是雷加，也未必能打過韋賽里斯！
冷靜，萊安娜強迫自己別緊張。她要保護兒子，保護家人。她緊緊抱着伊耿，走向哥哥躺着的擔架——韋賽里斯顯然不打算殺了他們，叫人來治療。
“別試圖反抗了，哥哥，按他說的做。”萊安娜輕聲說道。“我們是一家人，有彼此做依靠。”
凱特琳只緊緊抱着女兒珊莎，豎毛野貓一般戒備。韋賽里斯對她們母女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他與萊安娜對視——小母冰原狼大膽地對他說，“韋賽里斯，我的弟弟，你介意抱一抱伊耿瓊坦格利安嗎？這名字，你哥哥說還是你選擇的。”
受傷的奈德不安地瞪大灰眼睛，盯着韋賽里斯。
韋賽里斯淺淺笑了笑，坦然從萊安娜手裏接過了傳說中的王子，原世界主角伊耿。
半歲不到的健康男嬰，手舞足蹈，並不害怕陌生人，睜着圓溜溜的灰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雖然長得純粹是狼家人，但這確實就是哥哥的孩子。韋賽里斯心想，如果真長得像哥哥，原來的奈德可就無法撒謊以私生子的身份隱藏他了。
韋賽里斯湊近了那毛茸茸小腦袋，“歡迎來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你什麼都不知道呢。尊貴的王子，瓊。這次你姓坦格利安，那個私生子喬弗里姓希山了。”他輕捏了那稚嫩的臉蛋，微笑耳語。
小伊耿瓊居然咯咯笑起來，拍着巴掌，流着口水想舔韋賽里斯耀眼的臉。
韋賽里斯連忙躲開快滴下來的口水，他還是把孩子交還給萊安娜。“不早了，準備走吧。”
萊安娜抱穩兒子，上下打量着韋賽里斯，“你哥哥一直在找你。到底為什麼？韋賽里斯？！渴望權力迷惑了你的靈魂嗎？即使如此，你們兄弟又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協商解決？你哥哥疼愛你勝過一切！”
“哦。”韋賽里斯揚起了臉，“確實有不能解決的事。”他簡短道，“反正我不願意再強忍着過日子！那樣我會瘋！起碼現在，我清楚明白我在做什麼。”
他紫色的眼睛裏燃燒着火焰，令冰原狼直覺嗅到一種毀滅氣息。萊安娜難過於韋賽里斯竟然變成這樣，她緊握住伊耿的小手，向北方舊神，向七神禱告——祈禱她父兄及北境罹難之人得到安息，祈禱伊耿平安，雷加快些回來，結束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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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偷家得手滿載勝利果實的船隻在狹海南下返航時，自多恩撲了個空的王太子雷加正憂心忡忡地與好友們交換意見。他們目前身處陽戟城王宮主殿中，太陽塔在窗外泛着金光，一碧萬頃的多恩海面風平浪靜，完全看不出之前吞噬掉百餘支艦船。
雷加一襲坦格利安家族的著名黑色紅龍盔甲。當他毫不畏懼地穿着它策馬來到黑龍旗幟下的城門，要求面見韋賽里斯時，留駐的兩千守軍，居然朝他屈膝，直接宣誓效忠。
那一刻雷加的臉色蒼白，眼裏洶湧澎湃。但他很快舉起族劍黑火，赦免了所有人的背叛鐵王座行為，並將其納入麾下。
——這就是你要看的嗎？我的弟弟？
雷加無聲地在心中吶喊，質問，他想緊緊扣住韋賽里斯讓他不要繼續——弟弟的船隻早已遠赴風暴地，少了他暴力坐鎮，那些裝作馴服的當地貴族們又開始生了心思，雷加不得不留駐多恩，行自己身為坦格利安必行之事。
慢慢走兜圈子的河灣地提利爾聽說王太子到了陽戟城，立刻率領角陵伯爵藍道塔利前來效忠。穩定多恩後方可比上戰場直面可怕的韋賽里斯強多了！
跟隨南下的鐵衛亞瑟戴恩對局勢很看好，這說明王太子才代表眾望所歸。但雷加望着窗外，憂鬱的神情揮之不去，他心知，這眾望所歸要用什麼來換——-弟弟說過，他的軍隊即是哥哥的軍隊，他早就在籌謀今天嗎？
悔恨自己退讓造成如此局面的雷加拒絕打出“剿滅叛軍”的旗幟，不肯用弟弟培養出來的軍隊向弟弟發起宣戰。王太子堅持談判。“我要將兵力用在穩固多恩局勢上。不能讓蠢蠢欲動的本地貴族又試圖作亂。收繳土地廢除爵位或是處死，我不會再仁慈！”
亞瑟心想您就是不肯承認韋賽里斯的叛國罪。他建議道，“談判的話，您得先說服國王同意談判，再勸服您弟弟。”
老實說，亞瑟認為後者的難度比前者更大。“是韋賽里斯殿下勾結——抱歉我不得不使用這個詞，他早勾結波頓家族與弗雷家族，他們使用的破城武器均來自盛夏廳。以當前局勢，殿下，他們的目標是打下整塊維斯特洛大陸。”
“北境與河間地已經混亂不堪，作為七國糧倉的河灣決不能經歷同樣的一切。我會竭力把戰火擋在其外。雷加表情堅毅，“勞勃拜拉席恩朝河灣地而來，亞瑟，請隨角陵軍隊前往岑樹灘擋住他。”
他忠心耿耿的朋友持白色琉璃般的名劍黎明表示，勞勃要倒霉了。
“南邊一旦安定，所收成的幾茬糧食能填補北方戰亂區的損失空缺，今年冬季不能再有飢荒。”王太子想了想，“西境目前有消息了嗎？”
此時此刻的凱岩城中，閃爍着黃金光華的房間裏，泰溫面無表情地望着提利昂，開口命令他去組織人力修繕一下凱岩城的下水道。
“這不公平！”提利昂氣急敗壞嚷道。“你知道我的建議沒錯！你明明知道！”
“公平指的是這裏屬於詹姆！永遠輪不到你對於西境事務指手畫腳。”泰溫是長子繼承製度的堅決擁護者，他無比反感次子挑戰長子的權威，對着小侏儒冷酷道。
“我會對全國的事務指手畫腳！我會戴上你曾經戴過的國王之手胸針！等着瞧吧！”啪塔啪塔往外走的提利昂怒道，怒沖沖一頭撞上了侍酒。
門外傳來黃金酒杯酒壺落地的脆響，提利昂的自嘲——“哦，這是提前慶賀我榮登首相之位！小子！謝謝你了！”
屋子裏泰溫維持着坐姿不動。他的桌子上放着大學士派席爾傳來的最新消息：國王任命堅決反對韋賽里斯的鷲巢堡伯爵瓊恩克林頓為新國王之手，領兵討伐逆賊。
這個人是王太子雷加的好友。一步步，伊里斯喪失着手中的權力。泰溫想，我要迎來一位真正的好國王。
其實提利昂給出的建議也差不多就是泰溫本人所計劃：出兵支持在多恩的王太子雷加，等君臨陷落，順理成章擁護他加冕，遙遙登上鐵王座。泰溫判斷，屆時雷加會成功與弟弟議和。
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判斷謀划能力。但為什麼偏偏是提利昂？
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詹姆今天居然想偷跑去戰場與韋賽里斯親王決鬥，譜寫騎士友誼忠誠兩不負的傳奇故事----泰溫意識到他如果不全力壓制太過聰明的小兒子提利昂，詹姆日後將很難把凱岩城傳給他和瑟曦的兒子喬弗里。
相比金髮碧眼蘭尼斯特純血私生子，泰溫更抗拒一個眾望所歸的繼承人提利昂。他生來害死喬安娜，又娶了個卑賤女人！是個觸犯他所有禁忌，令蘭尼斯特蒙羞的畸形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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