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處置
吳瑞玉吃驚,看李廉面色鐵青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不由感激的遞了個眼神給周素賢,一面迎李廉進屋。
“大郎……”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說甚麼好。
周素賢暗中鬆了口氣,和李廉點點頭,不禁感嘆像鄭氏這樣的人,只能留給她自己的親兒子去收拾了。
鄭氏看李廉面色嚇人得很,心中既驚惶又慌張,不禁手一抖,差點打翻几上的茶水,三兩下疾步奔向李廉結結巴巴地道:“大郎……你怎麼來了?”心中隨即明白自己這是落入兒媳們暗中挖好的坑裏了,但此時不是計較的時候,她強忍着撲上去撕人的衝動,一時思量無數主意,卻都不妥,索性把心一橫,沖李廉哭道:“大郎,你別聽她們胡說,三娘子是你親妹子呀,她沒那個膽子胡來,若真是讓她們請大夫給你妹子把脈,會逼死你妹妹的啊!”
李廉的拳頭握得緊緊地,脖子上青筋直冒。鄭氏的說辭他一個字也不信,怪不得前不久吳瑞玉百般隱晦的提起三娘子的親事,一定是聽到什麼風聲,不好直白說出來才那般委婉勸告,他幾乎是一字一咬牙逼問鄭氏,“兒子就想聽句實話,您現在告訴我,三娘子她到底有沒有和人苟且?”
鄭氏被兒子的眼神嚇得倒退兩步,頭一縮,眼神也不敢和李廉直視,卻硬撐着搖頭否認,“自是……沒有,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麼會做出那般出格之事,再說咱們李家家風甚嚴,她哪裏敢胡來。”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辯駁的話像梗在喉嚨里的魚刺,怎麼也吐不出來。
周素賢冷眼看向鄭氏,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幫着三娘子遮掩,是吃定李廉素來孝順不敢發作她了。不過事到如今,周素賢倒也想瞧瞧李廉的決心,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若是連家事都沒個決斷,李廉的前程只怕也堪憂!
李廉此刻心內五味雜陳,曉得鄭氏是不會說實話了,他把眼一閉,頹喪地搖了搖頭,半晌方睜開眼,面上露出幾分雷霆厲色,沉聲吩咐吳瑞玉:“吳氏,你是長嫂,這個家往後由你當,今日之事務必妥當處理,尋個知根底的大夫來為三娘子診脈,不論結果如何,家醜不能外揚,另着可靠人手看住三娘子,把人給我好好地看住了。”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可想而知他內心是何等的憤怒。
“你瘋了不成?”鄭氏慌張不已,口不擇言起來,“你心中還有沒有孝道,我是你娘……”
眼看李廉要動真格的了,吳瑞玉也鬆了口氣,夫妻同心,她連忙插聲道:“你放心,我知曉該怎麼做。”
“注意身子!”李廉看她頂着個大肚子,終究不忍,千頭萬緒之間,仍叮囑了一句。
吳瑞玉知道李廉這句話的份量,這便是不怪她對這件事的隱瞞了,心中的石頭不由落地,利落地折身出去安排。
鄭氏眼看吳瑞玉要走,不由心急如焚,飛奔上來就要將她攔下。
周素賢早就防着她這一手,悄悄地伸腳一擋,鄭氏腳下失了準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周素賢連忙彎腰將她扶起,卻被鄭氏惡狠狠推開,心中積攢的怒火一股惱的發作到她身上,破口大罵道:“你個賤人,攪家精,這回必定也是你弄的鬼,你敢離間我們母子,好,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明兒我就替四郎寫休書,把你個賤人休了。”
周素賢無動於衷,曉得鄭氏已是強努之末,和這樣的人計較個甚麼,但伸出的手卻縮了回來。
李廉對鄭氏眼下失望至極,實在聽不下去,突然爆喝一聲“夠了!”
想是他忍耐已久,到這會將從前的積鬱全部爆發出來,索性把話說個明白,他頭一次用了憎惡的口氣對鄭氏道:“您為長不慈,對賢娘刻薄,以至於四郎背上惡名分家另過;對內治家不嚴,如今縱容三娘子做下醜事,甚至還連累大姐腹中胎兒不保;至於李家的名聲,我想您從來就沒把這個放在心上過,兒子們的前程只怕更不在您的考量內,既然母不慈,就休怪兒不孝,從今往後,家事都由吳氏來操持,我會和爹商量,等這件事過去,就送您去廟裏住些日子吧!”
鄭氏耳中一片轟鳴,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素來孝順的大兒子能說出來的話,以至於她愣怔了許久方才回魂,頓時開始慌亂起來,這是她頭一回真切的感受到兒子的強橫和對她的失望,心中越發生起恐懼,又想要一哭二鬧,只是李廉顯然不給她這個機會,在她愣神的時候早已甩袖離去。
周素賢給守門的李嬤嬤使了個眼色,李嬤嬤輕輕點頭,那意思自是要她放心,定會把鄭氏守得妥當。
“你們反天了不成?竟敢囚禁我!周素賢你個賤人……”鄭氏急奔到門邊,卻叫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又架了回去,李嬤嬤在一旁輕飄飄地勸道:“太太還是省些力氣罷!”
鄭氏狠狠地朝李嬤嬤“呸”了聲,惡聲惡氣道:“你個賤奴,我早就知道你是吳氏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你給我等着,我再怎麼著也還是一家的太太,等我出去就把你發賣得遠遠的,叫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叫你兩頭討好……”惡毒的字眼此時像流水一樣奔瀉出來,十足的潑婦模樣。
李嬤嬤暗中搖頭,若擱從前還會勸慰幾句,但鄭氏在三娘子擇親的事情上,實在是昏憒,罷了,還勸個甚麼呢!只輕輕道:“老奴的賣身契還在大奶奶那裏,老奴是大奶奶的陪嫁,就算要打要發賣,也是大奶奶的事,就不勞太太操心了。”
鄭氏氣了個倒仰,一腔怒火似有了出口,叉腰足足罵了一柱香的功夫,見李嬤嬤絲毫不為所動,便開始后怕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嚎哭,“都是些沒良心的,我這麼做為的是甚麼,難道是為我自己。”見罵一陣並未得人理會,便撥高嗓子口不擇言起來,“大郎你個畜牲,我是你娘啊,你這是忤逆,我……我要去衙門告你……”
李廉隔着帘子和大娘子說了幾句話,畢竟男女有別,自責像潮水一樣將李廉淹沒,心中的憤怒也有如洪水一般滔天,周素賢生怕他氣急之下魯莽行事,掩好屋門追上他便勸道:“大郎,你是家中的頂樑柱,想怎麼做肯定已有章程,旁的我也不多說,只一條你要想好,三娘子已然失貞失德,若是不嫁胡家難道真箇讓她去廟裏做一輩子的姑子不成。”
李廉頓住腳步,看得出他內心的掙扎,還好尚能聽人勸。
周素賢便上前與他面對面坦承道:“胡家我也瞧不上,但眼下咱們並不宜把胡家往死里得罪了,若不然,往後三娘子在胡家只怕不好過日子,打老鼠怕傷着玉瓶,你要三思!”
李廉氣得一拳頭打在廊柱上,面露痛苦之色,氣急道:“那個畜牲,我難道還放過他不成?”
周素賢搖頭,冷靜道:“大郎,四郎不在家,那我們四房就我拿主意了,大面上你該怎麼做,都你拿主意,讀書人名聲要緊,別髒了你的手,你放心,私底下我自是要替咱們家討個公道的。”
李廉見她這般說,也知曉她的脾性,從來不誇海口不打妄語,只是他身為李家男兒,出事了就要家中婦孺出面,還算個甚麼人。他連忙搖頭否認,連說“不行”。
周素賢將他拉至樹陰下,小聲道:“我自有我的門路,這些年你何曾見我冒失過;再者總不能咱們家一出事,就尋到大嫂娘家那邊去,這件事你得聽我一回,我自有分寸。”
李廉心亂如麻,但眼下現狀不允許他繼續在這種無用的情緒里沉淪,想了想只得點頭,並叮囑她務必要小心,“我先回老宅那邊,娘這頭要勞煩你些日子,待我把事情處理好,再來接她回去。”
“嗯!你放心!”周素賢瞧他已恢復幾分清明,也囑他當心,送李廉出門后,便喚來小環吩咐道:“你去找平七爺,把三娘子和胡文瀚之事與他分說,並替我傳個話,我願讓出酒樓一成股,換他告訴我胡家的底細,以及胡文瀚的一條胳膊。”
“四奶奶,這……不妥吧!”小環憂心忡忡,欲要勸,卻不知如何勸,周素賢向來與人為善,但這回一出聲便是要人一條胳膊,可見是動了真怒。
“有甚不妥?若不是顧忌着三娘子的往後,我就得再要他一條腿為代價。”人善被人欺,雖這事裏頭有鄭氏和三娘子的錯,但若那胡文瀚不是存了看輕戲弄三娘子的心思,怎麼會引誘她做下醜事。
想了想,復又交代小環:“若平七爺不答應,你便和他說,若嫌份量太輕,我願意應承他一個承諾,只要他手腳做得乾淨利落些,莫要叫人誤會。”
小環應“是”,轉身出門去尋平紹,周素賢長長吁出一口氣,暗中打定主意,這回不論怎麼著都要把鄭氏治服住,不然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李廉李庸兄弟光是收拾這些爛攤子就得費多少功夫,還如何心無旁騖的科考!
小環倒是沒費功夫便尋到平紹,平茂笑嘻嘻地將人引進去,頗為討好道:“小環姑娘今兒怎麼得空來,可是四奶奶那邊有事?這會七爺正好得空。”
“謝茂爺!”小環心中存了事,也沒和平茂多說,進了平紹的書房,便將來意說明,看平紹嘴邊若有似無的笑意,面上沒半分驚訝之處,心中實在沒底,但也沒膽子催平紹。
“你們四奶奶這是不信任我平某吶!敢情我家的股就值這個價錢?這也太小瞧我平紹了。”
小環聞言納悶道:“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呀?”她性子慣來大大咧咧,做不來拐彎末角的試探,急道:“成與不成您倒是給個準話呀!”
平紹起身拿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頭,笑道:“你個笨丫頭,回去告訴你們四奶奶,就說這一成股太貴重了,胡家的事不值這個價,這回就當是我平紹向四奶奶投誠,小小心意,還望你們四奶奶笑納!”
“噯”想不到平紹輕易就答應了,小環高興地與他福了福身,“奴婢謝七爺!這就回去告訴奶奶。”
周素賢在家也沒閑着,先是遣人去老宅那邊聽信兒,又打發人再去請幾位擅婦兒科的大夫來家,她親自守在大娘子床邊,隔得半個時辰便揭開大娘子的褥子察看,好在幾碗葯下去,大娘子下紅的狀況有所收斂,只是幾個大夫都是那句話,這三天若是下紅止住,這胎便能保住。
周素賢留下一個大夫住家,命如意送其他大夫出去,並給了雙份的診金。
沒多久大娘子悠悠轉醒,她是被鄭氏的叫罵聲吵醒的,對着周素賢不由面露羞愧,“賢娘,這些日子勞你擔待了!”
周素賢往她后腰塞了幾個引枕,知曉她必定擔心事態的後續,便搖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眼下大伯和大嫂已歸家去處理這事,大姐莫要擔心,她們行事都有分寸,大姐養好自己的身子為緊要才好。”頓了頓,不禁面露悔愧,“也怪我,若是早知道大姐有了身子,也不至於要大姐受這份罪過。”
李青芝面露無奈,嘆道:“不怪你,若真箇保不住這胎,也是這孩子的命,若非我沒看好三娘子,又怎會連累腹中胎兒,這都是天意,天意難測,何況我已有了一雙兒女,養好身子再懷一胎也非難事,賢娘,這事你和瑞玉都別往心裏去才好。”
二人數年的情誼在裏頭,何況都非優柔寡斷之人,話說開了便揭過不提,靜待老宅那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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