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剜肉
那日易蜃樓一戰打敗,景翊和毓兒將唐陌溪帶回府里,他昏迷了幾日,在許大夫的照料下,身體逐漸好了起來。
景翊一直在一旁照顧着他,如今日月盟上下亂成一鍋粥,獬豸先生斷臂重傷,小凱帶着安平投靠了魔族,就連辛凝如今也落入敵手,所有的事情沒有一件事順利的。
“把那塊玉給我!”唐陌溪坐起身子冷冷說道。
“什麼玉?!”景翊知道唐陌溪想要的是什麼,“你好好養傷,別整日裏想東想西的。”
“我讓你給我……”唐陌溪微微抬頭看着他。
景翊堅持說道:“唐陌溪,你別鬧了好嘛,如今小凝被抓,日月盟分崩離析,你倘若再出什麼事,剩下的一大堆事誰來管!”
唐陌溪耷拉着腦袋,淡淡問道:“已經沒有消息幾天了……”
“三天……魔族沒有傳出任何消息,這或許對我們而言最好的消息。”景翊說道。
景翊看他木訥的神情,安慰道:“你別擔心,這幾日她體內的上古之力還算穩定,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我昨日已經找到了魔族的入口,馬上就能帶兵攻打進去……”
景翊起身離開,身後的唐陌溪說道:“你別騙我了。我早看出你身上有傷,那傷絕非是在易蜃樓時傷的,那麼只有可能是那吳王玉給你帶來的傷。”
景翊沉默,捂了捂胸口說道:“你都知道了。”
“那日你給辛凝戴上那東西的時候,我便認出了它來。上古神器吳王玉,是青丘國的聖物,有着清心靜心的功效。而這吳王玉本成雙,帶上這玉的兩人即可心靈相通。除此之外,但凡其中一人受到傷害,另一人也可為他承受傷痛。”
景翊扯開衣襟,那一塊吳王玉正掛在胸口,笑着說道:“真是沒有什麼可以瞞過你……”
“她的傷有多重?”唐陌溪問道。
“不是什麼重傷,但也傷及了心脈。應該是過度情緒激動所致,我想……”
“她已經知道了。魔族定會告訴有她一切,她此時大概恨我們恨得入骨了吧!”唐陌溪的語氣依舊平淡,絲毫聽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終究是我們欺騙小凝在先,她恨我們也很正常。”景翊說道,“你放心,我會有辦法救她出來。”
“盟主……”獬豸托着病重的身子,不顧許大夫的勸導跑來,跪倒在地。
“你這是幹什麼,你重傷未愈跑到這裏幹嘛?”景翊扶起獬豸,可獬豸執拗着不聽,非要跪在地上。
“獬豸先生,有什麼話,起來說。”唐陌溪說道。
獬豸咳了幾下,依舊在地上不肯起來,他捂着自己的傷口說道:“盟主,獬豸我雖如今已是廢人一個,但我仍要說,不要越陷越深,辛凝她,必須死!”
“你住口!”景翊激動說道。唐陌溪沉默着,一句話不說。
“魔族已經得到她了,再這麼下去,等她體內的上古之力離體,魔族必定會混亂天下呀!”獬豸跪在地上咳出血來,被割掉的左臂的傷口慢慢滲出血來。
“你這老頭胡說什麼呀!你自己傷還沒好,就別出來瞎晃悠了!”景翊看他那副病重就要昏厥的樣子,還不停說著胡話,示意着許大夫將他帶出去。
“盟主……!”獬豸被強行拖拉着,送回房修養。
留下唐陌溪沉默呆坐着,獬豸的一席話並非沒有道理,魔族倘若得到了上古之力,別說是日月盟,全天下的百姓都會遭殃。
“主子,吃點東西吧!”巧格把熱粥遞到他面前,他側過頭拒絕。
巧格沒法子,他這主子的脾氣就是這樣,凡事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主子,有些話巧格一定要說。主子從小受到大王的重任,必須要考慮大局,無論是大事還是更大的事,您都能夠保持冷靜地處理一切。可自從王妃來后,主子就不一樣了。您經常無法再保持冷靜,會為她苦惱費勁腦子地想東想西,甚至為她抓狂。”
“奴婢甚至有時懷疑王妃是上天派來折磨您的,那日林姑娘重傷,她氣呼呼地跑來找你,原本想找你理論,卻看見……奴婢見她強忍着淚水,和您說這話,想是那個時候,王妃她就已經愛上你了。”
“您收到的密函是我給您寄的。”
“你說什麼?”唐陌溪疑惑看着她,“是你?”
巧格一下跪倒在地說道:“那日我見香兒在整理東西心生疑惑,便跟着她,誰知到了夜半三更的時候,王妃帶着行李偷偷溜出了府。奴婢見她手裏緊緊攥着的紙鶴,在府門口停留了許久,最終把它們留在了空中。奴婢數了一下,一共四十八隻。”
四十八隻,這個數字,他的心口一怔,那個時候,她對他的愛就一點也不比他少。
“奴婢不想讓您後悔,便自作主張給您寄了密函。您要責罰奴婢,奴婢絕無怨言!”巧格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
“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唐陌溪說道。
……
唐陌溪,我對你的愛,你卻輕易地踐踏!辛凝整個人縮在地牢的角落,瑟瑟發抖,她的經脈被釘在手銬上,鮮血已凝固,衣袖有一半都變成暗紅色,她的手指已失去知覺,可意志仍舊清醒。
原來,這一世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她終於明白了,這世間本就沒有空手得到的幸福,上一世她為復仇而生,錯過了最愛。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可卻依舊改變不了命運,上古之力,是上一世無意中得到的,如今卻成為了催命符。
唐陌溪,她才剛剛開始愛他,為什麼上天要那麼殘忍,告訴她這些?就不能讓她繼續在這樣的欺騙中死去嗎?
“辛凝!”地牢外傳來熟悉恐怖的聲音,是安平。她手裏把玩着什麼,笑着慢慢走到她身邊。
“子衿姐說你不肯吃飯,讓我來看看!”安平像給狗餵食一樣扔給她一碗餿了的飯。她使勁努力地用手去夠,看着自己已經變得紫紅的手指,冷笑起來。
“你笑什麼?”安平問道。
她緩緩抬起頭來,安平這才看見她那眼神恐怖得想要將他撕碎,臉上血紅一片,嘴裏慢慢說出兩個字:“走狗!”
安平氣憤地將她從地上拽起:“辛凝,你憑什麼還這麼囂張!?你要知道!你現在可是在我的手裏!”
辛凝笑着看着她,不說話。
安平將她手裏的匕首扔給了她,說道:“認識這個嗎?”
辛凝瞟了一眼,是皇兄的,她認出了它,迅速地想要將它拿起,手卻一抖卻再一次地掉到地上,她如今活得像一個廢人:“你……想幹什麼?”
安平笑着說道:“子衿姐說你的命必須留着,可是……是活得好的留着,還是受折磨地留着,她可沒說?”
“我警告你,不許傷害我的親人!”
“那就要看你怎麼做了!”她掩着嘴笑着說道,“我最近在練巫術,缺一味葯,你若能幫我找到,我會選擇放了他。”
“你根本沒有權力,魔族人是不會放了他們的。”辛凝理智說道。
“哼,沒錯,可是我卻可以直接殺了他們!你敢和我賭嗎?”安平直直盯着她說道。
“你要什麼?”辛凝說道。
安平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對了。我不要別的,就要你身上的一塊肉!”
一塊肉!辛凝驚訝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用你身上的一塊肉換三條人命,應該不算虧本生意吧!”安平說道。
一塊肉,她身上的肉,她冷笑着說道:“好啊,就一塊肉!”
她努力伸手夠到那匕首,想要拿起,卻根本使不上勁。安平見她這樣撲哧笑出聲:“如今你不過就是個廢人,要不讓我幫你……”
“不用……”辛凝俯下身子,用嘴慢慢叼起它,咬緊它一下刺進了大腿,瞬間鮮血噴涌而出,她疼痛得淚珠汗珠一起落下,她嘴裏含着匕首喊不出聲,停頓了片刻繼續用嘴慢慢將匕首插進肉里,挖出一塊肉。瞬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真是命硬,這都死不了!”安平看着她昏厥過去,冷冷說道。
……
那種疼痛一下蔓延到景翊的腿上,他一下癱倒在地,叫出聲來,豆大的汗珠掛在額頭。毓兒聞聲趕來,見他倒在地上,急忙想要摘下他胸口的玉,卻被他一手推開。
“師兄,你不能再戴着那塊玉了!”毓兒看他滿臉蒼白的樣子,幾乎快要哭出來。
“怎麼會這樣?小凝怎麼的手,和腿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景翊說道。
毓兒哭着想要扯開他的衣襟,他一手將她推倒在地:“為什麼!師兄你為什麼!又是為了那個辛凝,折磨自己!”
景翊撐着一旁的矮凳站起來:“別管我,我自己可以。派去的人有沒有魔族的消息?”
毓兒搖頭看着他,我的傻師兄,你何時才會明白,辛凝不屬於你。她狠下心來一掌打暈了他:“對不起,我不能看你這樣死去。”
她扯開他的衣襟,他知道倘若吳王玉不見,他還是不會放棄,就事先做好了一塊相似的玉和吳王玉掉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