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並非福神
用圓刀在一小塊青銅上慢慢打磨,直到粗糙的外形漸漸可以看出一個大致的形狀,相葉羽衣才停下手中的活,長吁一口氣。
“這就傍晚了啊……”
半開的窗口可以清晰的看見一片昏黃的天際,在這如此令人不安的色澤下,有火紅色的晚霞從遠方席捲而來。
灼目的色彩如鮮血般艷麗,連同那帶着血氣的空氣也變得壓抑起來。
這將會是一個凄美的黃昏。
“寶物果然沒那麼容易複製。”羽衣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香爐,光外表來看,和原版比起來,也就是買家秀和賣家秀的區別。
這樣微妙的差異讓相葉羽衣面帶微笑的將青銅扔了出去。
……算了還是撿回來吧。
畢竟打磨了有近三個月呢,在漫長的歲月里,這不過是一個無聊的消遣。
捏住滾到角落而沾滿灰塵的香爐一角,羽衣相當嫌棄的拿起吹了吹后隨手扔在了有些腐朽的木桌上。
作為這個村莊的外來戶,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幢房子的羽衣只能找別人廢棄的小木屋將就一下。
對於住宿,羽衣向來沒有太大的要求,畢竟,她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呆的太久。
“憑什麼別人的穿越都是享福而我就要四處流浪啊。”羽衣撇嘴,“而且古代無聊的簡直是在逼迫我全面發展嘛。”
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日本古代硬生生把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小姐塑造成了一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全能小天才。
這中間的辛酸豈是一句‘呵呵呵’可以涵蓋的。
總之,大小姐現在很不爽。
而且這種不爽,直接被相葉大小姐掛在了臉上。
這就導致了兩個殺氣騰騰的男子一腳踹翻羽衣家大門時,看見少女熟悉的聖母笑后,總有種陰惻惻的感覺。
“我們每次見面的場景還真是意外的相似呢……”羽衣笑得一臉溫柔,“下回進來前能麻煩二位先敲門好嗎,惡羅王,巴衛?”
“敲門?”惡羅王有些惡劣的把倒在地上的木門踩了個稀爛,浸滿鮮血的華麗靴子在木板上踏出一個又一個血印,“女人你搞清楚,我們是來屠!村!的!”
羽衣點點頭表示知道,順便一本正經的糾正:“請尊稱我為羽衣神。”
“羽衣神?”巴衛打開小扇子遮住半張臉,發出一聲嗤笑,“欲蓋彌彰。”
聽到巴衛的評論,羽衣不由彎起眼,少女墨色的眼眸彎出一對月牙,笑得像只小狐狸。
巴衛愣了愣,輕哼一聲撇開臉。
“……每次出門活動都能碰上你,說吧,你是不是專程在這裏等着我們?”晃晃尾巴走向一旁的木床,巴衛順勢就斜躺了下去,柔順的銀白色長發好似上好的綢緞鋪散了一地,“這種好似被監視的感覺真讓人不爽。”
“我可是很無辜的啊tomoe。”羽衣斜了眼惡羅王,而後又有些意味深長的收回目光,“從始至終我都很安分的坐在這裏,而且,為什麼是我監視你們而不是你們跟着——”
“總之殺到最後還要留一個活口讓大爺我很、不、爽。”惡羅王突然揚聲打斷羽衣的話,嫌氣氛不夠還一腳踹碎木桌。多虧羽衣眼疾手快,她磨了三個月的香爐才能免遭惡羅王的毒手。
將香爐用絲巾包好揣進兜里,面對惡羅王掩耳盜鈴般轉移話題的幼稚行為,羽衣只是挑眉順帶揚起一個興緻盎然的微笑。
那‘有能耐你就嫩死我啊’的挑釁表情讓紅髮男子瞬間爆炸:“總之在下一個村子,最好(重音)不要讓我看見你。”
“……說的好像我不在你們就不會留活口一樣。”羽衣看了眼變成一片狼藉的地面,不由感嘆自己又要搬家了。
“惡羅王要滅村,別說人了,一隻蒼蠅都逃不了。”巴衛半支着身子,懶洋洋的補充。
“是嗎?”羽衣慢吞吞的扭過臉露出一個讓巴衛有些毛骨悚然的笑,“那麼巴衛,如果有一天你碰上一個黑髮黑眼還敢用眼神瞪你的人類女孩請不要大意的掐死她吧。”
“……蛤?”
羽衣看着在床上滾來滾去,突然就一臉懵逼的銀毛狐狸,拉住尾巴尖把他從床上拽了下來。
巴衛冷白色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手忙腳亂的從羽衣手裏扯回尾巴,巴衛防賊似的抱着尾巴開始炸毛:“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動我的尾巴!”
“好嘛好嘛。”羽衣扁了扁嘴。
——手感太好控制不住我這手,我也是很無奈的啊。
相葉羽衣對毛茸茸的動物一向沒有太大的抵抗力。
就像她曾經養的三條哈士奇,屢教不改掀翻了她的別墅也就罷了,關鍵是還露出一副‘是對方先動的手’的叼樣,她也沒見得把它們給燉了。
所以,對於如今拆家拆得更快更狠的妖怪二人組羽衣也顯得格外寬容。
畢竟……
哪家的寵物長得這麼帥!
“托你們的福,我又要換個地方生活了。”羽衣收拾收拾行李,把所有要帶走的東西都裝進布袋背在了身後,“希望你們能給我一點緩衝的時間,不要總是我搬到哪你們就殺到哪……這樣的默契我真的一點都不想要。”
擺了擺手,羽衣離開了她生活了近半年的村子。
曾經寧和的村莊如今染上了一層濃郁的血色,到處都是人類男女支離破碎的屍體,羽衣踏在鮮血浸染的土地上,鼻翼縈繞的是微風吹不散的血氣。
天是血色的,地也是血色的,滿眼的紅倒映在少女墨色的眼眸中有的卻只是一片默然。
就算眾生秉持善心處世也未必能得到幸福。
人生的禍福、吉凶,皆由神明決定。
踏離村莊,羽衣驀然回首,有幾句極輕極淡的話語從唇邊溢出,很快便隨風而散。
“抱歉,變成這樣不是我本意……”
“……但畢竟,我也不是會給人類帶來幸運的福神啊。”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