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經此一場星辰雨，經天尊者是片刻不留地，直接返回演命宗。回到演命宗，又片刻不停地去見他的師兄。

他的師兄知易尊者，雖在推算命理上比不過他，但修為和演算都好過他。

等他到了師兄洞府之時，發現宗門裏脫塵境之上的演門弟子，都聚集在此。

“師叔，你回來了。”第一個發現他的，是演命宗現任掌門任文峰，也是他師兄的大弟子。

經天尊者頷了頷首，在一片行禮聲中，揮了揮袖子，落座於知易尊者身旁。

“那孩子怎麼樣？”彌羅佛似的知易尊者率先問道。

經天尊者掃視了洞府里的眾人一眼，凝重道：“活了。”

任文峰一愣，道：“怎麼可能？那孩子我們如何怎麼算，都是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命。”

經天尊者撫了撫長美髯，嘆息道：“你們應該已察覺天機有變吧？”

任文峰皺眉：“是的，便因為此，我們才想向師尊討教。這麼說，那孩子的天命因天機而變？”

經天尊者點點頭：“我看過那孩子了，他身上的天命的確變了，如不出意外，和天機迭變有些關係。”又轉頭問知易尊者：“師兄你怎麼看？”

知易尊者摸了摸肚子，道：“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禍，難定。”

經天尊者：“這麼說，師兄也演算過了？”

知易尊者：“不錯，不過天機已被掩，我等強求不得。”

經天尊者似有所悟，道：“果然天道示警了。”

任文峰等人聽着兩位老祖打機鋒，聽得懂的一臉思索，聽不懂的面露急色。作為一派掌門的任文峰知道的內情更多，也知此事恐怕涉及很多隱晦之處，故將其餘長老和弟子都退送出去了。

洞府里，只剩兩位尊者和任文峰。

任文峰這才無顧忌問道：“師尊、師叔，此子天命之變，會影響一千年後的浩劫？”

一千年後琉璃大陸有滅世浩劫，此事是他們演命宗的浩然師祖，以壽命為代價演算出來的。為不引起恐慌，和增加變數，知情者寥寥。這寥寥之中，就包括此時的三人。

經天尊者頷首，如實道：“不錯，你可知道這孩子為何會因天命而早亡？”

任文峰一愣，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只覺是沾染了因果和命數的原因。他一拜：“請師尊、師叔賜教。”

經天尊者看了知易尊者一眼，見師兄不動如山，便道：“自浩然師祖演算出修仙界有浩劫之後，我們演門如何敢應命？是以當時七位長老以命結陣，尋得一線生機。而這生機，便應在此子命隕之後才現。師兄和我十年前斷定此子活不過二十五歲，不過是知道其中牽扯的因果而已。”

任文峰才知此事的嚴重性，深深地皺起眉頭：“可是如今此子命未隕，該如何？難道我演門損失巨大求來的那一線生機便沒了？”

知易尊者這才開口訓誡道：“得之失之，皆是命數。大道五十，而遁其一，天機既掩，便知天道自有安排，不讓我等妄求。安之，順其自然罷。”

任文峰低頭：“是，師尊教訓的是。”

外頭風雲如何變換，一向與偏安一隅的萬劍宗沒什麼關係，萬劍宗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散漫和單調。

唯一反常的是，安瀾突然在洞府里閉關了。

不是說她閉關反常，一年之前她也經常閉關，閉關個半年一年都有。但自從方小娃來了之後，安瀾因怕兩位不靠譜的長輩，照顧不好小娃娃，就很長時間沒有閉關了。

不過雖事出突然，方承志和萬岷也沒覺得什麼，修真界閉關是常態，是一種修行方式，徒弟/師侄有頓悟好事。當然，要除開被安瀾耳提面命一頓，和增添了帶娃娃的苦惱。

一個月後，安瀾出關。

第一個發現的，是方驚鳴方小娃。

“師姐！”方小娃扔下劍，跑向亭亭而立的安瀾。

安瀾笑了笑，她的笑容在冬日暖陽下，越發乾凈、溫柔、暖和，見了便覺溫暖人心。她一把扶住急速衝過來的小炮仗：“鳴兒，別急。”

方小娃抬起頭，目光裏帶着依賴：“不見師姐，好久好久。”從來了萬劍宗，他還未和安瀾分開過這麼長時間，故而有些急躁。

安瀾摸了摸小娃娃圓溜溜的腦袋，笑問道：“師父和師叔有沒有照顧好我們小鳴兒啊？”

方小娃：“啊？”

“瀾瀾，我可沒偷懶哈，你看方小娃都被我養的更壯實了些。”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方承志，繃著臉色說道。

其實是看不出的，但安瀾見方驚鳴狀態尚可，也就大方勉勵和表揚了方承志一番，並以親自整頓一頓大餐作為獎勵。

“瀾瀾，你不是閉關尋求突破嗎？怎麼修為沒變？難道出了什麼問題？”因得了一頓大餐而美滋滋的方承志，突覺不對，連忙問道。雖然這個徒弟他慣常是放養的，但並不意味着他不關心徒兒的修鍊狀況，自覺是個有責任心的師父這樣想着。

安瀾搖了搖頭，笑道：“恰逢寒梅盛開，風光無限，我去好好捯飭一桌，等會兒把師叔一起叫來，我們就花把酒聚上一聚，我還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們。”

安瀾所謂的大事，自然是玩家和弟子的事情。這一個月，安瀾藉著星光，接受了許多聞所未聞的信息，學習了許多怪哉奇異的知識，驚嘆之中，她和星光就遊戲構建和玩家召喚事宜，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

寒梅林，是萬劍宗一處頗為風雅的景緻，據說是某一先祖，覺得宗門弟子鎮日侍劍弄劍，冰冷粗俗得很，方種了這方梅林，想要中和下宗門的冷硬氣質。可惜，萬劍宗弟子都是劍瘋子，這番好心也就付諸東流了。

如今萬劍宗上下四人，會經常踏進寒梅林的，也就只有萬岷了，而且他還會經常去侍弄花草，吟風頌月，整個人風雅得不得了。

安瀾也是想起師叔曾用寒梅釀了酒，才想擺個寒梅宴，一起高興高興。

她的廚藝在嘴巴刁鑽師父的督促下，不敢說如火純青，但也小有所成了，畢竟為此她向食籍宗的弟子請教過好長一段時間。

佳肴已備，美酒斟上。四人就着風中淡淡梅香，分座寒梅樹下。

安瀾抿了口清酒，偏頭笑道：“師叔釀得酒，果然好喝。”

只得一點點梅花釀的方驚鳴，附合地點了點頭。而一旁的方承志早就着佳肴，一杯接着一杯牛飲了起來。

萬岷卻滴酒未沾，轉而擔憂問道：“瀾瀾，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們嗎？”他早看出安瀾修為未變，擔心安瀾閉關這段時間出了問題。

安瀾放下杯盞，點了點頭，唇角一勾，直接扔下一個爆炸性新聞：“是的。師父、師叔，還有鳴兒，你們可聽好了：我們萬劍宗——即將有新弟子了！”

她話音落下，梅林有片刻靜默。

稍稍，方承志被酒嗆得咳了出來，反應頗為激烈：“我說徒弟，你不是說笑吧？”

毫無負擔地驚了人之後，安瀾無辜道：“怎麼會？我像是說笑的人么？”

因嗆酒嗆紅了臉的方承志，不可置信地質疑：“徒弟啊，你不會騙了人回來吧？”

安瀾好笑：“當然不是啦。”

方承志還想質疑，一旁的萬岷接口道：“師兄，你以為瀾瀾是你么？招弟子只靠騙，還連騙都騙不回來。”不給方承志反駁的機會，轉頭看向安瀾：“瀾瀾，怎麼回事，你和師叔說說清楚。”自家人知自家事，萬劍宗的確沒資格招收弟子，想招都有心無力。

果然師叔靠譜多了。安瀾心中這樣想着，一邊從懷裏掏出掌門令，放置在桌上，道：“師父師叔，是因為它。星光，和我師父師叔師弟打聲招呼。”

古樸的掌門令，周身泛出幽黃的光芒，接着一個孩子糯軟的聲音響起：“師父，師叔，師弟，你們好呀，我是星光。”

總是沉默着，似懂非懂的方小娃，雙眼一亮，緊緊盯着掌門令：“師姐，它會說話呀，他也是小孩嗎？”

“……這，這是器靈？”萬岷問道。

又被震驚到的方承志：“……不可能吧，我以前沒發覺掌門令里還有器靈啊。”他以前還用掌門令墊過桌角，也沒看有點反應啊。

面對三雙或好奇或震驚的眼睛，安瀾抿唇笑：“星光是器靈，不過是近日才覺醒的器靈，我就是因它而閉關的。”這是她和星光協議好的，星光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怕給他爸爸招禍患，但安瀾覺得如果玩家來了，她師父師叔肯定瞞不住，不如主動交代一些方便行事。當然，分寸她會把握住的，不該讓師父他們知道的秘密，她不會透露，不僅是因為答應星光，還是因為她不想師父他們牽扯進來，畢竟事關未來浩劫，麻煩得很。

“星光告訴我，它會蘇醒，是師祖們覺得我們宗門太落魄了，才使它醒來幫助我們。它有一種能力，能夠幫我們引來天外之人……那些天外之人行事有些奇特，尤其大膽，但又忠誠，我們想要他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有小小的一些獎勵……我想過了，我們萬劍宗什麼都缺，正好讓他們給我們賺些靈石……”

隨着安瀾的解釋，星光的補充，很容易的收穫了兩張目瞪口呆的臉。方承志揉揉驚到的下巴，結舌道：“掌門令這麼，這麼厲害的嗎？難怪師尊一直交代我不能弄丟它。”天外之人啊，只聽過飛升的，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天外之人。

相對方承志，萬岷則淡定許多，雖然他也懵了好會兒，但臉色很快恢復如常：“還好你沒有真的把它丟了，不然師祖們半夜定來找你。”又問道：“會來幾個新弟子？什麼時候來？”

“暫時會來十個弟子……”

安瀾又與其餘三人說了很多注意點，迎新弟子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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