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還有人47

一個人的模仿能力有多強？

變成另一個人,又有多難？

——只要沒人發現，就很容易。

陳且聽完蘇席的話，沉默了三分鐘。

門口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沉浸在故事裏的陳且沒有在意,蘇席也只是瞥了一眼。

響動過後，就是噠噠離開的腳步聲，

但這聲音很輕微,客廳又開着電視,很難被人發覺。

“薛小雲殺死了周瀟，頂替着她的身份,帶着周瀟的女兒去了HS市,可是為什麼？周瀟和薛小雲一樣，都是離家出走的人,即便是失蹤也不會有人在意，她這麼做還會讓自己多一個撫養的孩子。”

“她們兩的確很像，所以才會讓薛小雲產生頂替的想法,但他們又不一樣,周瀟外向暴力,薛小雲隱忍狠辣，最重要的是周瀟離開家之前,父母還健在,而薛小雲才是不會有人尋找她，她的父母已經死了，哥哥和姐姐巴不得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蘇席繼續道：“更重要的是，周瀟還有一個孩子,孩子沒人照顧,就會有人發現,一旦發現，殺人的事情很容易被查出來。所以她乾脆改頭換面，以周瀟的身份活下去。”

陳且揉了揉眉心，沉聲道：“這個故事也太——”

蘇席笑了一聲，卻道：“這個故事還沒結束，”

陳且：“？？”

“薛小雲和周瀟不是都死了嗎？不管白骨是誰，車禍死了一個人，屍體送去火化這件事是事實。”

蘇席問他：“的確是有一具屍體送去火化，但有誰能證明，那就是‘周瀟’？”

“周灑來認領的屍體——”

“周灑和周瀟數十年沒見過，既然這麼長時間沒有聯繫，為什麼周瀟的衣兜里還有她弟弟的聯繫方式？”

“送去火化的屍體穿着的衣服，還有衣兜里的身份證等資料物品，都表明她就是周瀟，年齡也對的上……”

“所有的這一切都可以提前偽造，只要不進行DNA檢測就查不出來。事故本來就是死者突然出現，身體裏還有藥物殘留，但這些身份證明和衣物，和薛小雲的案件不是很相似嗎？”

都是在屍體身上發現了身份證，衣着、年齡也大致符合。

沒有人追究，沒有人查問，便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這個世界上每天死去的人有那麼多。

還有很多人，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按照你的推測，薛小雲出院之後找到了另一個對象，然後下手，她先互換了兩人的身份和衣物，再替對方注射藥物，在對方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讓人上了公路，最後直接被撞死。”

陳且呼吸急促起來：“既然這樣，她為什麼要特意留下周灑的聯絡方式，如果周灑一定要調查，或者認出這不是自己的姐姐的屍體——”

“不清楚，”

蘇席道：“我不是兇手，無法理解她所有的心理，但一個連環殺手，在經歷了一開始的刻意隱藏心態，到現在的肆意囂張，數次金蟬脫殼之後，她也變得越來越膽大。單說雲柏小學的事故，只是工作不順利，她就能殺死四十多個人，這已經遠超一般的殺人心態了。”

“你的意思是，她在炫耀？”

陳且竟覺得這個推測和他們判斷出來的殺人者形象沒有衝突：“如果那個屍體不是假周瀟，那麼，就還有一個我們沒有發現的死者！”

【彈幕】[筱夢]？？

【彈幕】[梓木]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彈幕】[今天也想喝奶茶]！！！快跑！

蘇席：“這具屍體的身份，我大概知道是誰，”

“是誰？”

“這個月初的某一天，我發現死去多年的父母回來了。”

蘇席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講起來自己的經歷：“不僅如此，家裏原本空着的父母衣櫃堆滿了衣服。而且，地上還會出現怪異的痕迹、衣櫃門和水龍頭會自己打開。”

陳且：“？我們要相信科學。”

“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在講故事？”

“這並不重要，”

蘇席道：“對我們而言是真的，但對某些存在而言，這就是一段故事。”

【彈幕】[潼川曦暉]是在召喚我們的次元壁嗎？

【彈幕】[百事可愛]哲學發問

【彈幕】[望北]回答的也很哲學

“我也了解過，你的父母之前就去世了，所以，回來的是人是鬼，還是你在做夢？”

陳且追問了幾句，隨後反應過來：“等等，這和我們剛才討論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這件事並沒有那麼靈異，屋內的東西動了，多了，是因為進了人，而死而復生的父母，只是別人扮演的，他們欠了高利貸，想要換一個身份生活。”

“可是他們怎麼會有你父母的資料，又怎麼保證不會被你認出來？”

“他們不是自己來的，而是有人雇傭他們來，至於會不會被我認出來——我的‘父母’已經去世多年，並且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很容易被糊弄過去。”

之所以能那麼容易成功，主要還是他只是一個玩家，系統並沒有給他父母太多的資料，他對“雲柏夫妻”是不熟悉的。

陳且原本以為這是個靈異故事，沒想到後面走向懸疑了起來，“有人雇傭，是誰？這個人還能進到你的家裏，把衣物放在衣櫃裏，你有沒有買監控看看？”

“買監控是個好主意，”

蘇席回道：“如果之後沒有立刻被你們通緝的話，我可能早就安監控了。”

陳且：“……”

那也不能怪他們，畢竟現場的確發現了他的DNA，而他又聯繫不上。

“我也問過他們，是誰雇傭的他們，但對方很謹慎，沒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但我也得到了幾個信息。”

蘇席一一列舉：“轉賬的定金是走的我的銀行卡，發招募扮演父母的帖子的地址是我的房間電腦。”

陳且：“……顧醫生給你的病情診斷有結論嗎？是人格分裂還是精神失憶？”

“如果我說是人格分裂可能有人要給這個副本打負分，”

蘇席繼續道：“帖子的發帖時間是2017年12月11日，轉定金的時間是12月14日。”

“這兩個日期有什麼問題？”

“14日是周四。”

“可11日不是周四。”

【彈幕】[八月初七]陳警官深得抬杠精髓

【彈幕】[餃子]元芳，別杠了

【彈幕】[雲兮]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要把陳警官玩壞了

“11日不是周四，才合理。”

蘇席繼續解釋：“因為12月7日才是12月第一個周四。”

【彈幕】[包包包]《周四》

【彈幕】[玄姬]彷彿見到了雲柏小學裏面對程小琳是做邏輯題的自己

【彈幕】[飛飛魚]陰間邏輯題嗎哈哈哈哈哈

“如果一個人要在我的房間使用電腦發帖，那麼他首先要能進入我的房間，在不破壞門鎖的條件下，至少要提前配置鑰匙，所以，在周四之後拿到鑰匙在進入，才有機會使用電腦。”

“至於銀行卡轉賬，只需要使用手機就可以完成。”

“所以，你懷疑這個人是一個總在周四和你有機會接觸的人，而且它還能使用你的電腦和手機……”

彈幕想到了，但陳且還沒想到那個人是誰。

“顧醫生把陶瓷貓送給我的時候說，這是她一個朋友送她的禮物，還建議我直面恐懼，將最害怕的東西放在床頭的圓桌上。”

【“消除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對它。

你之前不是問過這個東西嗎，這是我之前一個姓周的病人送我的小禮物，它是一隻陶瓷貓，你可以把它放在卧室床頭的圓桌上，每天起床和睡覺的時候，可以多看它一眼。”】

陳且微微點頭：“我知道，你不是說這個禮物裏面其實是一個監視器嗎？因為假周瀟出院后盯上了顧玲玲，所以才送給她，只是陰差陽錯落在了你的手裏。”

【彈幕】[巫師大人]不是陰差陽錯

【彈幕】[做鹹魚要有夢想]我知道了！！！

【彈幕】[軟綿綿]問題在於，顧醫生曾經說過，她從來不會上門看診，一向都是病人到她家中

所以，她怎麼知道蘇席的卧室內，床頭有一個小圓桌？

蘇席轉身，走到門口，轉動把手，不出意料門被反鎖了，他又轉過身看向陳且：“你看這裏，像不像惡魔的華麗宮殿。”

華麗宮殿的主人早已被貓殺死，而侯爵成了宮殿的主人。

血色月光從乾淨漂亮的落地窗照進卧室和客廳，卧室沒有開燈，月亮的臉被詭譎的陰影逐漸蠶食。

客廳里燈光璀璨，高檔傢具發射出明亮的光。

顧玲玲從餐廳走過來，手裏握着一把水果刀，她已經檢查過失去呼吸的九曲風濤的屍體，現在還有三個獵物要處理。

難為滄海察覺到她的異常，女人精緻的妝容，血色的唇勾起微笑，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卻發現，自己的腹部已經開始產生劇烈疼痛，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單手扶着茶几桌面。

——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已經出現了中毒癥狀。

顧玲玲走了過來，關掉電視，放出輕緩的音樂。

她的確很喜歡這些優美又高雅的東西，即便是住在出租屋裏，到處打工，冬天手因為洗太多盤子發爛的時候，住在家裏的雜物棚里，和那些傲慢噁心的貓睡在一起的時候，被關在箱子裏面，被迫假裝各種各樣的聲音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這優美的鋼琴聲。

這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美好的世界傾瀉下來，清洗這個無聊世界的清潔劑，又像是她夢裏的背景音樂。

顧玲玲轉過身，看着地上捂着肚子的男人，笑了一聲，“你沒事吧？”

難為滄海只能想到那個餃子，但顧玲玲也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顧玲玲的臉輪廓分明，“她也吃了餃子，怎麼沒事？在自己家裏殺人，不怕被抓嗎？”

“不帶頭吃東西，怎麼能騙到你們幾個警惕性比一般蠢貨好一點的蠢貨？可惜的是，如果餐廳的那個再聰明點，就會發現，雖然我乘的多，可自始至終支持了一個。”她纖細蒼白的手指旋轉着晃動從九曲風濤身上拿到的鑰匙圈：“當然，這次聚會的發起人也不會是我，而是那個大作家。”

“知名作家為創作竟殺人！唉，還好我當時配他鑰匙的時候多配了幾把，只要在他不在家的時候進去，就能輕而易舉用他的電腦給你們發消息。”

顧玲玲一掃之前他們所見到的狀態——被綁架的驚慌和害怕，初見時的禮貌和得體，全都消失的乾乾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瘋狂而扭曲的表情，還有越發沙啞的嗓音：“裝着聲音說話，真的很累。”

漸漸的，這沙啞的嗓音變得粗聲粗氣，如果蘇席在客廳，必然能聽出來，這和錄音里“周瀟”的聲音一模一樣。

“啊，還是這樣比較自然一點。”

她伸手拿起地上的《屋內還有人》，翻開其中一段讀了起來：“‘最後，他們來到一座華麗絕美的宮殿，這裏住着那些領地真正的主人，一個吃人的魔鬼，但即便是這座宮殿，也早就被穿靴子的貓光顧過了。’”

侯爵和公主舉辦婚禮后，

穿靴子的貓也成了大人物。

——因為它就是侯爵。

它已經不再需要為了生計而捕捉老鼠。

即便是你見到它在捉老鼠，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為無聊的生活增添幾分樂趣而已。

——即便是在動手殺人，也不過是為了給無聊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而已。

“我真的沒想到，”

顧玲玲——或者說，薛小雲笑了幾聲，頭髮落在臉頰兩側，只露出一雙貓一般的眼睛，裏面全是瘋狂的情緒。

她的皮膚蒼白，暴起青筋的手抓着水果刀柄，蹲在難為滄海身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沒想到他還能活着，不僅活着，而且康復的比之前都好，不過……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傻傻的來赴約，要是忘了也挺好，我至少可以讓你們每個人都多活幾年。”

然後和他們慢慢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薛小雲忽然站起身，將書狠狠砸在地上，尖聲：“可他出版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威脅我？他的確很聰明，雖然我穿着人偶裝，但他或許也推理出來這些年發生了什麼，真是個巨大的威脅。”

她忽然狂笑起來，神情扭曲，頭髮遮擋住更多的面部，一隻駭人又大的眼睛露出來，“不過，沒人能夠威脅到我，自作聰明的人，只會死的更快！”

說完，她便握着水果刀朝着難為滄海沖了過來！

難為滄海：？？

我又沒有威脅你，你去殺他啊，殺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