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柒 凄傷的秘密
長靈執意求着沐常在,想知曉關於冷宮靈妃的秘密。沐常在嘆息連連,忽然覺得再也陷瞞不下去了。隱瞞長靈十幾年的悲傷往事,終於到了撥開雲霧之日。
沐常在對丫鬟耳語一番,丫鬟掩上屋門走出庭院。沐常在窗前望着丫頭遵命外守,這才放心大膽緩緩開言,“靈兒既想知曉一切…今兒,沐母為你解迷。”
她一字一句慢言,卻又似帶了些許傷感。長靈瞪着清純的眸子,望着沐常在未眨眼。但那顆心卻提在了嗓子眼。彷彿要接受何種殘酷的事一般,一絲的忐忑不安。
“冷宮中的瘋女子,名為谷靈兒。十幾年前…”沐常在凝望着窗外,目光好似回到了過去。她盡量平和心態,娓娓道來,“十幾年前…沐母和你南母,以及谷靈兒,仨人同選秀入宮。谷靈兒生的國色天香,較之我姐妹美不勝收。皇上一見傾心,冊封她為妃子。而我姐妹倆人,只平封為常在。”
長靈目不轉睛看着沐常在,似在她回憶的眼光中,看到了描述中的美人靈妃。像在聽一個久遠的故事般,長靈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谷靈兒深受皇寵,過着美好的日子。原以為,她可以這樣快樂一生。只可惜…一個女人的入宮,從此改變了她的命運。”沐常在言至此,垂眼凝向地面,神色現出同情,道“這個後來的秀女,名誅婉。她生得雖不如靈妃,但嬌艷本色,獨一無二。生性野心至上,心計無人能匹。”
啊,妃母就是誅婉啊。原來她是這樣的人。長靈聽了沐常在之言,不敢想像的暗道,難道,是妃母害靈妃入了冷宮?…這樣的念頭一出,長靈又否定了想法。不敢想像慈祥的妃母,是那冷酷無情的摧花手。
“誅妃一身過人的舞姿,迷的皇上神魂顛倒。就此榮幸冊封成妃。單純善良的靈妃,與誅妃姐妹相稱…之後靈妃有喜,而誅妃遲遲無動靜。忌恨扭曲了人心…誅妃擔憂受冷待,痛下了黑手…一味打胎葯,靈妃無察覺,痛失第一胎。”沐常在敘述間,眼中含着淚,作為一個母親,深切感受那份痛,道“可憐靈妃哭成了淚人。仍不知罪魁禍首是誅妃。”
“妃母…靈兒喚了十幾年的人…竟是這般狠心?”長靈亦同含淚,搖晃着頭不敢置信。自欺欺人道,“沐母,妃母真的是這樣歹毒之人么?…告訴靈兒,這一切…不是真的。”
沐常在轉頭望長靈,緩緩上前輕捧她的臉,滿眼的淚水回道,“靈兒,這是真的…千真萬確!”長靈不停的搖頭,仍在抗拒真實性。
“一年之後,靈妃又懷一胎。而這一次,誅妃改了主意,未害這小生命。是她變善了么?不是…待靈妃生下一女嬰,誅妃狠心奪走了女嬰。靈妃拖着產後虛弱之身,去到誅皇宮討兒。奈何誅妃惡毒指令,捧打的靈妃遍體鱗傷…可嘆靈妃暈死門前,被抬丟回了谷靈宮…”沐常在言着言着,不禁哽咽不下去。
長靈眼淚汪汪,握住沐常在的削肩,輕輕搖晃着她,忍不住關心問道,“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靈妃是如何入了冷宮?那個女嬰後來怎樣了?”
“後來…靈妃蘇醒之後,見不到心頭肉,日夜以淚洗面。思兒成疾,瘋了…”沐常在哽咽着淚落。停頓良久,才又繼續幽幽道,“誅妃見此大喜。心生一計,向皇上求請,說是靈妃已瘋,不能侍寢皇上,無能力養兒。將無用處的靈妃,從此打入了冷宮。並明令不允任何人過問此事。”
“可憐的靈妃啊…我狠毒的妃母。”長靈為靈妃心痛着,酸澀聽至此處,驀然心中漸漸明了,艱難啟口問道,“沐母,靈兒雖是乳母奶大。但小時至笈筻,一直呆在妃母身邊長大。十五歲后才自獨居。莫非…莫非那個女嬰,是靈兒?…而冷宮中的靈妃,是靈兒的生母?”
沐常在流淚望她,沖她輕輕點頭,“正是,那個女嬰就是靈兒…靈妃,並是靈兒的生母。”
“不。“長靈聞言雙手捧頭,她的心如刀割一般,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滾落下面頰。此時誰也不知,這是怎樣的痛。她想起了冷宮中的瘋女人,那雙似心有靈犀的眼。
渾濁迷迷的眼神,閃過的那絲亮光,是不是自個嬰兒時,靈妃望她的那一眼?…冥冥之中有天意,難怪靈妃牽動着心。令她揮之不去,忘之不掉……
“靈兒的妃母,蛇蠍之心。靈兒的生母,受苦受難…靈兒的命,好苦啊…”長靈嚎啕大哭着,突然抱住沐常在,仰天悲泣道,“我可憐的親娘啊…靈兒今兒才知,母親還活着…還活着…我可敬的父皇,騙了靈兒…”
“靈兒小聲着點,別讓人聽了去。”沐常在見她大哭,聲音似傳至外。慌忙掩住她的嘴,輕聲安慰道,“靈兒別哭,別哭…你娘活着,這是好事。你母女二人,可偷偷見一面。”
長靈努力壓抑哭音,淚水打濕了沐常在的衣襟,沉色苦笑着道,“母親活着,可她仍禁錮冷宮中。既算能偷偷見,也不是長久之事。”
沐常在緊緊摟着她,未發一言。長靈沉寂久時,待淚水隨風乾涸。她低聲喚道,“娘,靈兒來看你。”
冷宮院落,一眼望去,除了荒涼,並是荒涼。長靈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冷宮的窗子。
望着蜷曲在草堆里,緊抱獸皮坎肩的女人,心痛得似死去活來。長靈趴在窗口,淚流滿面輕喚,“娘,靈兒來了…來看娘了…娘啊…”
那本沉浸在某境中的人,聽見這聲聲呼喚。不知是不是娘這個敏感的字眼,觸發了瘋女人柔軟的心處。她緩緩抬頭抬眼望長靈,亂髮之下的眼眸里,泛一點閃閃的光。
長靈看得清楚,那是淚光。淚眼迷濛相望,時間彷彿凝固。過了不知有多久,瘋女人顫巍巍爬起身來,朝窗子的方向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