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英雄遲暮

等小草奶奶吃完午飯，李豐心頭沉甸甸的久久不能平靜。

心中暗暗發誓，等以後有能力了陪小草奶奶去趟緬甸，圓她的心愿，祭拜她的曾經為國捐軀的兩個兄長。

改革開放日新月異，國家一天變一個樣，社會越來越好，日子也越過越好，醫療水平也越來越好不過不打折，李豐問過小草奶奶的年紀，小草奶奶今年才63，就牙口不好點，身體還硬朗，再活個十幾年應該沒問題。

十年之後，老子滿十八了，假如到時候連去緬甸的能力都沒有，太丟穿越者的臉，還不如買瓶敵敵畏穿回前世……

李豐心中惡狠狠的安慰自己。

喝口水，和小草奶奶又閑聊會，小草已經早準備好豬食簍和鐮刀眼巴巴的等着李豐了。

她等的是西遊記。

還有她們村的那些小夥伴也應該在地頭等着了。

西遊記對孩子們來講無異於後來的王者農藥吃雞，怕他們等急了，便和小草一起出了門來到他們平常打豬草的地方。

小夥伴們果然都已經等待多時，見到李豐欣喜若狂，爭先恐後的圍着李豐。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們早就已經打好豬草，包括小草家的那份。

這可就省時多了，不然李豐還想抽時間去看看那個老兵，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后不去看心裏堵得慌。

等孩子們圍成一圈，李豐清了清嗓子問道：“上一次咱們講到那裏了？”

“快去請如來佛祖。”

孩子們異口同聲回答。

斷章狗，總是在最精彩的部分卡住，李豐暗罵自己一句。

“事先聲陰，聽故事時你們不準提問題，不然下一次俺在也不來講。”

前幾次孩子們五花八門的問題李豐還記憶猶新很是頭疼，李豐為了避免此類問題出現預先打預防針。

接下來一個小時左右從孫悟空被壓到五行山到唐僧拜別長安剛好走到五行山，李豐滔滔不絕的向幾個熊孩子講述着西遊記的故事。

“預知唐僧如何救孫悟空脫困，咱們下個星期天接着再述。”

果斷在唐僧要揭開封印的時候停住，指揮他們把豬草帶到小草家然後打發走。

村東頭奶奶口中的那個張老頭家離小草家必不遠，順着小草的指引李豐跨過幾塊麥地幾分鐘便到了。

兩所孤零零的平房和幾段籬笆牆組成的一個小院，比小草家的還要破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孤零零的獨坐在柴門口曬着午後的太陽，端着個老舊的大口缸喝着茶。

陽光下頭髮白得耀眼，一身的確良的中山服縫了又縫漿洗得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顏色，左袖的位置上空蕩蕩的，李豐知道這個就是上過戰場的張老頭，他今天要找的人。

張老頭頭髮花白，背也有點駝，不過中山服的第一個扣子都扣着，衣服褲子雖然破舊但是很乾乾淨凈，給人一看精神狀態很好。

“很有范兒的一個老頭。”李豐內心給張老頭定性，這樣一個精神好的老頭李豐穿越以來第一次遇到，真不愧是曾經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人。

不像和張富貴等人在一起時候，李豐可以嘻嘻哈哈無所顧忌，這是一個曾經為國家出生入死的老人，來到這裏李豐不知道說些什麼。

懷着一顆崇敬的心李豐慢慢的走到張老頭身邊默默地的坐下。

可能是哪家小孩跑到這邊來玩，見李豐在旁邊坐下張老頭不以為意，喝口茶，深邃的目光一直遠眺着遠方。

李豐靜靜的觀察着，張老頭的另外一隻手上，小指和無名指似被什麼利刃砍過齊根而斷，生活全靠剩下的三個指頭，他還要自己上山挖草藥，個中艱難可想而知。

張老頭就那麼坐着，貌似習慣了一個人孤獨，一動不動也不和李豐說話，只有有蒼蠅飛到口缸上的時候才揮揮手趕蒼蠅。

李豐突然想起來前世讀百年孤獨時看過的一段話：無論走到哪裏，都該記住，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復原，即使最狂亂且堅韌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恆。

生命中曾有過的所有燦爛，終究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這不是此刻張老頭的寫照，沒兒沒女，身殘又年高，真正的現實生活中的百年孤獨。

其實像張老頭這類人應該活在有鮮花和掌聲的世界裏，到處受人尊敬，只可惜歷史原因現在只能獨孤貧困的生活在小山村裡。

歷史總是在進步，社會也會越來越公正，活過一世的李豐知道像張老頭這樣為國家出生入死過的人，總有一天政府會公正對待。

前提是要有足夠的長壽等到那一天，前世報紙新聞上是有那麼一些人，像張老頭一樣在國軍里抗戰過的老兵，最後都等到了歷史公正的認可。

可那也是橫跨了半個多世紀的歲月，苦熬出來的結果。

人生能有幾十年？

張老頭怕已經七十多了，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李豐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現在只陪陪張老頭這個孤獨的老人，包括以後也抽時間多陪陪這個老人。

誰是最可愛的人？

誰是最可敬的人？

這個沒了一隻手的張老頭是。

他用一條手臂外加兩個手指頭證陰了他是最可愛的人，最可敬的人。

至少李豐心目中這樣認為。

一老一少就這樣靜靜地坐着。

順着張老頭遠眺望的目光，雖然只有青山如洛白月如織，李豐彷彿跨過時光回到金戈鐵馬的歲月，硝煙瀰漫槍炮聲震耳欲聾，無數人的鮮血染紅了他們身後的壯麗河山。

無數人前仆後繼，換來的這安寧世界。

良久，李豐仰着頭開口道：“爺爺！”

“嗯！”張老頭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以後您做俺的親爺爺好不好？俺做您的親孫子。”李豐非常認真的說道。

張老頭一怔，他沒想到李豐會有這種想法，奇怪的問李豐道：“娃，為啥？”

李豐看着他空蕩蕩的袖口，誠懇的說道：“因為爺爺是俺心目中的大英雄，爺爺你曾經用生命保衛過這片土地，你是這世上最可敬的人。”

這並非做作，是李豐發自內心的話，他是真心想當張老頭的孫子。

雖英雄遲暮，但必得善終。

張老頭遲鈍了會兒，顫巍巍的站起來，眼裏含淚喃喃自語，有點不自信的哽咽道：“孩子，你認為俺是英雄？俺是英雄？……”

“對，爺爺你是大英雄，在我心目中，所有曾經為國家和民族而戰的人都是大英雄。”

“總有些人會記得你們的付出。”

李豐抬頭挺胸，擲地有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