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匯合
夏目畢竟身上帶傷,精神自然也沒平時那麼好,她追着問了孟巽幾個問題之後,便打了個哈欠又趴了回去。她這一趴倒是讓孟巽鬆了口氣。
車夫駕車,一路急趕急的在入夜前到了青花鎮,馬便累得趴下,死活的都不走了。
除了馬不願意再走,夏目這頭其實也不對勁。應該是路上的顛簸讓她的傷情沒好轉的感覺,反有惡化的勢態,到了青花鎮時她基本上都軟軟的趴着,沒什麼精神說話,更沒精神去管此時身處何地。
孟巽心裏又急又悔,早知夏目的身體經不起折騰,就算冒着被抓回去的險,那也要讓她把身體養好再走。到了這青花鎮,也不知道有沒有個好點的大夫,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的,他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將夏目安頓在了客棧,孟巽給車夫交待了幾句,便出了客棧去鎮上找大夫。他四下的打聽,問到一個姓李的大夫,他便立馬的去請了。
這姓李的大夫大約五十來歲,聽說得去客棧看診,便有幾分不情願。孟巽知道有些大夫習慣比較特別,聽說李大夫不願意去客棧,他倒是沒去勉強他,便主動的說著帶夏目過來。
李大夫看他年紀不大,倒是挺會處事的,便答應着他,不論多晚的時間,反正他把人帶來了,他一定給治。
孟巽千恩萬謝的從李大夫那裏出來,直奔客棧,此時夏目還昏昏沉沉的睡着。
他靠近床邊,看那粉嘟嘟的臉蛋,微噘的小嘴,輕顫的長睫,孟巽心間微滯了一下。她精神好的時候,可愛里透着可恨,如今沒精神的時候,可愛里卻是透着可憐。孟巽邊想邊伸了手去扶夏目,後者癱軟的身體完全搭不起力。
孟巽探了身子,將夏目小心的從床上撈起來抱着,發燙的身體讓他猛吞了口唾沫。為了表示他並非有意佔她的便宜,孟巽深吸了口氣穩了穩浮躁的心情,溫柔地說道:“小目,我送你去瞧大夫。”
他這麼一折騰,夏目當然是醒了。
“我不要瞧大夫……”夏目喃喃地嘀咕了一句,聽不出真假,總之那又軟又柔的撒嬌聲讓孟巽差一點又將她給放回了床間。
“小目,乖,去瞧過大夫之後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孟巽溫柔的說著,小心的抱起她出了客棧。
青花鎮不大,從客棧到李大夫那裏,不過只有兩條街而已。那李大夫也守信,一直等着孟巽的到來。
看孟巽抱着個姑娘匆匆的來了,李大夫倒沒含糊的領着他去了內室。
“孟公子,您在外間坐一會兒。”李大夫很委婉的清了場,縱是孟巽不願意,也沒立場繼續留在內室杵着。
他蹙着眉應了,一步三拖的出來,坐立不安的等在了外室。
大約過了三柱香的時間,李大夫拭着汗水從內室出來,瞧到一臉憂色的孟巽,說道:“那姑娘暫時無礙了,我這裏再寫個方子,一定得照着方子吃幾日的葯。”
孟巽點頭,拿了方子抓了葯,再進了內室。
夏目身上的紗布已經換了新的,此時正安穩的睡着。孟巽摸了摸她的額頭,雖還是有些發燙,但明顯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他鬆了口氣,坐到床邊,心裏面卻在盤算另一件事。
等把夏目送回了萬事屋,他還是得再去騎龍山莊一趟。這一趟……去了只怕就不能再回和順縣了。
“小目,我真的很喜歡你。”孟巽理了理夏目額前的碎發,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卻沒留意此話出口后,夏目的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
李大夫給夏目換了新的紗布之後,再施了幾針,夏目便沉沉的睡了,誰知孟巽進來摸她的額頭,溫柔的手放在她的額上,便讓她醒了過來。她沒什麼精神,醒是醒了卻沒睜眼,本打算閉着眼再沉入夢鄉,卻沒想聽到了孟巽深情的一句。
這句話在他倆去京城的路上,其實也是在青花鎮的時候,孟巽便說過。當時她沒當真的聽,就算有特別的感覺也沒往心裏面去。此時再聽到,而且如此清楚的聽到,夏目卻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感覺。
感動之餘,她為何會覺得他在交待後事呢?
夏目輕蹙了下眉,正打算睜眼,卻覺得整個人又一次的騰了空。
“小目,咱們先回客棧吧。”孟巽把夏目抱了起來,邊說著邊離開了李大夫家裏。
車夫看孟巽帶着夏目回來時,便焦急地上來問道:“孟公子,夏姑娘怎麼樣了?”
孟巽順便把抓來的葯給了車夫,末了說道:“她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得喝幾日葯才行。”他沒讓車夫去熬藥,不過車夫卻很自覺地說道:“我去給夏姑娘煎藥去。”說著便匆匆的往客棧的後院去了。
他本是打算回頭自己去熬藥的,但看車夫這般的熱情,便也沒再說什麼,抱着夏目回了房間。
把她放到了床上,他便要走,衣角卻被死死的拽住。
孟巽愣了下回頭一瞅,床上的夏目正噘着嘴拉着他的衣角。
“小目,你醒啦”孟巽淺笑着坐到了床邊,再問道:“要喝水么,還是想吃什麼?車夫已經去煎藥了,回頭把葯喝了,應該就沒那麼難受了。”
夏目微搖了搖頭,表示什麼都不想做,末了啞着聲音問道:“巽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這一路被他抱着回來,夏目越想他的那句話,越覺得心裏不踏實。那話除了表白之意,怎麼還有告別的意思呢。她不把話問清,她便沒法安心。
孟巽不知道自己的表白被夏目聽到了,並不明白她此時所指何事,加上他瞞她的事太多了,多得他一時之間完全想不起來是瞞了她什麼事,於是只能愣獃獃的張嘴瞧着她,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巽哥是不是要去什麼遠的地方?”夏目看他發愣,便再出聲問他,而問題卻是直接了當的。
孟巽再是一愣,咂了咂嘴,說道:“什麼遠方的?小目怎麼突然這麼問?”他嘴上是這麼打着哈哈,心裏面卻是狠狠的抽了一下。他雖說不是要去什麼遠方,卻是不知道去了還能不能再回到和順縣,其實也如同去了遠方一般。
照他現在的背景實力,想做什麼都做不了,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別的招了。
能感覺出孟巽沒說話話,夏目很不悅地剜了他一眼,末了說道:“巽哥,既然你什麼都不承認,那你記住了,我不許你一聲不吭的離開,總之你要從萬事屋走,就必須得讓我知道。否則……否則我要你好看”管他是不是要去哪兒,她得讓他走得猶豫,走得躊躇,走得心存掛記。
縱是孟巽再遲鈍,夏目這直白的話也讓他明白了許多。他呆了片刻,垂下眼瞼不敢看她,淺笑着說道:“小目想多了,什麼走不走的。”說完他離開床邊,吹燈的時候再說道:“小目先休息,一會兒我再端葯過來。”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孟巽的聲音已經在了門外。
他沒答應什麼,說明他要走的念頭還沒打消,夏目盯着黑暗裏看不清楚的門邊,黑瞳之中星點閃爍。
去後院看車夫煎藥的孟巽心裏也不好受。夏目的話他是聽懂了的,懂得心底泛出圈圈波瀾。正是因為他懂了,所以他要離開的決定更加的堅決,她受的苦他一定得向秦家給討回來,但是當憑着現在的他,一切就只能是空談空想。
為了夏目,為了夏目……
夜裏,孟巽端了葯給夏目喝,而這一次誰也沒再提起半句沉重的話題。
“好苦”夏目一口氣把葯喝了,苦着臉把碗丟給孟巽,然後吵着要糖吃。
這大半夜的,孟巽完全想不到在哪兒可以找到糖給她,只能點頭先敷衍着。
“好好好,我去找找,小目先躺下。”孟巽從來沒照顧過傷員病人,但他還是覺得她不算磨人的,至少她多的時候都在睡覺,少數醒着的時候卻是在思考很深沉的問題。
夏目依言躺了下來,看孟巽又吹了燈要走,便噘着嘴說道:“記得把糖拿過來”她不想苦着嘴睡覺,醒了嘴裏都是苦的。
孟巽苦笑了下,再次敷衍地答應道:“知道了知道了,小目先睡吧”說著關門,如逃般的離開。
這一夜他再也沒到她的房間,當然糖什麼的,她也沒真的去認真的等。
在青花鎮裏待了兩日,夏目的精神倒是恢復了過來,身上淺一點的傷口也有結痂的了,孟巽認為,這下子應該可以出發回和順縣了。
他把想法給她一說,後者的腦袋點頭如小雞啄米般的快速。
“好好,快些離開這裏吧,我快憋出病來了”夏目舉着雙手同意,一看就知道她恢復了元氣。
她一點頭,孟巽便安排了車夫。當日下午,三人便離開了青花鎮朝着和順縣而去。
而他倆此時還不知道,和順縣已經閉門有兩日之久了,萬世與羅昊也在和順縣外停留了兩日。
話說萬世和羅昊,在回和順縣的第一天吃了個閉門羹,再得知了萬事屋關着門的消息后,便匆匆的趕往安逸縣,找了信局分別的送了兩封信出去。
羅昊不知道,這兩封信,一封是寄給騎龍山莊,另一封是寫給烈日谷堡的。不過羅昊就算不知道萬世寫信給的誰,他也沒打算多問,用他的話來說,這個女人的秘密太多了,問得太多不利於心情。
寄的加急的信,沒到兩日便有回信過來。萬世拿了烈日谷堡的回信讀了,臉色便黑了幾分,再抓過騎龍山莊的回信瞧了,開頭的內容讓她的臉色恢復了正常,不過當看完了整篇,她的臉色頓時更黑了幾分。
她寫給誰的信,羅昊是不知道,不過他在回信上卻是看清了對方是誰。他看萬世時而黑時而白,時而再發黑的臉色轉了幾轉,便關心地問道:“是出什麼事了?”
萬世咬了牙,像是在硬撐一般地答道:“沒出事,什麼事也沒有。”答完卻有想暈倒的衝動。那倆小是跑哪兒去了,而且照騎龍山莊的回信來看,目目還是受着重傷的……也難怪劉大人直接閉了城門,烈日谷堡找劉大人要人,他拿什麼人去給烈日谷堡。
“不行,咱們得到縣門前去守着”萬一倆小從哪兒鑽出來了,她得第一時間的逮到他們她得知道他二人出了什麼事。萬世的決定還是明智的,她算準了孟巽和夏目怎麼也得回和順縣來,在縣門前候着,絕對的能把人給等到。
萬世明顯不願意講出了什麼事,羅昊也沒逼着她非說不可,他聽她說要去縣門前候着,便主動地說道:“日日露宿只怕太苦了,不如我去和順縣門前等着,如果有了他倆的消息,我再來安逸縣找你?”
“這……好吧。”萬世不好意思拒絕羅昊的好意,想了想還是勉強的答應了。
然後,她換了家安逸縣最好的客棧,一個人留在了安逸縣等消息。
換客棧的事,是羅昊的意思,他認為,他們倆人的時候,住哪裏都一樣,反正他能保證她的安全,但就她一個人留下的時候,那就必須得住好點的地方,至少他放心一些。
羅昊的想法是好的,當然事實證明萬世換客棧也換得對了。這裏是題外話,不用多講。
話說羅昊重新到了和順縣的縣門前,等了一天一夜便把永豐銀號的馬車給等到了。他不知道永豐銀號的馬車裏坐的就是孟巽和夏目,只是看這趕車的車夫風塵僕僕的樣子,像是跑了許多路一般,便多留意了一眼。也就是這多看的一眼,便讓他瞧到了車箱中探頭出來的孟巽。
“小巽”羅昊喊了一嗓子,喊得孟巽愣了下轉眼過來,只是一瞥便揚起笑容,喊道:“昊哥,你怎麼在這裏?老闆呢?”
“她在安逸縣等着的。”羅昊答了,轉到車箱後面掀開車簾,瞧了一眼便問道:“小目怎麼受傷了?”
剛好坐起來的夏目看到羅昊,像是看到自家哥哥般,委曲的撇了撇嘴,說道:“還不都是那秦家人乾的好事”
孟巽的臉色沉了沉,明顯對夏目受傷的事很自責。
關於秦家的事,羅昊在萬世那裏了解了一些,但他不明白夏目和孟巽怎麼會跑出和順縣,又怎麼會被秦家抓到破綻的。他此時很想問,但知道一會兒和萬世匯合之後,他想問的她一定還會再問一遍,便先忍了下來,說道:“和順縣閉着城門的,咱們先去安逸縣找老闆吧。”說著跳上馬車,並招呼了車夫朝安逸縣去。
車夫雖是雷府的人,不過一路過來早就像是孟巽家的了,他聽了羅昊的話,也沒多問原因,趕着車便朝着安逸縣去了。
當萬世看到夏目和孟巽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問夏目的傷,也不是問孟巽他倆去了哪兒,而是轉了身就朝着外面跑,跑得孟巽愣了下想追,卻被羅昊給攔了下來。
“你照顧小目,我去看看。”他丟下一句,追着萬世離開客棧,在去信局的路上把她給追到了。
“你幹嘛?怎麼突然的跑了?”羅昊很不解,在他記憶里,她不是衝動的個性,做什麼都還算有條有理的。
“我得快些寄兩封信出去”不然那劉大人還會繼續的閉城門。話說回來,劉大人也不怕京城派人來查問瘟疫的事,想必是被逼得急了沒了別的辦法才出的此下策。
提到寄信,羅昊大致明白了原因。他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默默的陪着萬世把信給寄了,回客棧的路上他才問道:“小巽和小目……”話說到此,萬世便先點了個頭,后話就到此結束。
再回到客棧,夏目躺在床上,孟巽正在房間裏來回的走動,一看就知道是心裏急給催的。
孟巽看萬世隨羅昊回來了,迎上來問道:“老闆,您剛剛跑什麼呀?”夏目也坐了起來,一臉迷惑的瞧着她。
萬世妖嬈地笑了笑,說道:“沒什麼,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辦掉了。”說完笑容一收,再說道:“你們是怎麼回事?巽,你說,怎麼讓目目受傷的?”
夏目的傷,孟巽一直有些自責,現在聽萬世這麼嚴肅的發問,眉頭便擰在了一起。他把從雷言來店的委託開始說起,一直講到到了京城后他分析整個事件的始末為止,雖說中間有些並沒得到證實,但夏目被秦家派出的人襲擊一事,就間接的證明了整件事的真實。
萬世聽得沉默下來。
秦家的事,萬世認為她沒什麼過錯,畢竟秋後問斬又不是她判的,就算人是她指出來的,那也全是因為她犯了律法。
秦家人扮董家小廝的事,已經是讓萬世的底線被觸到了,只是她還沒時間來考慮反擊的問題,秦家那邊就又有了另外的行動。
在周家大院遇上叫秦中的人,後來證明與京城的秦家沒有關係,事實上秦中也沒對他們做過什麼,那時候萬世還以為秦家暫時的放棄了。沒想到,什麼放棄只是假相。
這都犯頭上了……她正好可以藉此事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