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親人
第二天一大早,穆皖生就早早的出了醫院大門,在去火車站的路上買了兩個炸餅,隨便填飽了肚子,又到大紅門沙繼齋買了兩個果匣,他沒敢給孩子買東西,萬一讓張殿斌翻出來就麻煩大了。
來到了永安火車站售票窗前左右看了看,見張殿斌還沒來,就到窗口買了兩張到雙塔的票,然後在火車站廣場溜達起來。
功夫不大,就見張殿斌跑了過來,背着個挎包裏面漏出幾個二鍋頭酒瓶子,一跑還叮叮噹噹響。
張殿斌來到穆皖生面前:“皖生你早來了?買票沒有?”
穆皖生拿出票:“買了,我也剛到,八點半的車,咱們倆進去吧!”
倆人檢票上了車,車上也沒幾個人,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對面而坐,張殿斌把包打開,掏出一個燒雞,擰下一個雞大腿遞給穆皖生:“還沒吃早飯吧?給!先墊吧墊吧。”
“大哥,我吃過了,你吃吧!”“拿着!”張殿斌硬塞給穆皖生,看推脫不過,穆皖生就拿出一張舊報紙,把燒雞腿包了起來放在了旁邊。“我一會兒餓了再吃。”
穆皖生是想着下車拿給孩子吃。
張殿斌又掏出一瓶二鍋頭,用牙咬下瓶蓋:“整兩口,迷迷糊糊睡一覺就到了。”
“大哥,你喝吧,我早晨不喝酒。”穆皖生推開酒瓶子。
張殿斌就獨自就着燒雞喝了起來。咣當了倆來小時,張殿斌半瓶酒已喝下去了,火車也到了雙塔站,穆皖生扶着已有點臉紅的張殿斌出了站。
黃土崗村到火車站有四里地,走近道穿莊稼地,也就半個多鐘頭時間就能到,倆人就邊說邊聊,到黃土崗村頭時張殿斌已正常了。
飼養室在村南頭靠近大壩邊上,而點在村北頭荷花路邊上。
穆皖生想先去看看孩子:“大哥,我想先去飼養室看看文三叔,這幾年他對我挺照顧的,我去告個別。”
張殿斌也沒想什麼:“行,你去吧,文三爺這人不錯,代我問個好!”說完張殿斌就向村裡走去。
穆皖生上了大壩,沿着大壩頂小道兒,向飼養室走去,快到飼養室時,只聽樹林裏傳來“啪啪”的拍打聲。
穆皖生站在壩頂往樹林裏一看,只見兒子文穆楊正練功,扎着馬步面對柳樹,左一掌右一掌的拍打着,黃樹壯站在旁邊指點着。
雖然柳樹上纏着破麻袋,外表還纏着一圈圈草繩子,但穆楊還是使勁的拍打着,樹上的老鴉“嘎嘎”的叫着,因為樹上有老鴉搭得窩。
穆皖生一見,心裏有些哽咽,只見文穆楊從屁骨兜里拿出幾個玻璃球,二指一夾“嗖”的一聲,彈向飛着的老鴉,雖然只有十多米高,但老鴉還是被打的掉了幾根羽毛,“嘎嘎”叫着飛走了。
文穆楊又從旁邊背筐里,拿出一個有五六斤重的沙代子,往肩上一扛,就向大壩頂衝去。
壩底到壩頂的沙子,由於常年風化都成了流沙,有十了米長,還是斜坡,正常大人往上走,都是走三步退兩步,腳陷進沙里,一時半會拿出來都費勁。
可是小小文穆楊,扛着沙袋子,“嗖嗖”幾步就到了壩頂,到了壩頂,又把沙袋換了個肩,一個接一個跳着壩頂一米見方一米來高的土堆,向遠處快速跳去。
過了一會又跳了回來,一抬頭髮現穆皖生,拎着果匣站在前面:“穆叔,您來了,三師傅,穆叔來了!”
黃樹壯早就發現穆皖生了,便跑了幾步,一個鷂子翻身,就上了壩頂。
穆皖生趕緊給黃樹壯問安:“黃叔,辛苦您了,穆楊,你也受苦了!”說完扔了果匣,就上前抱住了文穆楊,眼裏閃出了淚花。
黃樹壯怕穆皖生一激動,叫齣兒子來,趕緊拉過文穆楊:“穆楊,我剛才上壩的動作,看清沒有?雙腳要一起發力,提一口真氣,快速轉身翻騰,但落地要穩。”
“我明白了,三師傅,我會加緊練得。”穆皖生一聽剛要開口,黃樹壯瞪了他一眼:“走,先回飼養室。”
說完拉着文穆楊,就三步兩步下了大壩,而穆皖生拿着果匣,一屁墩坐着沙車才滑到了壩底。
三人來到飼養室大門口,“啪啪”文穆楊打門:“姥爺,大師傅二師父,穆叔來了。”黃樹壯一聽,還是父子連心啊!
聽到文穆楊喊聲,正在喂牲口的文三叔,放下裝草料的簸箕,正在鍘草的袁超溫和張豐東也停了下來,三人就朝飼養室大門外走來。
文三叔打開大門,“噗通”穆皖生跪在了地上,“梆梆”磕了三個響頭:“三爺,袁叔,張叔,黃叔,謝謝您們。”
“你這孩子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文三叔上前攙起穆皖生。
“丟、丟、丟,穆叔,你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丟死人了。”旁邊的文穆楊用手指刮著臉,笑話着穆皖生。
穆皖生站起身就要抱文穆楊,被袁超溫一伸手阻止了:“你這麼大人了就不能冷靜點,到屋裏去再說吧!”
文三叔接過穆皖生手裏果匣,幾個人就向正屋走去,一邊走,穆皖生一邊摸着文穆楊的頭,顯出父親的慈祥,文穆楊也拉着穆皖生衣擺,一蹦一跳的顯得非常快樂。
到了屋裏,文穆楊就接過了文三爺手裏的果匣,“穆叔叔,這是什麼啊?”看着孩子的小模樣,穆皖生鼻子一酸,兒子這麼小,太苦了他了,以後一定要讓他幸福快樂,吃好多好多好東西。
穆皖生趕忙拿起一盒果匣:“三爺,這盒兒是孝敬您的。”文三叔推脫:“看你大老遠的還帶東西給我。”
穆皖生雙手遞給文三爺:“三爺,這是應該的,您就甭客氣了。”
隨手穆皖生把另外一盒果匣打開,拿出點心,先給三爺一塊,又給袁超溫、張豐東、黃樹壯一人一塊,最後遞給兒子,穆皖生眼淚圍着眼圈轉,哽咽着對兒子說:“穆楊,這是叔叔從九城帶
回來的點心,可好吃了,你多吃點。”
文穆楊接過點心,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又遞給穆皖生:“穆叔叔,您先吃!”穆皖生一聽,猛地轉過身,大顆的眼珠瞬間流了下來。
“好了穆楊,以後你好好學習,考到九城去念書,什麼好吃的都有。”“我會的二師父,以後到九城念書,我買好多好多好吃的,拿回來孝敬您們,帶給媽媽和弟弟吃。”
幾人聽了鼻子都是一酸,畢竟穆楊還是孩子啊!難得一片孝心。
袁超溫一見:“穆楊,趕緊吃吧,多吃幾塊,吃了好有勁練功,一會兒再帶給媽媽和弟弟兩塊。”
說完一拉穆皖生袖子:“你們先吃着啊,我和皖生到外面說會話兒。”
說完拉着穆皖生就出了屋,倆人來到草垛旁:“皖生,不是跟你說了嗎?見面你要剋制,雖然穆楊還是個孩子,但他聰明着呢,萬一讓他察覺點什麼,你走了沒事了,他還這麼小,心靈會受到傷害的。”
“袁叔叔,我實在控制不住啊,穆楊這麼小。”“你別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你都多長時間沒見了?我早都叫他跟文三叔到他家裏去跟文蘭一塊住了,都叫文蘭媽了,就是文蘭的孩子了,他也知道爸爸到外地工作去了,后秋就回來了,他還小也沒起疑心。”
袁超溫拍拍穆皖生:“我知道不能讓他從小就沒有母愛,到后秋爸爸鳴鳳嘉就回來了,大人好說,孩子一見父親,他就會高興了,就會快樂成長的,你就放心吧!”
穆皖生明白了:“那謝謝你袁叔叔!”“沒事,他的功課我們三人都安排好了,讓文三叔來回帶着他,既不耽誤感情,也不耽誤練功。”
穆皖生給袁超溫鞠了一躬:“袁叔叔,讓您們跟着受累了。”
“你和張殿斌什麼時候去勁縣報道?”穆皖生回道:“高參謀說六月底。”
袁超溫一沉思:“嗯,還有一個來月,你不要和他一起去,要分開走,要和張殿斌保持距離,他幹什麼你也不要干涉。”
穆皖生點點頭,袁超溫又說:“分隊時你要求去學軍事戰略戰術科目,努力強化在戰術方面的訓練,尤其是冰雪叢林戰,畢業后不要留校,要去北部邊疆部隊,等打過仗后,你的人生道路就會平坦了。”
穆皖生稍微了解一點袁超溫:“袁叔叔,北邊要打仗了嗎?”袁超溫一擺手:“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給你講的話,你心裏記着就行了。”
穆皖生還問:“袁叔叔,我是知道了,那楊倩茹她呢?”
穆皖生知道袁超溫神算子稱號,什麼事看的都很准,就想問問以後的事。“先管好你自己吧,倩茹的事,就順其自然吧,有些事不能逆天,你還沒那資本。”
“可是袁叔叔?我想…。”袁超溫知道穆皖生的想法,可是有些事,是不能說的,尤其現在這個環境,還是少說為好。如果說多了,對他們以後的成長也不利。
“皖生,穆楊有我們三個呢,你大可放心,你就安心的去上你的學吧,其他事就順其自然吧。”
穆皖生一聽袁超溫再不願多說,就打住了其它話頭:“那袁叔叔,穆楊就拜託您們了,我有時間可以回來看他嗎?”
袁超溫一擺手:“盡量不要來看他,我不是說要過二十年嗎?忍一忍就過去了,倒是文三叔年紀大了,你有機會可以儘儘孝心,等穆楊大了,那時他…你們就可以見他了。”
穆皖生一看沒什麼可問出來的了:“袁叔叔,那我就不回屋見他們了,我先回知青點去了,明後天回九城。”
“行,你就回去吧,省的見了還傷感,哦對了,見着穆部轉告他兩句話。”袁超溫說著拿起一根木棍,刷刷在地上寫了:“雖鄭原古東月定,聞小么坷中頂台。”
寫完了也不知穆皖生看清沒有,就用腳底一抹,什麼都沒了:“好了,你回去吧,我進屋和他們說一聲。”
袁超溫知道穆皖生對文穆楊的感情,就並沒有交代他太多,而是轉身進屋去了。
進了屋袁超溫就問:“穆楊,好吃嗎?”
只見文三叔坐在炕上抽煙,張豐東黃樹壯坐在桌前,文穆楊站在炕沿前吃着點心,炕邊還放着三四塊點心。
“好吃。”說著拿起一塊點心:“大師父,您也嘗嘗。”袁超溫摸着文穆楊腦袋:“好孩子,大師父不餓,好吃你就多吃點,不過,吃完要漱口,太甜了對牙不好。”
“嗯,放心吧大師父,我知道。”
穆皖生進了點,只聽連部里喊聲連天,“喝,喝,不喝是孬種。”
穆皖生推門進去一看,只見桌子前圍着五六個人,各個喝的臉紅脖子粗的,一排長牛樹正捏着二排長朱今耳朵,拿着酒碗要灌他酒。
其他幾個人正吶喊助威,二排長朱今一看穆皖生進來了:“穆皖生,快來救命啊!”幾個人一看穆皖生來了,趕忙放下酒碗。
“穆皖生,你小子怎麼才來啊,罰酒,罰酒。”三排長韓起端着酒碗,朝穆皖生走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認罰。”說著接過三排長韓起酒碗,一揚脖半碗酒就幹了下去,“好,但你來晚了罰一碗可不行,再來一碗。”
副連長王西輝也端着酒碗走了過來,穆皖生二話沒說,接過酒碗又幹了。
大家鼓掌起鬨,“不行不行,三碗不過崗,再來一碗。”指導員李紋友端着酒碗遞給了穆皖生,已連喝了兩碗的穆皖生,這時已暈乎乎的了,眼前看人都重影了。
“指導員,穆皖生已連喝兩碗了,讓他吃口菜,來,哥幾個,咱們一起干一碗。”連長張殿斌說話了,“干,干。”
幾個人一起端起酒碗,穆皖生和大夥挨個碰了一下,就幹了。
幹了這碗,穆皖生覺得頭暈目眩,酒勁兒直往嗓子眼兒涌,趕忙坐在了椅子上,吃了幾口菜壓住了往上涌的酒勁兒。
幾個人划拳猜夢喝的天昏地暗,最後東倒西歪的被文書通訊員連抬帶拽的送回了宿舍。
也不知什麼時候了,穆皖生睜開眼一看,屋外滿天星斗,屋內鼾聲如雷,穆皖生悄悄地下了床,來到連長張殿斌門前。
只聽屋裏有說話聲,便敲敲門走了進去,一看張殿斌和譚志剛正坐在屋內說話,“皖生醒了?沒事吧?”
張殿斌拍拍床,示意穆皖生坐。“沒事,連長,還是你酒精考驗,不像我喝點兒就醉。”穆皖生拍了張殿斌一個馬屁。
因為譚志剛知道連長和穆皖生都要離開點了,肯定還有話說,就站起身:“皖生,以後可別忘了拉兄弟一把,你們聊,我去睡覺去啦。”說完,也沒等穆皖生說話,就拉開門出去了。
“皖生,這邊的事我已經找指導員溝通好了,你還有什麼事嗎?”“沒有,回來主要就是想和弟兄們見個面,告個別,沒想到這第一面就喝蒙了,明天可不喝了,太難受了。”穆皖生擺着手說。
張殿斌拍拍穆皖生:“我看你小子這酒也沒練出來,這麼著,你明兒早晨出操時,去和指導員打個招呼,讓指導員在隊伍面前宣佈一聲,然後你就走吧。”
“那你呢,你什麼時候走?”“我得等三四天,新連長來了之後做個交接再走。”
倆人聊着聊着都下半夜了,張殿斌一看穆皖生哈氣連天:“皖生,回去睡覺吧!明早還得早起呢!”說著拉開抽出,拿出蓋好章的簡歷表遞給穆皖生。
穆皖生也沒矯情:“那好,連長,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明早我就早起走了,咱倆勁縣學校見。”
張殿斌由於也喝了不少酒,競沒聽出穆皖生說話和口氣的變化,就把穆皖生送出了屋。
第二天穆皖生起了個早兒,把指導員堵在了床上,和指導員告了別,也沒和其他人見面,就背着背包去火車站了。
穆皖生到了九城陪父母待了一段時間,就踏上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