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四友

04.四友

宋雚谷見諸人目光齊聚,心知再也含混不過,只得低眉,細細收了摺扇,抬掌搔搔耳後,又再摸摸鼻尖,這方側目掃一眼胥留留,輕聲支吾:“本公子……銷磨樓主人,是我師父!”

“四友伯伯?”聞人戰柳眉倒豎,又再接道:“怎得從未聽我爹提到,四友伯伯還有徒弟?”

“我師父他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你這小丫頭,又統共見過他幾回?”

聞人戰目珠一轉,卻也不敢多辯。

“那個……”劉頭兒一聽,更是暈頭轉向,瞧瞧祝掩,再道:“這銷磨樓是何處?”稍頓,又瞅瞅聞人戰,接着詢道:“你那四友伯伯,又是何方神聖?”

宋雚谷見狀,上前一步,冷眼斥道:“現下,倒是不怕折壽了?”

“何等天機,抵得過水寒珠之密?”

胥留留見劉頭兒一副債多不愁的賴皮德性,不由笑道:“少時便聞家父提及,江湖閑散客,當推李四友。也不知自何時開始,銷磨樓便為江湖中人推崇備至,其來於何處,起於何時,無人詳知。只是聽說那樓中各式幻葯迷陣、戲法功夫、寶刀美人、陳茶老酒——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或是自有,或是展玩,不拼輸贏,不求高下,全不過貪那麼一點兒有意思罷了。”

“喲,這銷磨樓,聽着便是個好去處!”

胥留留不睬劉頭兒,又再接道:“這地方,一般人可是斷斷尋不去的,即便去過一回,下次若想再往,怕仍是不辨方位,即便身在其中,依然不得要領。”

“那要如何?”

宋雚谷摺扇一搖,傲道:“只要你有些個有趣兒的物什,又或者本就是個有趣兒的人,自然早晚收的到銷磨樓請柬。”

聞人戰不住頷首,脆聲接應:“我爹同游叔叔,便都是那有趣兒的人。”

祝掩見狀,吃吃笑出聲來,少待,方緩道:“李四友,可並非銷磨樓主人實名,只不過他那四位朋友太過有名,江湖中人便以四友喚他,一來二去,便無人記得其真名。”

“哪四友?”劉頭兒倒也不愚,“你們方才說的那巨盜,當是一個。”

“狗門竊手聞人不止、雞鳴島主游舊、瞻台魚家十三少、亂雲閣主龍十四。”

劉頭兒聽聞,嘖嘖不止,“單聽名頭,便知皆是人物。只是……你若是那李四友徒弟,怎得非要這般支吾,忸怩的同姑娘一般?”話頭一轉,又到了宋雚谷身上。

胥留留見宋雚谷不敢直應劉頭兒所疑,輕哼一聲,自行接道:“謝過宋公子。”

宋雚谷面上愈發潮紅,急急擺手,不敢多言。

祝掩見狀,踱步近了劉頭兒,輕聲點撥:“銷磨樓,同宋樓,關係匪淺。”

劉頭兒這便恍然大悟,抬掌拍嘴,碎碎低道:“瞧我這爛嘴。”言罷,卻又偷眼胥留留,再近祝掩,附耳輕道:“怕是今日最當忘之天機,尚還輪不到水寒之密。”

祝掩撇撇嘴,反是瞧瞧宋雚谷,詢道:“令師大名,如雷貫耳,惜得銷磨樓聲跡難尋,李前輩亦是久不在江湖走動。”

“我師父,哪還需得在江湖走動?一紙銷磨請柬,天下英雄折腰。多少掌門幫主,想着跟我師父走動走動,尚還尋不得關竅。”

“聞人姑娘,你說呢?”

聞人戰陡地聽祝掩一叫,一時摸不清深意,只得輕道:“我都未曾得見四友伯伯真容,不過多聽我爹跟游叔叔談起,倒是聽得耳朵也生了繭子。”

宋雚谷一頓,懶懶朝祝掩一擺手,“祝兄不信,我也無法。師父樣貌,天下能有幾人得見?即便見了,師父鬼手一張,亂花迷眼,誰能分得清真假?”

“令師可曾傳授‘拭月摘星手’絕技?”胥留留不禁笑道。

宋雚谷聞聲,鼓腮薄怒,“反正我言盡於此,你等愛信不信。”

“宋公子言重了。”胥留留掃一眼屋內諸人,柔柔輕道:“外使死,水寒失,照祥金衛意思,怕是你我皆難走脫,反正也要去尋聞人前輩下落,黑白真假,何必急在一時?”

宋雚谷唇角一耷,喃喃自道:“去便去,身正何懼影斜。”

話音方落,卻聽得門外一捕快扣門輕道:“頭兒,店家醒了,人還是驚得不輕;一樓客人也聚了大半。”

劉頭兒長嘆,一拍腦門,應道:“讓他們速速散了!若有好事之人提及,還是照方才各位好漢所說——店家貪財,一房多賃,住客互不相讓,這方行兇害命。”

門外捕快正待要去,卻聽得劉頭兒又道:“先將店家帶上來,免得他又亂嚼舌頭。”

半刻后,店家唯唯諾諾,入了房,卻是再也不肯向內,直衝着劉頭兒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稍頓,又見胥留留立身一側,這便更是深深作揖,連聲乞道:“大人,大人,這……這可同小人絕無半點干係啊!”

胥留留一笑,探掌一指祝掩:“我算得什麼大人,這位可是威名赫赫的祥金衛。是罪是冤,你且同他說道。”

店家一聽,兩足立時不穩,膝頭一軟,已是直直屈身,投地叩首,邊哭邊道:“小人當真有眼無珠,竟未能於登錄店簿時識得大人這般好漢!小人知錯,不該將這天號租與旁人,壞了大人興緻。可……可小人也是被逼無奈,上有老下有小,家人嘴一張,出入都是錢。小人有罪,小人有罪,雖罪不至死,但終歸是青蚨遮掩、豬油蒙心,亂了買賣規矩!”

祝掩也不多言,不過上前,攙了店家起身,回頭卻道:“我的銀子便也算了,只是這位宋公子的銀子,你且退了給他。”

店家聞聲一怔,眼內精光一聚,細瞧宋雚谷片刻,方支吾道:“大人說要退,小人定當遵命。只是不知,退多少方合大人心意?”

祝掩一笑,應道:“宋公子,不知入住天號二房,費了你多少銀子?當令店家如數返退。”

“天號二房?”店家再楞,“這二房,小人可是從未轉賃旁人!大人出了百兩包下這二樓三間頭房,小人得了恩惠,本也該當守信,只是那位……那位客官,”店家側頰逃目,指尖朝向房內屍首方向,接道:“只是他入店時,非要天號一間,說是若無溫廬,他便忍受不得,少不了捱冷受凍。這少揚城內,也只有我這三間頭房配得溫廬,不得已,只得少收了他幾兩銀子,算作善事,暗將其安置天號三房,免其無處落腳。”

祝掩同胥留留換個眼風,俱是齊齊瞧着宋雚谷,不發一言,面色卻是頗耐玩味。

宋雚谷眼目一闔,鼓腮嘆道:“得,得。是,我是見祝兄一人定也睡不了三張床,這便過來蹭一夜,免得白白糟蹋了那一百兩嘛。”

聞人戰見狀,揚眉笑道:“你這人,還口口喚我滑頭,怕是這房內諸位,數得你最滑不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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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病人之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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