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皇子

27.皇子

胥留留等三人見五鹿渾不駁不辯,已然認下,心下着實一顫。

“瞧他同三經宗主言語動作,我便總覺得有些個不對,倒比那一般師徒,更客套,更恭敬。現下想來,怕是姬宗主顧念其皇族身份,也不敢對這位弟子過分嚴苛。”胥留留徐徐撓眉,心下暗道。

“祝……五鹿大哥,你怎得這般遮遮掩掩,待人不誠?虧得我一路掏心掏肺,對你那般信賴。”聞人戰小嘴一撅,已然着惱。

“未曾想,我們四人,藏得最深的,反倒是你。”

宋雚谷似是一時忘了五彩眉困擾,亦是應和聞人戰,一邊放言,一邊踱步近前,目不轉睛,打量起那美人兒慧顏來。

五鹿渾聞聲,隻字不敢反駁,唯衝著胥留留聞人戰及宋雚谷深施一揖,低聲道:“江湖結交,本當吐實,然在下行走江湖,總不想被些凡俗身份束縛着。無奈之下,白龍魚服,但求個行事方便。瞞掩之過,無奈之舉,萬望諸位海涵。”

胥留留巧笑,眉頭一挑,反是詰道:“五鹿大皇子怎就於那時那刻現身少揚城,巧的讓人發寒?”

五鹿渾自知胥留留心細,面上也不見惱,緩聲應道:“此事說來,真乃巧合。在下那時……偷偷離了玲瓏京,一心欲往鉅燕,不過途經少揚那處咽喉要路罷了。”

“鹿兄要去鉅燕?”宋雚谷目珠一轉,挑眉詢道。

“此一行,正是同宋兄有些干係。”五鹿渾一言,直引得宋雚谷有些個不自在。

“與我何干?”

“在下,早聞銷磨樓主人大名。無奈入江湖年歲尚短,見識也淺,無緣得見銷磨樓盛況,連其所在,亦是不清不楚。然出門前,我早是多方打探,那銷磨樓,當在鉅燕境內無誤。”

“鹿兄也想得一張銷磨樓請柬?”

“在下所求,豈止如此。”五鹿渾稍一沉吟,低眉淺笑,“在下實想着,跟宋兄做個同門。”

“你想拜師?”

“四友前輩那鬼手功夫,出神入化。一招拭月摘星手,神乎其技,輕則移花接木,亂人心眼;重則點穴開喉,取人性命。在下慕向日久,心馳神往!”

“五鹿公子這一盼望,可有同姬宗主提及?”

五鹿渾面上一緊,抬眉瞧瞧胥留留,低聲支吾,“在下不欲改投別派,全不過念着得些鬼手皮毛,能變變戲法兒,逗逗樂子,心足意滿。”

聞人戰聞聲,拊掌嬌笑,“好好一個皇子,竟想着學戲法耍把式!還到處留情,勾搭人家小姑娘,也不害臊!”

宋雚谷輕笑,肩頭一顫,摺扇掩口接應道:“世家公子哥兒們,哪個不是把功夫花在吃喝玩樂上?名利在手,吃喝不愁,生來便成了‘人上人’,吹灰不費已然躺在天梯盡處,若再求上進,難不成要把天捅個窟窿不成?”

五鹿渾面上紅得滴血,色撓目逃,沉聲應道:“現如今,學藝之事,尚是后話。在下還想着助聞人姑娘尋父,也好將少揚前後捋個明白。既已捲入是非,必得有始有終方好。”

幾人見他此言說得誠懇,念着相處時日雖是不長,倒也多少得了五鹿渾照顧,實在不便多加苛責。靜默片刻,又聞五鹿渾接道:“若是幾位礙於我這身份,不想同在下共往亂雲閣,也不妨直言,在下自不多加糾纏。”

“亂雲閣?”宋雚谷摺扇一展,沖慧顏柔柔飛個媚眼,卻因着那五色眉毛跟面上腫脹,顯得着實滑稽可笑,直引得慧顏咬了朱唇,又再掩口,身子輕顫着莫敢笑出聲來。

“閣下還想着薄山的事兒,也不好好思量思量,如今這個節骨眼,莫說你,怕是連我跟兩位小姐,亦是難以如期離開。”

五鹿渾眉頭一攢,側目瞧瞧木盡雁盡,見其抱臂,橫在身前,一臉不依不饒。

五鹿渾緩緩抬臂,將兩掌捂在面上,上上下下來回摩挲個兩三次,心下暗道:明明是子虛烏有之事,其怎就說的有板有眼?那玉佩雖是珍貴,然則又非我五鹿皇室獨有,若非有人當真同慧顏說起自己來處,怕是單憑着它,斷斷難以跟我五鹿渾聯繫一處。再者,我已化名祝掩,低調行事,這微澤苑尋摸幾月,便可探得我底細,尋上門來打我屈棒,不免太過神通廣大了些。

思量一刻,五鹿渾仍是未得頭緒,單掌輕拍腦殼,鼓腮長息兩回,更覺得頭腦發漲,迷霧重重。

“公子……”慧顏見狀,面上一陣赤紅,心下反覺有愧,柔聲接道:“公子,慧顏此行,本不欲令你為難,未曾想,卻仍給公子添了麻煩,慧顏……”一言未盡,逕自上前,柔柔拉扯了五鹿渾一掌,抬眉凝視,淚珠又落。

五鹿渾聞聲,心下更是煩亂,抿唇少待,見慧顏長睫若蝴蝶振翅,就在自己身前輕顫。

五鹿渾暗念一句“這般嬌娘,安忍相負”,腦殼一熱,已然抬了另一掌,撫在慧顏頰上,指腹掌心摩挲兩回,將那欲落未落之淚柔柔揩了去。

“慧顏……”

不待五鹿渾言罷,慧顏卻是身子一緊,急急將五鹿渾兩掌納於胸前,又再將其手展了,定定瞧着那平攤開的掌心。

“不是……不是……怎得……”慧顏吐納漸重,攢眉細瞧五鹿渾,目光一寸寸巡查其面,額角鬢髮,眉眼鼻唇。半晌,似是信不過自己,慧顏輕闔了眼目,鬆了五鹿渾兩掌,一邊搖眉,一邊緩步退後。

胥留留見狀,心知此事當有出路,稍一上前,輕扶上慧顏肩頭,柔聲詢道:“慧顏姑娘,可是有甚不妥?”

慧顏聞聽,眼目微開,收淚慘笑,“錯了,是慧顏錯了。之前抱琴城之人,怕是並非這位公子。”

堂內眾人聞聲,無不詫異。

“怎又不是了?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說那人定是五鹿大哥么?”聞人戰聽得糊塗,啟唇便道。

慧顏面頰一暗,垂眉再不多瞧五鹿渾,沉聲悲道:“樣貌,確是一模一式,然則,這位公子掌心,卻沒有那個傷疤。”

五鹿渾聞聲,肩頭一縮,但查因果,朗如列眉,兩掌緊攢,心下已然暗嘆:怕是這慧顏姑娘所言,乃是實情!

“傷疤?什麼傷疤?”聞人戰杏目大開,目珠轉個不休。

“公子左掌掌心,有個約莫銅錢大小的傷處,說是幼時不慎,為火所傷,烤炙所留。那一處皮肉堅硬,且四圍焦污。方才我見這位公子兩掌,俱是無恙,難不成,那傷疤也可仿造不成?”

“我說鹿兄,可沒聽說你有孿生兄弟啊。”宋雚谷一笑,又再陰陽怪氣,“人道是五鹿國主膝下兩子,大皇子五鹿渾,小皇子五鹿老,你當是比你弟弟大個三歲吧?”

“兩歲。”五鹿渾唇角一抿,立時接應:“在下比胞弟大兩歲,且同胞弟面目,全不相同。父王常言,我像他多些,胞弟則跟母妃很是相似。”

“然則,”五鹿渾搖眉,卻是定定瞧着聞人戰,輕道:“胞弟掌心,確有一疤。”

聞人戰被五鹿渾盯得發毛,兩掌對搓半刻,目珠轉個不停,耳郭一抖,便聽五鹿渾又道:“聞人姑娘,你這巨盜之女、雅盜之徒,有沒有……偷過活人?”

“啊?”聞人戰一愣,“偷……偷人?”

“總得將我那胞弟從他的五鹿府邸帶來至此,當面解惑方可。不然,”五鹿渾沖那左右護法努努嘴,沉聲緩道:“不然,你我誰能離得了大椿?”

聞人戰點頭稱是,細思半刻,眸子已然亮得嚇人,“本姑娘上偷名琴古畫,下偷金銀珠寶,長這麼大,就是沒有偷過人!”

胥留留見狀,一邊苦笑,一邊輕道:“五鹿公子,難不成你這作哥哥的,還叫不動自己弟弟?”

五鹿渾眼風一掃宋雚谷,立時接應:“胥姑娘可還記得,當日絕弦鎮上,在下言及,身邊有一好友,也是自詡風流無匹,尤愛在那脂粉堆中打滾?”

胥留留稍一沉吟,立時會意,“你指的,便是你那胞弟?”

“斷不了的干係,也唯有這血親了。”五鹿渾長納口氣,輕聲再道:“他那性子,又豈是我這做哥哥的差使的動的。且此事若當真是他所為,怕是他一來懼着父王懲治,二來又憂着……憂着要迎娶人家姑娘進門,定是有多遠跑多遠,哪會乖乖前來這處,自投羅網?”

“再者,我若使計誘騙他來,又怕他攜祥金衛一道。萬一此事鬧大,之後,怕是連我也再難溜出玲瓏京了。”五鹿渾言罷,又再偷眼瞧瞧慧顏,見其面現哀色,心下尤是愛憐。

“做了不認,真丟了我們世家公子臉面!”宋雚谷冷哼一聲,揚眉逕自搖起扇來。

“只是,聞人姑娘獨往玲瓏京皇宮,風險可大?”

五鹿渾聞胥留留之言,又沖慧顏及左右護法拱手請道:“幾位,可否容我隨聞人姑娘一同前往,也好有些個照應。在下擔保,自大椿往玲瓏京,一來一回,八日必歸!”

木盡雁盡對視一面,又齊齊看往慧顏,見其頷首,這便應道:“公子之言,本也可信,既說八日,我兄弟二人便允你八日。然則,路途遙遙,就不必四人齊往了吧。若公子有話交代,現就言來便是。我等瞧這小姑娘,看似雛年弱質,實則聰慧的緊,即便單槍匹馬,亦當成事。”

話音方落,二人眼風離了聞人戰,往宋雚谷胥留留處一停,齊道:“你等,皆得留下!”

宋雚谷聞聲一驚,原本看着慧顏在此,他倒也甘心羈留幾日,只是那左右護法着實可氣,一言不合便要施那迷藥,害自己兩次三番成了笑柄。這般思忖着,宋雚谷抬掌一摸額角腫脹,心下更是忿忿,面上且苦且怒,卻是隻字不敢言語。

胥留留掃見他臉色,反是掩口,巧笑不迭,心下不住念叨着:倒不知這五鹿老,是何等樣人物?

思及此處,胥留留同五鹿渾眉語再三,再不多言。

堂內諸人,面上皆無喜色,唯不過聞人戰,摩拳擦掌,笑意盈盈,怕是早已急不可耐,欲要在她那偷盜史上,濃墨重彩書上一筆偷人事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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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病人之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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