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表心

24.表心

九品蓮堂。

威怒法王已是勃然,裂眥轉腕,掌風疾推,眨眉已將池前所跪兩人掃在左右石壁上。

利角當心,穿胸而過。

“法王……息怒!”一側紫衫色陰魔羅拱手疾道。

“息怒?”威怒法王冷笑,“行陰魔羅一干人等,自魚悟掌下救得胥留留。原想着魚悟此番,進不能得失珠,難跟姬沙交待;退不能結善緣,惹火了胥子思,騎虎握蛇,已然犯了眾怒。誰料得,本座竟是派了手下親將水寒護送到了寶象寺,自行遞了繩索給魚悟老兒,再眼睜睜瞧着他從我挖了甚久的陷阱中毫髮無損的爬出來!如此笑話,如何息怒?”

“法王,畢竟那一心堂內情狀,你我未得親見。許是那群人私下有些旁的安排,未必是水寒失而復得了。”

威怒法王側目一瞥重光姬,哼了兩聲,輕笑道:“不是水寒,你當姬沙胥子思會善罷甘休?那左右大臣會把臂同回尤耳?不是水寒,難不成是佛祖顯身,把那一群魑魅魍魎渡了?”

堂下色陰魔羅暗暗吞口涼唾,沉聲緩道:“屬下得聞那神秘僧人來自靈和寺,法王可需我等前往一探?”

威怒法王稍一抬掌,徐徐撫上面具獠牙,把弄片刻,切齒道:“不必。若那和尚跟魚悟一路,想來靈和寺早被打點妥當;若其同魚悟並非一路,怕是金衛珀衛,都已前往,我們再去,早已無甚可查。”威怒法王一頓,脊背直直後仰,四肢大開,卧於玉床之上,“只不過,若是後者,倒也不知那小和尚是敵是友?”

陰曆二月十三。

宜嫁娶,忌安床。

夜。

胥留留心下暗暗念叨着吉凶,輕哼一聲,環視一周,訕訕心道:明明是大吉,諸事順遂,唯不宜……表露心跡。

現下,除卻胥留留,桌邊尚有兩人,祝掩在左,宋雚谷居右,只是那主位之上,仍是空空。

胥留留側目,見宋雚谷滿面怒容,要麼抬掌正冠,要麼瀟洒開扇,時不時橫眉定睛,直瞧着對面祝掩,兩眶漫火。

祝掩麵皮愈緊,抿唇也不言語,目珠左逃右避,不同宋雚谷相交,后竟一曲脖頸,定定瞧着滿桌珍饈,再不動彈。

胥留留見狀,心下自是解意,輕咳一聲,緩道:“這筵席也備下了,怎麼聞人姑娘仍是不見蹤跡?”

“問他去!”宋雚谷摺扇一收,直指祝掩。

“為……為何……問我?”

“那小滑頭信里說了,要在昨夜向心上人一訴相思,不問你,難道問我?”

胥留留瞧着宋雚谷面上通紅的樣子,尚不及掩口,已是嬌笑出聲。

“敢問胥小姐有何好笑?”

“沒,沒甚。”胥留留輕應一聲,又朝祝掩詢道:“祝大人,自聞人姑娘留書那日至今,我可未在這驛館再見她一面。”

祝掩不等胥留留話落,已是陡地抬身:“我也沒見她。”

“那小滑頭,來去無蹤,若她不想你我尋見,就算近在咫尺,你我照樣看不見她。”宋雚谷身子往椅背一靠,搖扇嘀咕。

“我當真沒見過聞人姑娘,”祝掩脖上青筋一跳,“特別是昨夜,連影子都沒碰到!”

胥留留一怔,不由疾道:“莫不是出了事兒?”

宋雚谷目珠一轉,卻似欣喜,“祝兄,昨兒小滑頭沒去給你吐露心思?”

“沒……沒有。”祝掩直搖頭,立時又抬眼瞧着宋雚穀道:“也……也沒去給你……”

胥留留不待宋雚谷接應,已是笑道:“他若真是聞人姑娘心上人,方才哪裏還會一副斗敗公雞的可笑樣子?”

“哪裏可笑,哪裏敗了?”宋雚谷眉飛入鬢,這方露了些笑意,“本公子丰神俊朗,若那小滑頭不瞎,自是得列上長長一張禮單,挨個買了向本公子示好。祝兄本也是一表人才,惜得碰上了本公子,恐是占不了什麼便宜。”

話音方落,宋雚谷兩掌一掐那摺扇,心下暗道:原以為是祝掩婉拒了小滑頭好意,這方惹得她沒臉見人,現在看來,怕是少女懷春,麵皮薄,經驗淺,還不知躲在何處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跟我示愛呢。

此念一出,宋雚谷耳郭一抖,笑意更深。陡地一瞧,真似了只醉酒的狐狸。

祝掩抬掌,徐徐捏了酒盅,半晌,方低眉自道:“或是聞人姑娘記錯了日子。”

“必是如此,必是如此。”宋雚谷抬掌,緩緩摩挲鬢髮,沉聲自行寬慰道:“再等等,再等等。”

話音甫落,便是這般湊巧,桌邊主位,已然坐上一人。

胥留留稍一沉吟,側目見房門未開,倒是窗子同飛罩晃了兩晃,再一定睛,聞人戰已是取座目前,疲態盡顯。

“聞人姑娘,你可還好?”

聞人戰兩肘支在桌沿,兩手一攔脖頸,仰面向天,應道:“不是不好,是很不好。”

宋雚谷見聞人戰無精打采,又是兩手空空,這便將身子上前一傾,附耳道:“今兒可是你的生辰。”

“嗯。”

“那昨兒……”

聞人戰也不應宋雚谷,顏如朝露依舊,只是無聲空望,兩目全無神采。

胥留留略見心焦,同祝掩對視一面,啟唇柔道:“聞人姑娘,這幾日,可是出去散心?”見其仍是不應,便同宋雚谷換個眼風,再道:“宋公子可是早早給你備下這筵席,你且嘗嘗。”

聞人戰長嘆口氣,低眉往桌上瞧了瞧菜色,狠咽口唾沫,卻又再仰面,不多動作。

宋雚谷見狀,心下甚是憋悶,將那摺扇敲打的噹噹作響,抬聲斥道:“你這滑頭,好好的生辰,怎就一副地慘天愁樣子?可是粗心搞混了日子?昨夜也沒見你向心上人訴情表心麽?”

聞人戰一聽,立時將身子往桌面一仆,托腮眨眉,環顧三人一圈,這便唇角一耷,兩目一紅,淚珠眼見着便要落地。

“訴過了……”聞人戰尾音一拖,已是哽咽。

胥留留祝掩宋雚谷三人聞聽,心下皆是一緊,俱往桌子正中一攏,異口疾道:“訴過了?同誰?”

聞人戰又再抿唇,兩腮鼓鼓囊囊,煞是嬌俏可人。其將兩手一張,遮了半面,衝著胥留留,眉目顧盼再三,欲說還休,“胥姐姐,我……我怕是把我師父……嚇着了。”

“師……師父?啊,師父。”胥留留一駭,一邊支吾着,一邊偷眼看看宋雚谷,見其自額頂至脖頸,皆是憋的通紅,兩目大開,怕是也快落下淚來。

祝掩暗將身子往後移了移,又取了那酒盅,就唇淺酌,思前想後,覺得自己離了玲瓏京,遇見的人,一個比一個奇,碰到的事兒,一個比一個怪。這般想着,已是笑靨大開,口內溫酒,一個不小心嗆在喉頭,直惹得祝掩大咳不止,面頰燙紅。

聞人戰也不睬祝掩同宋雚谷,朱唇一撅,沖胥留留委屈道:“我雖自師父那處狼狽逃了,不過還好,這個生辰,總還有個壽禮暖一暖心肺。”邊道,邊掌筷夾了兩片芙蓉肉,逕自大快朵頤起來。

“真要逃,怕也是你師父先逃。”胥留留一愣,心下暗道。

少待半刻,見聞人戰將口內吃食咽了,胥留留這方輕道:“是何壽禮?”

聞人戰也不含糊,一雙細長筷,一副好口齒,停也不停,隨夾隨吃,卻是騰出一手,自懷裏摸索出個物什。

“喏。”

眾人低眉,往聞人戰掌上一瞧:那一物,甚是熟悉。狀若荔枝丸,亮如白玉盤,若不是那日一心堂內被魚悟師錯指作水寒的明珠,又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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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病人之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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