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轉機
右相府。
悠然居。
這是右相專門給段信佈置的房間。
段信點燃一支香,屏風上漸漸顯出了一個男子的身影。
“主子。”段信恭敬行禮。
男子開口,聲音清朗,聽得出很年輕:“你喚我來何事?”
段信微微彎着腰,姿態更加恭敬:“主子,都怪屬下,沒有攔下右相,讓他提前將征遠軍召來。”
“無妨,既來之則安之,有些事情是阻攔不了的。”男子淡淡道,聽不出什麼情緒,“你便是為這件事將我喚來?”
段信搖搖頭:“並非此事,主子你看這箭矢,上面刻有玄機閣的標誌,玄機閣已神隱多年,屬下擔心會破壞主子的計劃,特來告訴主子。”
他上前一步,將先前射向他的箭矢遞了過去,男子接過,仔細看了一會,半晌,聲音輕得近乎呢喃:“師弟,原來你也參與其中……”
段信不解地看着他,沒懂什麼意思。
男子將箭矢收到自己袖間,淡淡道:“皇宮的糧食從昨日起便告急,你讓右相明日提早攻城,不必再等了。”
“是!”段信忙低頭拱手。
抬眸一看,男子已經消失不見。
段信深吸一口氣,抬腳踏出悠然居,往右相的院子裏走去。
通告了守門的小廝,段信便踏了進去。
“主子讓你明日提早攻城,不必再等了。”段信掀開長衫,坐在右相的對面。
右相連忙起身,卻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他也毫不在意,臉上更是喜氣洋洋:“段先生,此話可當真?”
段信扇了扇扇子:“自然當真,你快去跟四皇子說說,儘早做安排吧。”
“看來,主子也認為此次我會大勝了。”右相連連點頭。
段信但笑不語。
第二日,原本守在皇城只圍不攻的征遠軍,開始攻城。
開戰的號角吹響,燕清河不用人稟告都知道四皇子在攻城。
太子大驚:“燕大人,這可如何是好?禁軍昨天起便斷糧了,這吃都沒吃飽,怎麼打啊?”
燕清河沉吟片刻,神色冷靜:“白將軍就算緊趕慢趕也要再等會才能到,在白將軍到來之前,我們必須自己先殺出一條血路來,絕不會耗死在這皇城裏,而皇城離安和營最近的一條路,那便是南大門。”
燕清河看向一旁的皇帝,拱手道:“微臣會讓人偽裝成陛下的模樣從北大門出發,吸引四皇子的兵力,再讓禁軍從南大路開闢出一條路,到時候,只能委屈陛下和太子便換上普通士兵的衣服,在暗衛護送下先行朝着安和營前進……微臣便在陛下和太子身後斷後……”
“朕倒是不委屈,就是辛苦燕愛卿了……”皇帝嘆息一聲,拍了拍燕清河的肩膀。
燕清河搖頭:“為陛下和太子分擔,是微臣的榮幸。”
“此次若能渡過難關,朕一定會好好升你的官位!”皇帝神色堅定,之前他之所以一直壓着燕清河,就是為了讓他只能依附自己,但是沒想到,在危機面前,唯一能用的人卻是他,這讓他如何不動容……
“那便多謝陛下……”燕清河拱手一禮,不卑不亢。
……
這廂,征遠軍弄出的動靜極大,雲依依甚至不用派人去查探,光是聽見街上百姓到處亂竄就知道雙方是開戰了。
雲依依看向一旁冷靜自若的邵秀,目光中帶着點乞求:“邵護法,你去幫幫清河吧,四皇子突然攻城,一定是知道皇城無糧了,這樣的情況下,清河他們一定會輸的……”
“生死有命,玄機閣從不參與朝廷爭鬥,此次也不例外。”邵秀面色平靜,“這是玄機閣的閣規。”
陳慈皺了皺眉:“邵護法,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總不能看着夫人失去大人吧?”
“是啊,邵護法,你就通融這一次吧。”明慧公主窗外走了過來,跟着勸道。
宣真突然開口:“沒用的,她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宣公子說的沒錯,這是玄機閣的鐵律。”邵秀挑了挑眉。
雲依依仰頭看了一眼邵秀,忽然道:“倘若是閣主受到朝廷威脅也不管嗎?”
“這倒不是,閣主乃玄機閣掌權者,玄機閣自然是要緊着閣主的。”邵秀搖頭。
雲依依抿了抿唇:“那好,我已經將閣主令交給清河了,從今天開始,他就是玄機閣的閣主,而並非是我……而且,閣主令就在我給他的那個黑漆方盒裏,你若是不救他,從此以後,閣主令就此消散……”
“什麼?”邵秀咽了咽口水,“你居然這麼輕易就將閣主之位轉給他人?”
“清河不是他人。”雲依依糾正道,“而且,我一向對這權利毫無興趣,原本接管玄機閣也是偶爾為之,若是交出權利能救回清河,我甘願如此……”
邵秀深深看了雲依依一眼:“夫人,你這是何苦?”
“邵秀啊,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啊。”雲依依輕嘆出聲,“他是我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人了,我不想失去他。”
“罷了,就這一次,這閣主我只認夫人你,且閣主之位是不可以轉讓的,夫人請勿再這麼兒戲。”邵秀握了握拳,看向陳慈,“走吧,調弓箭手去皇宮。”
“是!”陳慈神情振奮起來。
望着邵秀離開的背影,宣真睫毛顫了顫,邵秀她,頭一次改變了自己的原則……是因為閣主令嗎?
……
四皇子一攻進城,就看到那抹明黃的身影朝着北大門而去,他連忙高聲道:“沖啊,保護父皇!”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先抓住皇帝,還怕這些士兵不聽話嗎?
征遠軍大部分朝着北大門而去,身穿盔甲的燕清河看着這一幕,鬆了一口氣,幸好,大部分兵力被引開了。
“等等!不對勁!”右相正要帶兵前去北大門,就見段信抬了抬手,“北大門的禁軍你不覺得有點少嗎?”
聽到這話,右相抬眸看去,正如段信所說,北大門那邊的禁軍雖然也有,但是顯然沒有南大門那邊的人多……
“中計了!去南大門!”段信高聲道,“真正的陛下在南大門!”
右相連忙調配身邊的將士,但是因為大部分士兵都跟着四皇子衝去了北大門,剩下的一部分全都是右相的私兵,倒是不剩多少人。
段信眯着眼,眼看着南大門快要被禁軍攻破了,他連忙甩了戰馬幾鞭,朝着南大門而去。
戰馬奔騰途中,他仰身抽出士兵手中的長槍,狠狠一個用力,朝着士兵群一直沒怎麼動手的皇帝投擲而去。
燕清河想都沒想,翻身下馬,快步沖了上去,一把推開了皇帝。
長槍狠狠地刺到身邊的士兵身上,鮮血濺在了皇帝的臉上,皇帝額上冷汗直冒,離得不遠的太子更是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燕大人,小心啊!”燕清河才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對面的士兵高聲喊道,他下意識轉身,卻見段信又擲來一桿長槍,目標直指他的心臟。
有那麼一刻,他腦子一片空白。
身體突然變得沉重,他想躲,腳卻像是被人釘在那裏,死活反應不過來。
生死就在那麼一瞬間。
燕清河身形僵硬,對不起了,依依,我要失言了……
正當那長槍離燕清河的心臟僅剩一拇指的距離時,突然從側方飛來一支箭矢,直接打亂了長槍的方向,長槍一偏,直直被釘在了城牆上!
力度之大,直接讓牆面裂開一個微小的縫隙,顯然這一槍一箭都是帶了絲內力的。
燕清河順着箭矢而來的方向,抬眼看去,只見那望遠台上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是邵秀。
燕清河下意識摸了摸放在心口間的黑漆方盒,方才那桿長槍正是朝着這個方向而來,即使邵秀不出手,想必射穿的也是這個方盒……
雲依依在信中說,她將閣主令放置在方盒的下面,一定會說服邵秀過來救他,讓他儘可能拖延時間,一定不要與四皇子正面交鋒……
他苦笑一聲,他原本已經避開了四皇子,誰知道冒出一個段信,方才險些要了他的命。
燕清河朝着望遠台鄭重行了一禮:“多謝邵護法了。”
要不是邵秀突然出現,他就算不死,單看那城牆的裂縫,此刻怕也是凶多吉少……
邵秀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要不是雲依依苦苦相求,再加上閣主令在他的身上,她是絕對不會出手的,這已經有違玄機閣的閣規,她只會救他這一次,不會再救他了……
這也是她與雲依依早就說好的了,她並沒有義務去幫燕清河……從始至終,閣主只是雲依依……
接下來,他是生是死跟她毫無關係……就看他自個的命了……
若是識趣一點,早些躲起來,說不定也能活下去。
只一瞬,邵秀便挪開了視目光,隨後視線落在瞭望遠台之下的段信身上。
這個人的實力跟她不相上下,內力更是驚人,只可惜,她沒怎麼聽到這個人。
想來,是世外隱居之人……
只是,這樣的人為何要參與朝廷的爭鬥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