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巧遇
“報……”一聲急報傳來,朝堂上的官員們立刻靜下來,看向從前方趕來的信使。
只見他穿着沾滿血跡的鎧甲,頭髮凌亂,跪在殿下,大聲道:“墨國十萬大軍壓境,我軍寡不敵眾,阜城失守了!”
舒悅凝倏忽站起:“你說什麼?”
“阜城四日前失守了!”
失守了?舒悅凝看了數次地圖,對於邊疆各地了如指掌,阜城是大商西疆最重要的城池,與鄴城護城掎角之勢。它失守了,墨國將士接下來的仗就更加難打了!
她勉強穩住心神,問道:“那現下西疆情況如何?”
“墨國軍隊圍住鄴城已經三日,鄴城守城將士總計不到兩萬,請郡主早作決斷!”
已經失了阜城,鄴城若再失守,就意味着大商失去了兩座在西疆最重要的城池,意味着墨國將長驅直入!撇開這些不說,鄴城是邊境最繁華的城池,若它也失守,恐怕等待鄴城老百姓的將是一場殺掠。
殿中已經炸開了鍋,有朝臣嚷嚷着‘該如何才好’,也有人大聲提議趕緊將在北疆作戰的軍隊調往西面,以解燃眉之急。鑒於上次舒悅凝當眾廷杖主張議和官員,暫時沒有人敢開口說派出使者前往墨國求和一事。
但其實,很大一部分人不約而同想到了求和。在他們看來,失去一點銀兩和幾座城池,總比失去所有銀兩和所有城池來得好。他們之間互相使眼色,卻誰也沒有勇氣開這個口。
舒悅凝心亂如麻,根本無暇觀察殿中眾臣的神色。
她所擔心的事情與殿中眾臣所擔心並非完全相同,除了鄴城,她同樣擔心慕容子墨!他到底遭遇了什麼,現下在哪裏,為何一點音訊也沒有?
他離開已經將近一個半月,縱使雪山有千丈高,也該爬完了,可是戰報中並未提到他,可見前方的將士並未發現他。他就這樣消失了,該不會是……
這個念頭方冒出來,她的肚子狠狠一痛,她忙坐下去,深呼吸,努力讓激動的情緒得到平復。
“諸位大臣有何高見?”她忍着疼痛和擔憂,開了口。
一個武將出列道:“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將北疆的軍隊調往西面,守住鄴城,並且奪回阜城!”
舒悅凝沉吟片刻道:“此法,雖然能解燃眉之急,卻對大局不利!北疆戰事正在關鍵時刻,多等些時候我大商必能擊退北胡。現下若是貿貿然將軍隊撤往西面,於北疆戰事不利不說,將士們連番作戰已經十分疲憊,再長途跋涉趕往西面,與墨國交戰未必有勝算。到時候,我們失去的不僅是一座鄴城,還有北疆綿延的疆土!”
她話落,殿中安靜下來。
環視殿下,無人能提出一個有用的意見,她不由感到失望,最後將視線定在了上官仕的身上。
上官仕迎上她的目光,稍作猶豫,便站了出來:“臣以為,可以下令各地藩王,讓他們抽出兵力趕往西疆,奪回阜城,保我大商疆土!”
大商不同於前朝,大商雖然允許王在封地建藩,卻不允許藩王掌握軍隊,所以各地藩王手裏只有少量的護衛,這些護衛足以保護藩王的安全,卻遠遠不能上陣打戰,少則千人,多也不過萬人,只除了顯王。
顯王雖然是異姓王,卻深得先帝器重,得到特許掌握了黑騎軍。黑騎軍總共四萬人,人數不算多,卻各個精通騎射,據說可以以一敵十,驍勇異常。
這些情況,上官仕不會不知道,所以他所謂的‘各地藩王’,其實就是指顯王。顯王府位於大商的西南部,離墨國不算遠,若是他肯派兵過去支援,確實能解決燃眉之急。
可問題是,顯王此人性格怪異,又素以自私聞名,怎麼會理會她一個小小郡主的命令?
這個命令,不能由她下,應由陛下親自下旨才是。
主意打定,舒悅凝道:“上官將軍所言極是!我這就寫份摺子遞到行宮,請陛下親自下旨命令各地藩王抽調兵力奪回阜城。”
殿中眾臣聞之心安,不再吵鬧,顯王雖跋扈,卻不敢違抗聖旨。
舒悅凝的摺子依舊是由內衛連夜送往行宮,事情緊急,舒悅凝深信今上再昏庸也不會耽誤,讓顯王出兵援助的聖旨不出三日就該抵京,再由她派出專使送往顯王的封地就是。
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等了四日,還不見聖旨。
舒悅凝心急如焚,坐立難安,西面的戰事一日緊過一日,若再不下旨讓顯王出兵,大商危矣!
她不能再等下去,特意將群臣召集到議事殿中,說出自己的決定,那就是由喬順在京城代為管理朝政,而她則親自前往行宮請今上下旨。
一些大臣同意她的意見,一些則認為身為監國她不能貿然丟下政務,應該由喬順去請陛下更為妥當。
還未商量出個結果,行宮聖旨來了。
此次傳旨與別次不同,此次的傳旨太監是一路哭着跑到議事殿中的。
這名太監姓劉,乃是今上身邊的老人,侍候今上三十餘年,朝中無人不認得他。平日裏,他比朝中三品官員還要神氣,眾人何時見過他衣冠不整,滿臉淚水,灰頭土臉的樣子?
乍見他這樣子,舒悅凝驚得雙眼圓睜,道:“劉公公,發生何事了?你怎麼這個樣子?你不是來傳旨的嗎?”
見到舒悅凝,劉公公哭得更加厲害了:“郡主,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被卞戶這個老賊劫持前往墨國了!”
舒悅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匆匆走下殿,走到劉公公的面前:“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卞戶、卞戶是墨國的姦細,潛在我大商數十年,就等着有朝一日與墨國裏應外合,謀我大商的疆土,亡我大商的社稷!”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舒悅凝問。
“陛下、陛下偶然間發現卞老賊與墨國細作通信,遂起了疑心,命人監視他,終於發現了他的真面目!陛下欲回京,可惜行宮中里裡外外都是卞老賊的人,陛下逃不了,只能讓老奴帶着陛下的聖旨跑出來找郡主!嗚嗚嗚……”
說著,劉公公一陣痛哭,哭了半響,方才抽抽噎噎繼續道:“陛、陛下說,無論他是生、是死,郡主與諸位大臣皆、皆不必理會!當務之急,乃是抵禦北胡和墨國,絕不能讓墨國的奸計得逞!至於這江山社稷,依舊先由郡主監國,待五個月後,若陛下、陛下還是回不來,郡主將陛下所寫的傳位詔書拿出來宣讀就是!”
舒悅凝驚,今上一向昏庸,又貪圖享樂,竟然會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實在令人懷疑劉公公所說是真是假。
可是,今上將傳位詔書交給她的事情唯有今上與她二人知曉,若非今上親自囑託,劉公公萬萬不會知道的。更何況,劉公公說出詔書需要五個月以後再宣讀,這分明是在暗示,到底宣讀哪一份詔書,則由她所生的是男是女,還有桑寧遠到底是死是活來決定。
舒悅凝在思量,朝中眾臣也在思量,喬順第一個站了出來,對劉公公說道:“陛下的聖旨在哪裏?”
劉公公忙從懷裏掏出聖旨,遞給喬順。
喬順將其接過去,仔細端詳一番:“不錯,這確實是陛下親筆所寫的聖旨,不會有假!裏面所說內容也有劉公公口述之事一般無二!”
喬順是老臣,平日裏又號稱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他開口承認了聖旨是真,朝中過半以上人都相信了。
看出還有人存着疑慮,喬順立刻將聖旨傳遞下去,讓朝臣們一個個上前端詳,辨認真假。
舒悅凝將心中的驚訝壓下去,今上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什麼促使他忽然轉變了態度從而將家國看得比生命還重要……這些現在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怎麼抵禦外敵。
今上只來得及給了一份讓她和群臣不必理會墨國威脅的聖旨,卻並未給出讓顯王抽調兵力支援西疆的聖旨。這個爛攤子,全部都交給她了。
很快,群臣都將聖旨看了一遍,沒人提出聖旨是假,也就是說,大家都認為這聖旨是真的了!
可是,陛下有旨是一回事,身為人臣的本分卻是另外一回事,大家哪能真的不理會陛下的生死?
這份責任,誰也不敢擔,遂一時間誰也不開口,紛紛將視線投向舒悅凝。
連番考驗,舒悅凝已經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當即面不改色,道:“我將派出五千禁衛軍,讓他們沿路追擊卞戶,營救陛下!”
她話一出,眾人立刻鬆口氣,這樣好,這樣不會落人話柄,即便日後陛下回來,大家也好有個交代。若陛下回不來,此舉也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一時間,朝臣們的意見顯示出前所未有的統一,齊聲道:“郡主英明!”
舒悅凝見無人反對,立刻大聲問道:“事不宜遲!左斌何在?”
左斌立刻站了出來:“臣在!”
“我命你速帶五千禁衛軍前往追擊卞戶,救回陛下!”
“是!”左斌得了命令,絲毫不敢耽誤,當即轉身離去。
其實,大家都清楚,無論救不救得回陛下已經不重要,只要盡到為人臣子的本分就好。所以,無人在此事上面糾纏。
舒悅凝很順利的將話題轉到前方戰事上:“至於邊疆的戰事……既然陛下有了聖旨,我等自然要死戰到底!如今,朝廷實在抽不出其他兵力,唯有說服顯王出兵這一條路了!我決定,親自趕往顯王府,眾卿以為如何?”
眾臣面面相覷,最後齊齊跪下:“郡主,請三思!”
這就是,不同意了。
其實,舒悅凝並非一定得跑這一趟,但想到顯王的風評,心知此人絕不是忠君愛國之人,此時大商正處於危難時刻,他勢必會趁火打劫,提出一堆過分的條件。而這些條件,並非使者或者一般官員能夠答應的。
若待使者再寫信來徵求她的意見,一來一回,要耽誤數日,於前方戰事不利。她能想到的最節省時間的方法,就是親自去一趟。
顯王可以獅子大開口,而她也可以斟酌着當面還價,務必保證顯王以最快的速度出兵。
思及此,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疲憊異常的問:“你們覺得,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去跟顯王談?”
群臣默,確實找不出第二個更適合的。
“既然找不出能替代我前去的人,就只能由我去,你們都起來吧!”
朝臣們依舊不吭聲,堅持跪在地上。
“郡主!”上官仕忽然開口喚她。
舒悅凝無奈:“怎麼?你也要反對我去見顯王?”
“不,末將請求護送郡主前去!”他聲音洪亮的答。
舒悅凝笑了出來:“准了!”
“郡主……”喬順想說話。
舒悅凝卻不想聽:“喬大人,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需有勞你了!”
“可是郡主……”
“喬大人,有道是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如今正逢國家危難之時,你覺得大商百年基業與我的性命相比哪樣更重要?”不等喬順回答,舒悅凝又道:“陛下身為我大商國君,尚且不畏懼生死,何況我?”
喬順看着她堅定的樣子,將反對的話吞了回去:“臣遵命!”
她掃視跪在殿中眾人一圈:“好了,都起來吧,無論我在不在,你們須記住,你們是大商的官員,是在為朝廷、為天下百姓做事!切不可做出對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情來!”
“臣等,謹記郡主教誨!”
打發走了朝臣,舒悅凝急忙往寢宮趕去,西疆的將士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她不能耽誤半分,今天必須動身前往顯王府。
收拾東西,自然輪不到她親自動手,早有婢女接到命令為她準備。她坐在軟榻上休息,想着要如何說服顯王,忽覺門口站了一人,正盯着她看。
她扭頭望去,是一直在於她鬧彆扭的柳綠。
“你有事嗎?”她問,許是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此刻心境變了不少,忽然覺得與柳綠的那點矛盾其實不叫事。比之生死,還有家國來說,簡直是不值一提。
見她和顏悅色,柳綠明顯鬆了口氣,走向她,道:“主子,聽說你要去見顯王?”
“是!”
“顯王府位於滇州,離京城大約要八天的路程,主子打算帶多少人前往?”
“五千禁衛軍!”
“嗯,不算少,足以保護主子!”
舒悅凝笑了笑:“你放心,此番是上官仕護送我,絕不會有閃失的!”
聽到上官仕的名字,柳綠的神色一變:“郡主如此信任上官仕?”
一看她這副刺蝟樣,舒悅凝立刻猜到她的想法:“是,我信任他!現下,在我身邊的人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他!”
柳綠想不到她會承認得如此痛快,一時間,反倒沒有話說,半響才開口道:“主子,我想與主子一起去滇州!”
舒悅凝知道她不滿於她和上官仕走得太近,但她沒有如同以前般和她爭執,舒悅凝也難得去計較:“想清楚了?”
“我本就是主子的死士,主子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沒有什麼可想的。”
“好!”
聽她答應下來,柳綠立時露出笑臉,笑得嘴角差點沒有咧到耳根處。
舒悅凝愣住,柳綠為何如此高興?在她印象中,柳綠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性格,標準的棺材臉,成天就像別人欠她錢一樣,偶爾遇到開心事,也只是抿抿嘴而已。
“柳綠,你在滇州有故人嗎?”
柳綠不解:“沒有,主子為何這麼問?”
“我見你十分高興,以為你在滇州有故人,抑或,那裏是你的家鄉?”
柳綠的笑容立刻收斂起來:“不是,都不是,我只是高興主子終於不再生我的氣了。”
她話落,舒悅凝不禁開始反省自己對她的態度是否太過分,看她這樣子,就像個孩子,喜怒哀樂竟被她一人所主宰。
舒悅凝哪裏注意到,她在反省的同時,柳綠心虛的扭開了頭。
……
稍作整理后,傍晚時分,舒悅凝在五千禁衛軍的護送下從京城出發。因為舒悅凝早有交代,不準百官相送,宮門口此時倒也清凈。
她懷有身孕,不易騎馬,自然是乘坐馬車。
當柳綠掀開馬車,發現裏面坐着的萬素素后,眉毛不由蹙了起來:“你是誰?”
“我是上官仕的表妹!”萬素素橫了柳綠一眼,冷冷答到,隨即看向站在柳綠身後的舒悅凝。
舒悅凝驚訝於萬素素的出現,心知定是上官仕擔心她的身體,遂特意將萬素素帶上,可舒悅凝仍忍不住暗暗埋怨上官仕。
萬素素是個沉不住氣的孩子個性,柳綠又是個多疑的人,這樣兩人在一起相處,她真怕哪天柳綠髮現她懷孕一事。
說不清什麼原因,舒悅凝總覺得若柳綠知道真相,勢必會傷害她的孩子,雖然到目前為止,柳綠都是以保護她為己任。
“素素,你怎麼來了?”舒悅凝問。
“我想念滇州的姑媽了,聽說表哥也去滇州,乾脆就和他一起去!”萬素素答。
“胡鬧!我們去滇州是有正經事,並非去玩!你現在立馬給我下去!”舒悅凝板起臉,沉聲喝道。
萬素素頗為委屈:“郡主,我不耽誤你們的正事,只是順便搭一程馬車,這樣都不行嗎?我保證,不給你們惹任何麻煩!”
她此番表現,令舒悅凝刮目相看,也不知上官仕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讓她如此賣力說謊。思及此,舒悅凝緩和了神色:“你說的,絕不會惹事!若違反了,我立刻讓人將你送回來!”
“多謝郡主!”說著,萬素素吐了吐舌頭。
舒悅凝與柳綠先後在馬車中坐下,柳綠打量萬素素很久,再次開了口:“你就是上官仕府中身染惡疾的表妹?”
“是呀!”
“不是說你的惡疾會傳染嗎?怎麼現在可以出來了?”
柳綠問完,萬素素僵住,舒悅凝沉了臉。
說萬素素身染惡疾不能見人,不過是上官仕為了堵住府中下人之口而想出的說辭,事實上,朝中幾乎沒有人知道上官仕有這麼個表妹。
身在宮中的柳綠是怎麼知道的?
不可能是偶爾聽說,因為無人會注意這樣的小事,自然鮮少有人議論,除非她特意去打聽!
也就是說,柳綠一直在嚴密注意上官仕的舉動!
思及此,舒悅凝的雙眼驟冷:“柳綠,這是萬姑娘與上官將軍的家事,你若再多話,就出去!”
聞言,柳綠毫不畏懼道:“保護主子是我的職責,但凡主子身邊出現可疑人我都會問上一問,主子為何要怪罪我?”
舒悅凝氣極:“你……”
萬素素笑了起來,拉了拉舒悅凝的衣袖,阻止了她要說的話:“郡主莫為了我與這位姑娘傷了和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之所以對外宣稱自己染了惡疾,全因為我是逃婚出來的,怕被人抓住,只得盡量躲在表哥的府里不出去。”
“那也不用稱自己染了惡疾呀!”
“誰說不用?下人們對我這個表小姐好奇得很,都想着我為什麼不出門,也不見客,我自然不能說自己是逃婚出來的,為了遮掩,只能說這麼個謊了。”
柳綠許是覺得這個說法有漏洞,還想繼續追問,舒悅凝不耐煩道:“我困了,要休息!”說著,她取出放在坐墊下的毯子蓋在自己身上,閉目養神。
見狀,柳綠倒也自覺,站了起來:“我出去騎馬,主子可以躺着好好休息!”
話落,她掀帘子走了出去。
萬素素對着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確定她走遠,方對舒悅凝道:“她是誰?好像很討厭我呀!”
“不用理會!這一路,你要記住少與她說話,省得被她將真話套了去。”
萬素素不以為意道:“能從我嘴裏套話的人,還沒出生!”
接下來的日子,柳綠果然如舒悅凝所料,只要有機會就開始套萬素素的話,一會問她滇州姑姑的情況,一會又問她與上官仕相處的情形。
萬素素看似大大咧咧,其實處處小心,竟一點沒有說錯話。即便舒悅凝路上偶有不適,需要她診治,她也避開了柳綠。
時間一長,柳綠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倒也不再注意她。
七日之後,眾人終於到達滇州,此時,鄴城已經被圍了十五日。
舒悅凝決定先讓禁衛軍在城外安營紮寨,自己則親自帶着幾個人進城打探情況。
與京城的繁華相同,滇州街道上坐落着大小不一的酒樓和店鋪,車水馬龍來往不絕。
舒悅凝無心觀看這些,打算直奔顯王府。
他們的馬車走得急,路過一條狹窄街道時意外的與另一輛馬車撞上。
舒悅凝不願生事,掀開帘子準備賠罪,豈料還沒有開口,只聽嗖的一聲,一枝鋒利的羽箭直奔她的面門而來。
眼看就要被射中,上官仕眼疾手快的將用劍柄一擋,‘鏗’的一聲,羽箭落在了舒悅凝的腳邊。
上官仕看向羽箭上鋒利的箭頭,立刻怒目對上站在對面馬車上,打扮艷麗、手持精弓的女子,道:“姑娘何故傷人?”
“哼!你們撞了我的馬車,就該死!”說著,那女子取出一枝羽箭,搭弓準備再向舒悅凝和上官仕所在的方向射去。
上官仕不容她動手,已經扔出了一個蘋果,正中女子的手肘處,許是打到了她的麻穴,她哎呀叫了一聲,手裏的弓箭俱落在了地上。
女子瞬間變了臉色:“你敢傷我?等着!我這就去叫我相公來,有本事你別跑,和他比試一場!”
說著,女子不由分說,跳下自己的馬車,向旁邊的小店裏跑去,不大一會,拉着一個男人出來。
那個男人,俊眉星眸,十分好看,加之氣質非凡,立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舒悅凝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與女子一起走向自己,只覺身在夢中。
這一幕,上官仕自然也看到了,他常年在禁衛軍中當值,豈會不認識來人,當即驚道:“世子,他不是已經……”
舒悅凝放下車帘子:“走吧,我們先回去!”
上官仕看向她:“可是世子在……”
“走吧,難道你還想等着與他比試一場?”
發現舒悅凝臉色不好,上官仕雖震驚卻不再多話,立刻吩咐車夫離開。
馬車輪轂轉動起來,載着舒悅凝與上官仕越走越遠,遠得見不到桑寧遠了,上官仕方才再次開了口:“他既然沒有死,為何不回京城,不回襄陽王府,還不去找你?”
舒悅凝笑了笑:“你這麼多問題,我一個都答不上來,你若想知道,就親自去問桑寧遠。”
上官仕開始沉默,半響又道:“方才的那個女子稱他為相公,難道他在外面成親了?”
舒悅凝點點頭:“是呀,不僅成親了,還娶了一門好媳婦!若我沒有猜錯,那個女人應該是顯王府的雲郡主!”
“雲郡主?”上官仕慢慢回憶,對方乘坐的馬車上確實有王府的標記,他方才只是太過大意,沒有注意而已。
這麼說來,倒也解釋了,為何一貫高傲的雲郡主會那麼匆忙的成婚!
可是,為何桑寧遠不回京城呢?
上官仕想着,又小心看向舒悅凝,見她沒有流露出悲傷的神情,不由鬆口氣:“你,打算與他見見嗎?”
“嗯!”
“那你……傷心嗎?”
舒悅凝笑了:“不,我不傷心,我只覺得安心!”
“安心?”
“畢竟他以前對我不錯,我卻在他失蹤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懷了你的骨肉,若他迥然一身出現在我面前,你說我該怎麼辦?現下好了,他已經找到了相愛的女子,我們之間,便誰也不欠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