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出征(二)

第三百一十章 出征(二)

依借庹沫相助,甘營兒終於見到了國主陳昂。

然,令她倍感失望的是,即便證據鑿鑿,陳昂依然猶豫不決,始終無法做出明確的決斷。

“陛下,事到如今,您還不相信么?”甘營兒強忍怒氣問道。

陳昂低聲道:“這密詔自是偽造,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陛下不妨明說。”甘營兒只覺得胸口的火氣越來越旺。

“只是。。。。。。”陳昂的聲音愈發低了,“。。。。。。未必是太后與德王所為。或許,或許,是其它人。。。。。。”

甘營兒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回密詔,冷笑道:“看來,陛下對太后和德王信賴得很。倒是臣,枉做小人了。既如此,臣告退,請陛下善自珍重罷!”

她將“善自珍重”咬得極重,毫不掩飾其中濃濃的嘲諷。

陳昂結舌,欲做分辯,卻不知如何開口。就在這一猶一豫之間,甘營兒冷冷一瞥,頭也不回地走了。

是夜,她在屠保山的掩護下,潛入冷宮,見到了久違了姐姐,以及素未謀面的小外甥。

她面帶怒氣,張開欲訴,卻一眼瞧見小外甥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

甘韞兒卻道:“你想說什麼,何不明說?小毛雖是個孩子,可該讓他知道的,還是要讓他知道。或許,他不一定聽得懂,可日後,他總會明白的。”

於是,甘營兒便將日間密見陳昂的經過細細說與姐姐。

她怒道:“時至今日,陛下還是一昧地糊塗,真令人寒心。”

甘韞兒冷冷道:“他哪裏是糊塗?他只是不敢相信罷了!自打父親出事,太后便露出真容。從逼迫陛下為父親定罪,再到一力要賜死我,樁樁件件,陛下哪能不覺?只是,他素來是個重情份的人,慣念太后當年的撫育之恩,對太後母子忍讓慣了,便只會自欺欺人。”

甘營兒見姐姐難過,只好安慰她:“不管怎麼說,便是太后那般逼迫,他好歹還是保下了姐姐,未能令太后得逞。”

“這也是我時常安慰自己的地方。”甘韞兒嘆氣,“若非他重情重義,我又豈能活下來?又如何能在這凄清冷宮中生下小毛?唉,我時常在想,倘若他只是個尋常百姓,該多好!”

“可惜,陛下投錯了胎。”甘營兒忍氣道,“可是,既生在天家,就闔該有天子的樣子。你看看他,行事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心裏只顧念自家私情,哪裏將基業百姓放在心上。”

甘韞兒見妹妹越說越氣,拍着她的手臂撫慰道:“莫急,莫氣!今兒你來見我,可不是為著發火的。虧得你早一步盜出這偽詔,不然,只消德王一拿出來,哪裏還有陛下和我們母子的活路?!”

“咱們姐妹合計合計,想想接下來該如何行事?”甘韞兒溫柔的眼神漸漸平息了甘營兒的怒火。

——是啊!求人不如求己。既然陛下指靠不上,那就讓我們自己把這公平正義奪回來!

潛離出宮后,甘營兒馬不停蹄地四處奔走,秘密聯絡父親的舊部。

當日,有三萬將士戰死在伏龍坡。除卻被陳威及其黨羽威逼控制的甘家軍,尚有七八支大小不一的甘家軍匆匆逃離駐地。這些士卒,有些是在忠於甘飛揚的將官的帶領下逃離,有些則是自發地零星逃逸。

當日,陳威初掌甘家軍,要面對各種此起彼伏的反抗,一時之間抽不出手來追殺這些逃兵,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些逃兵,有幾支落草為寇,還有幾支則遠走他方,不知下落。

甘營兒自尚留守在甘家軍的洛阿毛譚平山等人口中知曉此事,便決定要將這些逃兵找回來。

她相信,當日他們毅然決然地逃走,不是怕死,而是要為甘家軍留下種子。

現今,無論如何,她都要將這些種子再度納入甘家軍的大旗之下!

整整一年,她四處奔波,數度與死亡擦肩而過。

她曾在煙波浩渺的千里大湖之上經歷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也曾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饑渴欲死。她翻越皚皚雪山時,幾欲凍斃。她徒步於荒野密林時,與毒蛇猛獸對峙廝殺。

然而,當她看到那些久違的面孔捧着甘家軍的軍旗失聲痛哭時,她卻放聲大笑。

她將甘家軍軍旗的一角仔細剪下,鄭重其事地交給對面的兄弟,大聲道:“爾等好生操練,不得懈怠!等我消息!很快,這面旗幟就會完整!”

一年的時間,飛逝而過。

甘營兒幾乎沒有停下腳步過,只在一轉頭,就發現又到了桂子飄香的季節。

直到此刻,她方恍恍惚惚地想起,去歲此時的白石庄。

那人,可安好?

想必,也在為自己的大事日夜操勞?

或許,他還在為我的不告而別而怒氣沖沖?不,他素來不喜形於色,不會怒氣沖沖。或許,他已經忘了我罷?

甘營兒覺得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尚有兩隻舊部至今不知去向,而父親當年的好友也有必要去秘密拜訪,探探他們的口風。。。。。。

只是時不我待,姐姐的密信急匆匆地送到她的手中,使得甘營兒不得不連夜趕回京城——陛下病入膏肓,時日不多,太后多有舉動,只怕圖窮匕見就在眼前。

朝堂上的口誅筆伐絲毫不啻於沙場上的刀光劍影。

甚至,這種不見血的廝殺更甚。

成者,為王。

敗者,為寇。

所幸,國主陳昂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清醒了,面對姜太后那句“看在傳位詔書的份兒上,哀家賜她個體面的死法兒”,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出其不意,雷霆一擊,甘氏姐妹——贏了!

新主繼位后的朝廷,依然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問題。

有冷眼旁觀者,有投機伺動者,有心懷鬼胎者,也有意欲大展宏圖者。

這樣的朝廷,如同在甘韞兒面前展開一幅芸芸眾生圖,有人,也有鬼。

甘韞兒雖可垂簾聽政,卻無法一手把持朝廷。託孤四臣中有一心輔佐幼主之人,也有為家族子孫謀好處的人。

人心不齊,甘韞兒卻無所畏懼——最難的時候都熬過去了,現在,她還怕什麼?

不!她還是怕的!

她怕妹妹沒吃沒喝,怕妹妹受傷流血,怕妹妹不能服眾受委屈。在她的心裏,妹妹還是那個亦步亦趨牽着母親衣裙的小丫頭。

甘營兒離京之日,並沒有舉行聲勢浩大的出征儀式,更沒有天子相送的體面。

她背着包袱,帶着“討逆大將軍”的印信和詔書,獨人獨馬,如一道飛影掠出城門。

她沒有回頭——因為,姐姐告訴她:“你儘管去!兵馬上,我幫不了你太多,可軍需糧草一干物資,盡可放心——有我呢!”

她縱馬前奔,面帶微笑:爹,你看,我們甘家人就從來不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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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自慚:我居然把自己給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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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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