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塵往事 (十)

第十八章 前塵往事 (十)

都說小孩子學東西最有靈性,玩着玩着就都學會了。這句話,放在甘營兒身上,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就連甘元弘也不得不承認,大抵妹妹的靈氣,都體現在這些本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技能。就連自己,倘若不夠專註認真,要想贏過妹妹,也頗不容易。

為此,甘飛揚甚為驕傲。每每見小閨女又鬧出了什麼么蛾子,他就樂得壓不住嘴角。倘若是兒子敗於小閨女手中,他更是樂得哈哈大笑。

自然,樂歸樂,事後,他還是會很認真地糾正小閨女動作中的任何失誤,一丟丟小錯都不肯放過。

起先,甘營兒頗不服氣,覺着就連大哥哥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老爹您那麼較真做什麼?於是甘飛揚便挑唆她去挑釁陳威。

於是,她便牛皮哄哄地去尋陳威。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陳威那裏,從來沒有什麼“不可對花兒一般的小娘子動手”這等不着調的道理。但凡他一出手,必要收點利息回來——好罷,看着這小丫頭片子是老師閨女的份兒上,可以少給她點兒苦頭吃。只是,“冒犯”了德王殿下的“天威”,這苦頭能少得了么?

甘營兒自是鼻青臉腫嚎啕大哭着回來的。一隻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小臉蒼白,卻隻字不提要讓老爹兄長替她報仇出氣的話。

甘元弘心疼地只倒吸氣。他甚至來不及喚軍醫,直接親自上陣去查驗妹妹的傷勢。還好,除了左肩關節脫臼外,其他部位都是皮肉傷,總算不曾斷手斷腳。

他替妹妹裹傷擦藥,時不時哀怨地瞅着老爹。甘飛揚已是心虛得不得了,只是礙於父親的威嚴,他自然還是端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大咧咧地坐在一旁,不錯眼地盯著兒子裹傷的手勢,同時還不忘吹噓:“營兒,這沒啥!這點青紅白紫,於咱們軍伍之人,簡直不能算傷。於咱們而言,只有見了血,才算是負傷。你今兒總算見了血,也不枉在這軍營里待了這許久,算得上是個軍人了!”

見小女兒一邊吸鼻子,一邊咬緊牙關忍痛,他又是心疼,又是得意,趕緊贊道:“真不愧是我老甘的閨女,給老子長臉啊!”

甘營兒一聽,心花怒放,慘白的小臉頓時煥發容光,彷彿老爹這句誇獎好似神仙的靈丹妙藥,就連傷口都沒那麼痛了。她努力點頭道:“爹,您放心,我必不會丟您的老臉。下次,我保準兒將陳威揍個滿地爬。哎呦——”

突然,她手臂一痛,抬眼正對上兄長的怒視,趕緊一縮脖頸,換上了諂媚的笑容:“大哥哥,你放心!我又不是傻蛋。這次不過是我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下回,哼哼——”她冷笑着,眼中湧出的淚滴卻真實地反映出她此刻痛得恨不能撓牆大哭的心態。

甘營兒的傷尚未好徹底,她便顛顛兒地去尋甘飛揚。正如她所說的,“我又不是傻蛋”,在陳威手裏吃過一次虧,她自是要想方設法找場子回來。而放眼整座軍營,還有誰比老爹能有本事有計謀,教她打贏陳威那混蛋呢?

甘飛揚如願以償。

驕傲又死性的甘營兒尚不曉得自己已經落入了老爹的圈套中。她雖被陳威從精神到□□都打擊得不輕,然,卻絲毫不妨礙她決意要“找回場子”。在這樣的強大動力下,甘營兒一頭扎進甘飛揚的訓練圈中,縱日日被親爹虐得嗷嗷叫,依然堅韌不屈地承受着。

甘元弘委實看不下去,又沒膽子去替妹妹向老爹叫板,便只得尋了無人時,扯過妹妹教訓道:“你傻呀?爹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也不掂量掂量你這小胳膊小腿。哎呦喂,倘若大姐姐曉得了,還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麼樣子。”

甘營兒一臉的不在意,“無妨!我現在已經很能忍痛了,自覺比先前大有起色。”

甘元弘一指頭戳在么妹腦門上,恨聲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着急個什麼勁?況且,你當兄長是死的么?縱他是德王殿下,我也能將他揍趴下。”

甘營兒瞪大了眼睛,怪怪道:“哥哥說的是君子,那等磨磨唧唧的酸人,自然要等十年才能報仇。我可是小女子,且,也沒什麼耐性,可等不了那麼久。再說了,我自己的仇,自然是我親手報得才算數。求人幫忙,哪算什麼事兒?”說罷,她還一抬手,拍了一下兄長結實的腰身,頗為遺憾地砸吧嘴道:“唉,甚時候我能長到哥哥這般高就好了?那時,我就可以像爹爹那般直接拍哥哥的肩膀,而不是小蠻腰了。”

甘元弘氣得險沒將鼻子氣歪。

陳威的長處在於手腳發力快捷迅猛,兇悍狠辣,委實不像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且,因着他在軍中地位超然,尋常人與他過手,多少有些忌憚,這便更助長了他拳下無情的氣焰。若不是甘飛揚特意尋他談過話,只怕這軍中要多不少手斷腳折之人。

他反應快,變招捷,有時候,縱是比他大四歲的甘元弘都覺着吃力,更無論比他還要小五歲的甘營兒了。

不過,甘營兒力量速度雖遠遜於他,可有一樣,他卻怎麼都及不上——那便是甘營兒對“借力”有着非同一般的靈敏。

但凡他們兩人打在一起,那必然是方圓十丈以內,皆是飛沙走石,一片烏煙瘴氣。

對付小女孩兒,陳威自然是不屑用兵刃。只是,他也不會自負到“自縛一手一腳”的地步。他出手凌厲,時而勢如猛虎,時而狡若毒蛇,招招都是往要害處奔,彷彿對面的不是老師心愛的小閨女,而是必要一招致命的仇敵。

風聲在他的掌間呼呼生成,腳下是踢起丈高的黃土碎石,然,甘營兒卻毫不畏懼,一雙靈秀的大眼緊盯着對面之人的一舉一動,默默心算着他的動作走勢,伺尋着每一個可能出現的機會,或許,這次用不大,可是,只要記牢了,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是個打贏他的機會,是不是?

甘營兒擅長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是“東西”,而不僅僅是“工具”。這“東西”,可以是一根棍子,一塊石頭,一把樹葉,一撮黃土,甚至一口唾沫,或者陳威腰間的散開的腰帶頭,甚至他的鞋底板——有一次打架,她趁着陳威抬腳揣她之際,狠狠吐了口唾沫在他鞋底板上,然後——然後趁着陳威驚愕加噁心的一瞬間,她便一腳突然勾向陳威小腿,當即便將他勾趴下了。

從此以後,她似乎大徹大悟,快速地無師自通地將一切能夠用起來的東西都發展為打贏陳威的“助力”。

譬如,她可以一邊打一邊衝著陳威做鬼臉,喜怒哀樂大變臉。再譬如,她還可以模仿她爹的聲音,一聲“殿下你頭上是什麼”便令陳威分神到挨她一拳。至於其它種種,如突然出現在掌心的毛毛蟲,一坨臭烘烘不曉得哪裏來的鳥屎,等等等等,簡直不勝枚舉。

陳威倒是不會怕什麼毛毛蟲。只是,身為天潢貴胄,愛乾淨得緊,即便在軍營中磨鍊,身邊也有伺候之人,縱不必一天換八套衣裳,起碼也得洗兩遍澡。故而,對於甘營兒這等毫無姑娘家講究,反而將“噁心”發揮到最大的下作手段,委實又怒又恨,卻毫無辦法。

於是,在這對小冤家的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中,甘營兒漸漸扭轉了屢敗屢戰的局勢,竟能與陳威在戰績上有平分秋色的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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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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