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

未來

屋內安靜了一瞬,躲在柱子后的洛明蓁看到門口的人,驚喜地睜大眼。可這屋裏的局勢太緊張,她扯着帳子,又默默把嘴閉上,眼神卻是緊緊跟着不遠處的蕭則。

他沉默地站在那兒,右手握着弓,銀制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目光掠過角落裏的洛明蓁,看到她安然無恙,他也便收回目光,冷冷地看着一臉意料之中的蕭承宴。

站在蕭則身旁的中年男人,一身戎裝,金甲銀盔。冷眼掃過屋內的人,高高抬起右手:“玉璽在此,如見陛下。攝政王帶兵入宮,挾持太后,意圖謀逆,罪無可恕。臣裴世安代陛下之命,捉拿逆賊蕭承宴。爾等束手就擒,還可酌情發落,負隅頑抗者,立斬不赦!”

話音剛落,屋內卻響起一陣笑聲。

“果然,本王還是低估了你。”蕭承宴的手掌被一枝箭矢射穿,鮮血順着指縫落下,他卻只看着蕭則,“你故意設計被本王擒下,又讓裴世安詐死,實則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露出破綻,好坐實我謀逆之罪。”

他笑得胸腔都在震動:“為了拉本王下馬,你連自己都命都能賭,還真不愧是蕭寒一手栽培出來的。”

蕭則單手負在身後,黑色寬袍垂在腰間:“有這麼多話,還是留着去詔獄說吧。”

一旁的裴世安得了指令,指着蕭承宴:“來人,拿下他!”

幾個將士出列,一左一右去架住蕭承宴。

宮中的叛軍都被裴世安帶領的大軍拿下,如今蕭承宴是徹底大勢已去。似乎是知道這一點,他並未反抗,由着那幾個人將他鎖住。

他被按在地上,卻仍舊高昂着頭,看向蕭則身旁的十三:“梨月白也放過了你,看來本王此時,是真的眾叛親離了。”

十三像在看一個死人:“你早就該死了。”

蕭承宴笑了起來,手掌上的鮮血還在往外滲:“成王敗寇,歷史本就是勝利者言說,若今日勝的是本王,你們才是亂臣賊子。”

蕭則抬了抬手,裴世安便差那幾個侍衛將蕭承宴壓下去。路過蕭則身旁時,蕭承宴硬生生停了一下,側過頭看着他脖頸上掩蓋不住的暗紅色花紋,笑道:“蕭則,本王輸了,你也沒贏。”

殺心蠱是沒有解藥的。

蕭則神色未變,一旁的裴世安皺着眉頭,怒斥:“還不將這個逆賊壓下去。”

侍衛手下用力,將蕭承宴拖下去,遠遠地,還能聽到他的笑聲。

裴世安將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轉頭恭敬地看着蕭則:“陛下,那些羈押的叛軍該如何處置?”

他心裏清楚,按照蕭則以往的性子,自然是一個不留,他這麼問也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蕭則掃了一眼柱子后的洛明蓁,淡淡地道:“按律論處,棄械投降者,從輕發落,牽連較重者,流放。”

裴世安一愣,瞧了蕭則好幾眼。陛下今日竟然如此仁慈?

不過這也是好事,以仁德治下,方是長治久安之策。

他點了點頭:“臣領旨。”說罷,他便領着將士往着宮門而去。十三瞧着了一眼洛明蓁,還有屋裏的太后等人,什麼都沒說,抱着斷刀轉身走了。

屋裏安靜下來,雨勢漸弱。

蕭則看向癱坐在地的太后,眼神空洞,像是冰冷的木偶,眼珠一動不動,整個人搖搖欲墜。只有唇瓣微張,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一道陰影攏在她身上,她始終無動於衷。蕭則伸手,面無表情地將她扶起來,又為抬手要為她扶正髮髻上的鳳釵。

太后一把握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看着他:“蕭承宴在騙我,他在騙我,你告訴我,他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蕭則看着她握在自己臂上的手,輕輕將她的手脫下:“他沒有騙你。”

太后眼裏閃過一絲痛苦,她甩開蕭則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抱着頭:“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

蕭則沒再說什麼,只靜靜地看着她。

她已經信了,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他淡淡地道:“他已經死了,真相如何,又能怎樣?”

蕭寒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是一個難得的帝王。不管當年他有什麼樣的苦衷,一切都隨着他的死消失了。

旁人愛他也好,恨他也罷,他已經不能再知道了。

太后眼裏湧出淚水,面上卻是在笑,只是那笑有些苦。

“是啊,他死了,已經死了六年了。”

她笑得越發不能自已,單手覆在面上,淚水從指縫滲出。

恨他也好,愛他也罷,一個死人,又能如何?

“娘娘。”福祿往前一步,抬手扶住她,眉頭緊皺,卻又像被魚刺卡住嗓子,什麼也說不出。

太后踉蹌幾步,偏過頭瞧着他,眼淚順着下巴淌下:“這麼多年,苦了你了,哥哥。”

福祿身子一僵,沒忍住痛哭了起來。

洛明蓁看着太后和福祿,眉尖緊蹙,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她正想着,腳步聲落在她身側,抬起頭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沒事了,走吧。”

她抬了抬眼,正對上蕭則溫和的眼神,半晌,笑着“嗯”了一聲,握住他的手。

蕭則牽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九華宮。

暴雨已經停了,身後的屋子卻埋在黑暗裏。洛明蓁靠在蕭則身旁,滿目高台樓閣,因着大雨的沖刷,原本廝殺的痕迹都被洗掉,整個皇宮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恍然如夢。

一切都結束了。

蕭則偏過頭,看着身旁的洛明蓁,見她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唇角不自覺浮現出幾分笑意:“這幾日,可有害怕?”

雖然他知道十三會保護她,他還留了聖旨,可一個人經歷這麼多事,又怎麼會不害怕?

洛明蓁抱着他的手臂,重重地點了點頭:“怕,都快怕死了。你不知道,攝政王差點殺了我,還好我當時腦子轉得快,不然就交代在那兒了。”

蕭則看着她一副求表揚的樣子,抬手將她抱在懷裏,眉眼低垂,眸光漸漸溫柔:“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一直都很好。”

洛明蓁靠在他懷裏,輕哼一聲:“那當然了,不過你也是,做戲做那麼真,要不是裴將軍派人告訴我真相,我都差點嚇死了。”她的聲音低落了幾分,“我還以為我哥哥他真的在騙我。”

“不做真,瞞不過蕭承宴。”蕭則拍了拍她的背,“是我不好,讓你受驚了,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洛明蓁抬起頭,推了推他的肩頭:“日後再這樣嚇我,我可……”

她正說著,卻看見他肩頭濕潤了些,她眯了眯眼,抬手要去觸碰他的肩,可手剛剛抬起就被蕭則握住。

她皺了皺眉,眼睛盯着他的肩頭:“你怎麼了?快給我看看。”

蕭則將她的手放下,淡淡地道:“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不礙事。”

洛明蓁不信,可手被他握着動不了,只能皺着眉頭:“你肯定又在騙我,上回我哥哥的刀插在你肩上,都穿過去了,怎麼可能沒事?而且你還落在攝政王手裏,他肯定不知道想着什麼法兒折磨你。”

她說著,眼眶紅了紅。

這幾日,她都在擔心他,哪怕知道這只是他的計劃。可蕭承宴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

蕭則輕笑了一聲,用手指碰了碰她的面頰:“別胡思亂想了,我真的沒事,已經讓太醫看過了。”

聽到太醫替他診治過,她才稍稍放下心來,又瞧了他的肩頭一眼:“你要是有哪裏受了傷,可別瞞着我。”

蕭則點了點頭:“嗯,一定。”

洛明蓁這才抬眼看着他:“以後別做這麼危險的事兒了,我和……”她像是想到什麼,臉突然就紅了起來,手指攥着衣袖,沒好意思再說下去。

蕭則見她臉上紅透,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了?有哪裏不舒服么?”

洛明蓁一噎,小聲地開口:“不是……”她點了點頭,又立馬搖頭,最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蕭則皺了皺眉:“肚子疼?我讓人去宣太醫。”

洛明蓁微睜了眼,見他真的準備去讓人傳太醫,趕忙扯住他的袖子,嬌嗔一聲:“你,你真是呆瓜。”

蕭則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洛明蓁見他怎麼也不明白,跺了跺腳,往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紅着臉,在他耳邊難為情地道:“你,你要當爹了。”

她說完,飛速地低下頭,埋在他胸口裏,不好意思看他。

可頭頂的人遲遲沒有動靜,周圍的空氣彷彿停滯下來。良久,洛明蓁慌亂地眨了眨眼,心下犯嘀咕,難不成他不喜歡小孩?

她皺着眉,沒忍住抬起頭,卻只看見蕭則愣在原地,眼神定住,久久沒有眨眼。

洛明蓁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阿則?你在幹嘛呢?”

怎麼不說話?

蕭則喉頭微動,眼珠慢慢下移,看着洛明蓁,半晌才遲疑地開口:“你,你剛剛說什麼?”

他抿着唇,連呼吸都比平日裏放得更輕一些。

洛明蓁頭一回見他這樣愣住的樣子,噗嗤笑了起來,踮起腳尖,將唇靠近他的耳畔,一字一句,慢慢地道:“我說你要當爹了。”

蕭則滾了滾喉頭,又重複了一遍:“你再說一次?”

洛明蓁被他氣得連害羞都忘了:“你要當爹了,當爹了!”她鼓着腮幫,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會拿這種事騙你,你還不相信……”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被人用力地抱住,生生讓她忘了要說什麼。

蕭則緊緊摟着她,搭在她背上的手指都在顫抖,眼裏滿是難以置信。直至感受到懷裏的溫度,他才回過神,閉着眼,笑意從嘴角蔓延到他的眼尾、眉梢。

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整個人都在顫抖。眼尾慢慢紅了。

孩子,他們有孩子了。

他竟然有了孩子。

洛明蓁感受到頸窩裏的濕潤,整個人也軟下來,抬手回抱住他,緩緩閉上眼。連日對未來的害怕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

有他在,她就不會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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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天就要完結了/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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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暴君飼養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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