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善良的明月尊
對於望月君來說,望月王朝的利益高於一切。
阿奇當皇帝糟糕嗎?
挺糟糕的。望月君愛阿奇,她也承認,阿奇除了修為不好之外,其他地方都挺不錯的。但她永遠不會放心把望月王朝交到阿奇手上的。
她對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放心。
但是更糟糕的是什麼?
是在臨近望月王朝的地方,出現一個新興的強大國家。
國家這種概念,究竟有着怎樣強大的凝聚力,望月君是再清楚不過了的。
以望月王朝為例,自從有了王朝的概念,初代望月君率領狼群為妖族而建國,到現在已有八千年歷史。八千年來,望月王朝覆滅過七次,重建過七次。
妖怪們,一旦覺醒靈智,知曉瞭望月王朝的存在,它們就天然從屬於望月王朝。
妖怪們天生地養,無父無母,也沒有師父和宗族,生來就是孤獨的求道者。但無論是怎麼樣的妖怪,望月王朝作為妖怪們的國度,都守衛着它們的後路,當它們走投無路之時,望月王朝將會無條件地接納它們,成為他們的家。
妖怪們知道這一點,望月王朝正式為了這個而建立的,為了維護它們永遠的家,妖怪們拋頭顱灑熱血,獻出了無數的生命。
從最低等的不修者,到修為通天的入虛、合道修士,都在望月王朝的召喚下咆哮衝鋒。
八千年來,無論望月王朝是如何覆滅的,無論上一次的覆滅有多麼慘烈,只要在妖怪們之中再出現一個入虛修士,望月的旗子豎起來,王朝就會再度建立,站在上一代的屍骨復活。
這就是國家的意義。
追日於人族,逐星於海族,與望月於妖族,意義是等同的。
國家,是比家族,比宗派,更有凝聚力的組織,是永遠不會被忘記的概念。
也是如此恐怖的一個概念。
望月君絕對不會容許,在鄰近望月王朝的邊境,再出現一個國家。
而且,還是一個有着明月尊做依靠的國家。
這世界上,有追日、逐星兩個異國,都已經太多了。
卧榻之側,不能讓虎豹酣眠。
哪怕只是一隻幼虎,但有尊者的哺育,它很快就會長成一隻可怕的猛獸。
到那一天,阿奇也會成為望月君的敵人。
“請您一定要讓阿奇,做望月的皇帝。”望月君堅定地說。
孟曉遲疑地說:“呃……我倒不是懷疑阿奇的能力,可你做的挺好的呀。”
望月君單膝下跪,仰起頭直視着孟曉的眼睛,祈求說:“他是望月的太子,不當去別的國度做皇帝。”
孟曉將望月君從地上拉起來,腦子裏還有點兒懵。
倒不是說阿奇做瞭望月的皇帝,對她有什麼不好。
很明顯,在望月這樣龐大成熟的國家中,成為一代明君,比在隨隨便便一個小國中成為一代明君要簡單的多。
但是事情到底是怎麼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呢?
難道望月君早就想退位了?
雖然說孟曉也覺得望月君如果專心修鍊,能夠有更好的前途,但是她看起來真的挺在意望月王朝的。
孟曉皺着眉,說:“好吧……如果你真的覺得這麼做更好的話……”
“這樣更好。”望月君堅定地說。
望月君不知道為什麼尊者一定要讓阿奇當皇帝,但尊者做事自有她自己的用意。
如果一定要讓阿奇做皇帝,那就讓他做望月的皇帝吧。
如此一來,望月王朝與尊者的關係將更加緊密,望月王朝將會在尊者的支持下,走下更輝煌的未來。
只是,為什麼她還是那麼難過呢?
可能,她確實有着自己的私心……
自己退位之後,仍然可以以入虛修為繼續守衛望月王朝,在文武百官的看顧下,政務仍能運行無阻。
可是……
並不是望月王朝離不開自己,而是自己離不開望月王朝啊。
孟曉靜靜地看着望月君,又問她:“你真的這麼覺得?”
望月君的神情坦然而堅決。於是孟曉說:“好。”
然後她問:“那你退位之後,準備做什麼呢?”
孟曉挽起望月君的手臂,帶着她向皇宮內走去,侍立在長道兩側的蒼狼衛們長戈頓地,低頭致禮。
孟曉說:“你準備做個太上皇,還是繼續修鍊?”
孟曉真的挺喜歡望月君的,而且她下山一趟,就讓望月君失去了自己的皇位,她很難不心虛。她準備找補一下:“我知道現在通常都把入虛當作修鍊的頂峰,到了入虛境之後,大部分修者都會放棄修鍊,開始享受一生。”
這也是為什麼兩宗三族的領袖,都是入虛境。
“但如果你願意繼續修鍊的話,或許我能給你一點建議。”
這片土地上的修為境界是這麼劃分的。
首先當然是大部分不修者。
不修者是選擇不修鍊的那些凡人,只有人類當中才存在不修者,因為對於妖族和海族來說,開智就等同於鍊氣,妖族和海族裏,沒有不修者。對於他們來說,未開智的是畜生和食物,而不是同類。
生活在望月國都中的那些小妖怪們,最低最低的修為也就是鍊氣了。
練氣期是修者們的位階當中最低的一個。
再往上,就是築基、金丹、元嬰。
這幾個階段之間的界限其實並不明顯,大部分越階反殺也都存在於這個階段。因為這本來就只是生造出來的位階。
在孟曉眼中,從鍊氣到元嬰,這些人統稱鍊氣期。
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位階其實只有四個,鍊氣、化神、入虛、合道。
再加上不修者,這就是全部的五個位階。
普通修士的頂端就是鍊氣,或許有築基、金丹和元嬰的區別,他們永遠不會突破到化神,天才才可以。
天才中的天才,畢生修鍊,或許有朝一日能夠破境入虛。
入虛之後,就沒有路了。
合道不是他們能夠考慮的。
數遍八千年歷史,合道修士統共不過五位,近千年來,只有魔尊無缺一人合道成功。這五位合道修士,合道之後,就被天道種種針對,最後相繼在百年內殞命。
因此,入虛就是修士們真正的天花板。
到了這個階段,就可以停止修鍊了,就算繼續努力,沒有天時地利人和,也是不可能突破入虛,進入合道階段的。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最後真的合道成功,最後也不過是得罪天道,落個早死的下場。
所以,孟曉才會問望月君,是否願意繼續修鍊。
如果她放棄了,那也是很正常,無可指摘的。
“入虛並不是真正的頂峰,如果你願意,我有辦法幫你躲過合道之後的劫數。”
望月君大驚。
如果有辦法,誰會想要在入虛境止步不前呢?能夠破境入虛的,本就是千萬人里出不了一個的頂尖修士,必需的天賦,堅定和熱愛,再加上恰當的運氣,才有可能讓一個有天賦的修士最終成功破境入虛。
千辛萬苦才走到今日這地步,誰會想要就此放棄呢?
但從入虛到合道的門本身就難以跨越,合道之後的天道之劫更是沒有修士能夠抵抗……不。
望月君反應過來。
天道之劫確實難以抵抗,但如果說這世上誰最有可能知道抵抗合道之劫的辦法的話,恐怕也只有眼前這一位了。
望月君呼吸急促,內心深處那些微的怨懟消失的乾乾淨淨。連忙停下腳步,轉過身,對着孟曉深深一拜。
“林悅為尊者效犬馬之勞,只願聆聽尊者一言。”
孟曉:“……”
“原來你叫林悅啊。”孟曉還真不知道這個,她還以為望月君就叫望月君。
現在想想,望月君只是個稱號而已,就如同明月尊只是世人對孟曉的敬稱。
就算是修仙世界,望月君如果是個名字的話,也是挺奇怪的。
她再次把人拉了起來,笑着說:“怎麼?你以為你不為我效犬馬之勞,我就不教你了嗎?”
孟曉有時候真的不明白她們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看來我的形象在你們眼裏還真是有夠糟糕的。”她嘀咕着說。
一抹紅暈爬上瞭望月君的臉頰。
她回想起之前對孟曉的誤解,慚愧地說:“我等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也請尊者莫要因此責怪我等,實則是這世上,小人橫行無度,君子飄渺難尋。”望月君不願意讓孟曉以為她真的是個滿肚子心機權謀的妖怪。
雖然她真的是。
望月君說:“像尊者這樣的人物,八千年來也就只有您一個而已。”
“我從懵懵懂懂一頭白狼,一路路跌跌撞撞苦修至此,若是沒有半分戒心,作天真姿態,恐怕早就變作一餐肉食,又哪裏能活到今天,遇到尊者呢?”
望月君漂亮的綠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落寞,孟曉立刻就原諒了她。
任何見過望月君原型——那隻帥氣又俊美的毛茸茸綠眼睛大白狼——的人,都不會忍心苛責她的。
“有戒心是好事。”她說:“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有一副好心腸。”
望月君望着孟曉,眼中有光。她笑吟吟地說:“是的。”
孟曉於是也笑了。
既然望月君準備讓阿奇直接做望月王朝的皇帝,孟曉也只得聽她的。只是這樣一來,恐怕事情就不會有那麼快了。
一個小國家的皇帝登基儀式和望月王朝這樣的大國要舉行禪位儀式,可不是一個概念。
孟曉覺得有些頭疼。
這個系統任務看來越來越不好搞定了。
她的手機到底哪年哪月才能到手啊。
然後她又想起來:“哦對了,阿奇那個小兔崽子還有賭癮。”
孟曉默默地給阿奇發過去信息,讓他先不用急着收拾行李了,準備擇日登基。
阿奇徹底被搞迷糊了。
他到底要去哪兒做皇帝啊?而且,他師尊為什麼那麼執着地要讓自己這個廢物,去干皇帝這麼重要的工作。
師尊好像對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在。
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相信自己,可是他的師尊居然敢信他,如果不是師尊真的是當世第一強者,而且性格清冷孤高,難以接近,他真的想要問問師尊,是否是聽信了哪裏來的謠言。
阿奇抽抽鼻子,垂着尾巴又把行李拆開來,送回寢宮裏去,自己獃獃地坐在別院裏等孟曉回來
孟曉是他的師父,在妖怪的世界中,師徒關係的重要性遠遠比親族關係要重的多。
當孟曉和望月君同時在場的時候,阿奇是應當去侍奉孟曉而不是望月君的。
所以阿奇理當住在孟曉的別院中,以便隨時聽候召喚。
阿奇等啊等,天都黑了,孟曉還是沒有回來,他仰頭看看天色,並不想睡覺。
他實在是睡不着覺。
這個時候正是賭場開門的時候。
阿奇陷入對自己能力的不安的時候,賭癮就犯的特別嚴重。只有和那些小妖怪們呆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覺得無能也沒有那麼罪無可赦。
他就又溜出去,很快找到了一家地下賭場混了進去。
“老闆,換二十銅子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