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義弟

契約義弟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當朝是正朝,姚是皇姓。前朝是源朝,姒是皇姓。

姚氏和姬氏原本都是源朝的武將世家,後來姬氏協助姚氏奪得了天下,姬氏大將軍便被姚氏開國皇帝賜了忠勇公的號,永世世襲。

而姚氏雖是靠戰爭打下的江山,但本與姒氏就有複雜的姻親關係,於是逼着源朝末世皇帝寫了個禪讓的詔書。後來改為正朝,也是取姚氏的王朝來得正大光明之意。

武將建國,慣於徵戰天下,在正朝開國皇帝死前,天下便已空前一統,包括長期自成一小國的南疆。只有北疆少數游牧民族的領地不在正朝疆域之內。因正朝疆域廣闊,因此也被叫做大正王朝。

源朝滅國之後,原皇族姒氏大部分被滅族,少部分流落各地,消失於冥冥百姓之中,只有極少數,靠與各大家族聯姻,勉強維持着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位置。

大正王朝當今皇帝是姚馳音,其父皇最小的叔叔,康盛公,也就是姚馳音的叔輩爺爺,曾在一次入宮時相中一位姒姓宮女,叫姒珍。那女子與姚馳音那個爺爺年齡本來相差不小,但卻為他誕下一個兒子,也就是姚馳音最小的叔叔。

不過在那之後不久,康盛公便因涉及姚馳音的太子之爭而死,而那位姒姓宮女和她的兒子也趁亂不知去向。

當初姒珍即將分娩之時,便被以御醫經驗豐富,可保她順產為名,被接進宮中作為人質。因其情況特殊,因此此事所知人極少,後來知情之人也大部分都消失了。

那孩子誕生時姬雲繼不過十二歲,除了玩鬧,對一切均不感興趣。他不知當時姚馳音正忙於爭太子之位,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自己暫時不要入宮,只知道姚馳音不找他玩了,他很不高興,自顧自跑到宮裏,四處尋找太子。就是那時他撞見了剛剛生下來的那個孩子,也看到了那孩子背後酷似狐狸的青色胎記。同時他也是極少數知道這件事而未消失的人之一。

如若那位皇子還活着,現在正該五歲了。

黃銅牛背後的刺青,那狐狸弓的位置,似乎也和當年那個孩子的胎記位置相符。畢竟過去了五年,而且當時姬雲繼看得本就不那麼真切,所以他也不能確定。

但是黃銅牛背後有歡喜魔的刺青,本就很讓人疑惑。

再者後來姬雲繼聽人談起姒珍時,曾聽說她力大若男子,不愧為武將之後,但思維單純,天真爛漫得很,否則也不會被康盛公收入府中。如若那姒珍真如傳言那樣思維單純,做出用狐狸刺青來遮掩狐狸形胎記這種欲蓋彌彰的事情,也不難理解。

至於黃銅牛到底是不是當年那個孩子,恐怕也很難驗證了。

至少姬雲繼不會在自己父兄正在和皇上奪權時,傻乎乎去暗示天下:我手裏有一個皇族血脈。

姒氏與各族聯姻,這其中就包括姬氏,但只能是遠離權利集團的婚姻,而且姒氏在滅國之後幾乎不與皇族姚氏聯姻,只有康盛公是個特例。

姬雲繼細看黃銅牛,見他眼睛雖圓,但眼尾略上挑,下巴略尖,已然和姬雲繼有一二分相似,看起來似乎確實有姬家的血脈;而他年僅五歲,可在水中捉到那麼大的魚,可見力氣不小,大概是姒珍的後人;至於他鼻樑高挺,劍眉有入鬢之勢,薄唇可見冷酷之感,和姚馳音竟有三四分相像。姬雲繼對康盛公印象已不深,對姒珍更是僅有一面之緣,但仍覺得這黃銅牛,怎麼看怎麼像康盛公,大概是他兒子沒跑了。

若這黃銅牛真是當年那個孩子,若他姬氏家族真的有一天得了天下,那黃銅牛身上就流着三個皇族的血脈,還是很純的那種。

姬雲繼真想對他豎起大拇指:你牛逼!

姬氏與姚氏自然也有姻親關係,姬雲繼和姚馳音同輩,所以從姚氏那邊論起,姬雲繼也得叫黃銅牛一聲叔叔。而姒珍是姬雲繼的親戚,走得遠,但血緣近,論起輩分,她是姬雲繼的太奶奶,所以若從姬氏這邊論起,姬雲繼還得叫黃銅牛一聲爺爺。

姬雲繼一邊在心裏腹誹這操蛋的輩分,一邊不遺餘力地誘哄黃銅牛做自己的義弟。

黃銅牛從家庭得到的人生教育當中,頭一件大事,是一定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背上的刺青,可已經被自己周圍這三人看到了。第二件事,是她姐姐教他,一定要伺候好黃老爺一家,這樣他們才有好日子過。

至於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不要輕信陌生人,這類我們現在不止小學生、甚至大學生也必須接受的教育,在那時那地,是基本沒有的。

於是黃銅牛理所當然地認為,面前這個人給他吃烤蛇肉,所以他就是好人。

這個好人還能讓他經常吃烤肉,這是在黃老爺家也過不上的好日子,完全符合姐姐教導他的第二件大事中“過上好日子”的中心思想。

所以他立刻高興地答應了:“真的?太好了!”

姬雲繼想不到黃銅牛答應得這麼痛快,反而適應不了,愣了愣,問他:“你真的答應了?”

“嗯!”黃銅牛強調地使勁點點頭,“我答應!謝謝老爺!”在黃銅牛心目中,這世上最高位的稱呼,便是老爺。

姬雲繼怕他反悔,掏出隨身帶來的筆墨紙張和紅泥,尋思了一下,也沒寫字,讓黃銅牛在右下角印下手印,以作為憑據。

黃銅牛好奇地用右手在印泥里使勁按了一下,覺得好玩,不過癮,左手也在印泥中拍了一下,兩手並排,在白紙的右下角印下一對清晰的手掌印。

姬雲繼噗嗤一笑,問他:“你要不要也印上腳印?”

“好呀!”黃銅牛也不客氣,在手掌印下方又印上一對清晰的腳印。

姬雲繼忍不住笑出聲,將那張紙疊起收好。見黃銅牛在四隻紅色手掌腳底間看來看去,似乎還沒玩夠,乾脆另拿出一張紙給他玩,一邊對他說:“你是要做我的契約義弟的。所謂契約義弟,就是必須什麼都聽我的話,如果我不允許,絕對不能離開我。否則不僅沒有肉吃,還會挨板子。懂了嗎?”

黃銅牛已經開始在紙上用手印造型,聽到這裏抬起頭來,臉現驚恐表情:“還要挨板子嗎?疼不疼?”

“當然疼。”

“那我不幹了!”

姬雲繼笑了:“你已經按了手印腳印了,不能反悔了,除非你賠我錢,好多好多錢。你有錢嗎?”

黃銅牛傻乎乎地搖頭。

“那就是了。不過你只要好好聽話,發誓忠誠於我這個義兄,絕不背叛我就行。那樣不僅有好東西吃,還有好衣服穿……”

黃銅牛立刻道:“好!我發誓!”

誓言來得太快,令人感覺不真實。

姬雲繼正打算問黃銅牛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發誓,黃銅牛又道:“不過我已經有一個義兄了,是二少爺,我是不是也得對他發誓?”

“不行!”剛聽到誓言轉眼就被打臉,姬雲繼忍不住摸了一下臉,嚴肅地說:“你只能有一個義兄!你既然已經按了手印,還發了誓,你就只能忠於我這個義兄,再不能做那個二少爺的義弟了!”

“哦,好吧。”

“……”姬雲繼覺得這黃銅牛大有背叛的潛質,忍不住問他:“你這已經算是背叛那個二少爺義兄了,你不怕他說你對他不忠嗎?”

“沒事,”黃銅牛再次沉迷於迷之作畫當中,“二少爺說他不想認我做義弟,他說要我做他親弟弟。”

好吧,姬雲繼心想,你自己把問題順理成章地解決了,那我也就別跟着操心了。

“好,今晚你就跟我回去……”

“今晚就走?那我姐姐呢?”

“當然也一起走,”姬雲繼又給他拿了一張紙,“也一樣吃好的穿好的。”

“那二少爺呢?”

“他要願意,也可以一起走。不過他願意嗎?”

黃銅牛一臉茫然:“那我不知道。”

姬雲繼把黃銅牛那張血紅色鬼畫符一樣的東西拿起來看,撇撇嘴,道:“先把你姐姐叫來吧,如果她不希望二少爺跟我們走呢?”

黃銅牛從地上彈起來,“好,我去找我姐姐。”

姬雲繼一把拉住黃銅牛,拉了一手紅。他向姚冰方向揚了一下下巴,“不用,讓他去找就行。”然後拿黃銅牛那張畫作擦手,感覺手裏更紅了。

黃銅牛又立刻坐下,繼續開始作畫。那盒印泥,看來今天是沒有帶回去的必要了。

姬雲繼又交待他不能對人說是他的義弟,特別是契約二字絕不可說,又說只要是他不允許的事情,都不允許對別人說,他姐姐也不行。

黃銅牛聽了如果亂說話就沒有好吃的,還要挨板子,立馬答應了。

黃鶯娘在院子裏餵雞的時候,被人捂住口鼻,直接抱走了。

到了姬雲繼面前,聽他沒說幾句,黃鶯娘就明白了。

她雖然不明白眼前這位大人看上黃銅牛什麼,但猜測很有可能與他背後的刺青有關。

且看這人的衣着,黃鶯娘也明白,這是碰到了態度好的,還有耐心騙騙小孩子。若是沒有耐心的,直接把你買走,甚至把你擄了去,你都沒地兒哭去。

於是黃鶯娘乾脆地拉着黃銅牛磕頭謝過姬雲繼。至於那張按了手腳印的契約,連提都沒提過。

說到二少爺,黃鶯娘臉一紅,又一白,眼圈也濕潤了,道:“我是在大人家為奴的,二少爺將來是要考秀才的,自然不能讓他和我一同為奴為婢。就,不告訴他吧。”

冷靜了一下,她又說道:“我當初被賣到黃老爺家,後來銅牛又被老爺家收下,這期間花了不少銀子的。不知道大人您……”

“你放心,這錢我肯定是要出的。”姬雲繼拍拍手站起來,心想這黃鶯娘倒是當真明事理,“我們這就去和黃老爺談談吧。”

黃廷祿背背書就犯困,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被黃老爺一嗓子給嚎醒了。

“哈哈哈……!我終於可以做地主了!明天我就去買佃戶!買童養媳!買義弟!哈哈哈哈……我終於是個真正的老爺了!……”

黃廷祿被他癲狂的爹和癲狂的話語弄得直發懵。“爹!你說什麼呢?發生什麼事了?”

全家人都圍着黃廷祿哈哈大樂,黃老爺說:“有個大人不知怎麼,相中了銅牛,花了大把銀子把他買走了,順便把鶯娘也買走了!哈哈哈哈,我從沒見過這麼多銀票,可惜不是現銀……誒?廷祿你個臭小子往哪兒跑?!黃廷祿你給我回來!”

黃廷福在後面追了幾步,大聲喊道:“他們往寧平縣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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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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