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

將離

(之前的文被我手欠刪了呀,痛哭。)

姬雲繼成了寧平縣最遊手好閒的仔。

他每日生活規矩,每晚和義弟胡鬧到後半夜,睡覺。→每晨早起,洗漱,吃早飯,議事。→每日上午騎馬巡視,可能在城內,也可能去城外的兵營。→每日午飯後午睡,補覺。→每日下午再次巡視一圈。→每日晚上議事,吃晚飯,有時邊議事邊吃晚飯。→每晚府內議事,然後去找義弟鬼混。

此外,他還會每五天練一次槍,學一次兵法,以防萬一有需要他領兵打仗的時候。

表面看起來,他很忙。

但是議事時他已經提不出什麼新想法,具體工作不是他做,所以他也對別人的工作也提不出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每日巡視的時候,他也發現不了新問題,以至於無聊地開始數數:記下了城牆加固新砌了多少塊青磚,舊商船加裝炮台時加厚了多少塊木板,舊兵器盔甲維護新來了多少名工匠,還有百姓逃離縣城后空置了多少屋舍……

他有一天提出更改徵兵制度為輪役制,即每個適齡男子均需參軍,根據家中勞役情況輪流服兵役,戰時也可隨時調動。

邱哲等人說“好!”但他們沒權違抗國家律法,於是上奏朝廷,以期皇上同意寧平縣特情特辦。

奏摺呈上之後便石沉大海,直到現在寧平縣已剩下不到一半的人,而剩下人中的絕大部分勞力,也早已經被任峰忠和陳飛鳳以不同手段勸入兵營,實際上正進行着輪役制。

他提與不提,其實不重要,其他人都已經做到了前頭,被人誇“好”,只不過是不想打消他的積極性。

皇上批與不批,也已經不重要了,畢竟當初批下來的軍費都還不夠塞牙縫,畢竟皇上和他爹他哥正忙着暗地裏打架,沒空管他,也沒空管南疆。

*

何雄猜測琉球若來進犯,便應是在秋季。

如今已進十月,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白天仍有些熱,但已不再難耐,夜晚更是涼風習習,舒服得很。

但整個寧平縣只是表面安寧平靜,暗地裏,人心惶惶。

連姬雲繼晚上都不那麼折騰義弟了,怕影響他們白日的公務,也怕影響他們練武。

但義弟們卻更粘他,仿似最後的瘋狂。

就連何守都借個公務的機會從兵營回來,在姬府留住了一晚上。

“哥哥,你放過我吧。”何守迷亂地說。

姬雲繼深呼吸了幾次,他還不累,但他說:“好,今天就放過你。”

何守:“……哥哥,我就那麼一說,你怎麼當真了?你,”何守害羞,但還是說出了心裏話,“你多疼我幾次吧,我明天就要回營,下一次相見,不知是幾時……”

或者不知還能不能再見。

姬雲繼儘可能更多地疼愛着何守。

這一次,何守不再為起不來床而覺得丟臉,但他不知該如何跟義兄告別,於是乾脆凌晨結束后,覺都沒睡,直接乘馬車走了。

*

姬雲繼的鎧甲和戰袍做好了。

他不一定會上戰場,但何雄是守關的主將,他是守城名義上的主將,該有的行頭必須得有。

王爺長得美,他也愛美,一般的鎧甲都太丑了,他看不上眼。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於是他乾脆親自設計,不是設計更適合打仗的鎧甲的樣式,而是設計鎧甲的裝飾,如何才能配得上他天外飛仙一樣的美顏。

他的戰袍和鎧甲都是黑色系,與他原本的風格不同,但更顯冷峻肅殺。

戰場上先造個氣勢。

不過袍上明紋暗線綉了各種花樣,鎧甲上也綴了各種圖案,美是真美,但刻意營造的冷峻肅殺的氣勢就弱了許多。

明明那些花樣圖案據說是各山寨保佑平安和勝利的圖騰。

姬雲繼站在銅鏡面前,撅了撅嘴,也覺得自己畫蛇添足了。

但從鏡中看見姒月姬,又笑了。

姒月姬只長力氣,不長個子,矮矮的小豆丁,穿着一身特質的鎧甲,小臉都看不清在哪兒,偏偏一副嚴肅又偷偷得意的表情。

怎麼看怎麼可愛。

姬雲繼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臉。

姒月姬因着這被掐的一下臉,偷偷樂了好幾天。

*

十月下旬,皇甫綉山和黃福厚回來了,姬雲繼親自帶人出城迎接。

他們沒帶回一個肯與他們聯合的山寨的消息,但他們至少通知到了,那些山寨會做好迎戰的準備,會守好他們自己的家園。

他們還拿回不少藥草,是很多山寨送給他們的。

是夜,陰,月不明,也看不見星。

府內議事之後,姬雲繼在書房歇着。他想給皇上寫封信,萬一……這便是他留給皇上的最後一和念想。

他找出宣州的紙,在端州的硯上磨好徽州的磨,提起湖州的細豪,寫下端正娟秀的兩個字:“皇上”,然後就寫不下去了。

他並不是缺心眼,也不是不知好歹。他知道皇上當年做了太子后便同他疏遠,是為了保護他。

不想他被宮廷朝堂的烏煙瘴氣所熏染,更不想他有性命之憂。

可如今他已經性命堪憂,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皇上又怎知他不想為皇上分憂?

他們之間又何至於此?

姬雲繼覺得委屈,再沒有寫下去的心情。

放下筆,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他踱出去到黃廷祿房裏去找黃福厚。

黃老爺為官家做了事,晚上又喝得有點多,這會兒換個版本,已經不知跟黃廷祿和黃鶯娘吹第幾遍了。姬王爺來的時候都沒能及時收去臉上得意之色。

他也不以為然,畢竟,王爺是他二兒子的乾哥哥,席上還管自己叫叔叔。

“叔叔。”姬雲繼先躬身行個禮。

“誒呀,王爺,怎敢?”黃老爺急忙跪下還禮。他還是有些酒量的,再怎麼得意,也知道他和姬王爺之間的距離,絕不只差一個二兒子。

姬雲繼將黃老爺請至自己書房,精美茶點擺上之後說:“叔叔,我有一事相求。”

“王爺,您有事但請吩咐,只要我黃福厚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辭。”

“謝謝叔叔。不知叔叔在那些山寨之中,可否有熟識的,能接納外人去暫避風頭?”

“不瞞大人,我的確順便聯繫了幾個寨子中關係還算不錯的,他們中也有幾個答應我可以另外帶些人去避難。王爺到時若能與我會和,我便可為王爺領路。”

“不是我,是我的義弟們,特別是姒月姬。別人尚有去處,只要來得及走。可是姒月姬只有他的姐姐了,還望叔叔能夠接納。至於其他人,如若來不及,也叔叔若能暫時為他們提供去處。侄兒我,除了這些身外之物,”他把備好的匣子向黃福厚推了推,“再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了。”

黃老爺一邊把匣子一點點往自己懷裏靠,一邊連道:“王爺,您有什麼事只要吩咐即可,這是幹什麼?這怎麼能?……這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姬雲繼微微笑笑,又和他商議好細節,才讓姒月姬送他回房休息。

路上,黃老爺忍不住嘆息:“銅牛,你這命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你看你當初有一雙好父母,現在又有一個有錢有勢的哥,這應該算命好吧。可是你父母死得早,現在王爺又……”

黃福厚不說了。

姒月姬完全懵了,他到現在滿腦子空白,又充滿了漿糊,就像掉進了那瀑佈下的深潭裏,而那深痰里漂滿了——

王爺不要我了。

雖然他明白王爺其實是想保他的安全,但他更想跟在王爺身邊。至於生死,即使他已經死過父母,但他其實還是不太懂。

黃福厚也不知該說什麼。

以前他只是一個快樂的富農,每天唯一需要操心的,是如何升級為地主。

如今他忽然變成了聯絡大使,如何與別人周旋都是在路上跟皇甫綉山現學的。

同時他也從皇甫綉山那裏知道了,王爺除非能守住南疆,否則他要麼死,要麼亡命天涯。

但從沒受過苦的姬小王爺,他能願意亡命天涯嗎?

可是這些,他都沒法跟只有六歲的姒月姬解釋。

罕見地,一直被送回客房,黃老爺也沒像從前那樣地高高在上地跟姒月姬訓過幾句話。

姒月姬回到主屋,一直到伺候王爺睡下,也沒敢提他不想走。

王爺說過,如果他再不聽話,就不要他了。

次日清晨,王府一陣哀嚎,因為黃福厚惹禍了。

他本是一片好心,挨個屋交待王爺的義弟們提前收拾東西,告訴他們順哪條路上山能夠找到他的家。他不知道王爺的義弟們並不知道王爺要送他們走。

於是姬雲繼就被哭醒了。

他挨個哄,挨個勸,指天發誓一定不和他們分開,一定拉着他們一起死,義弟們才滿意地離開了。

姬雲繼又睡個回籠覺后,叫人通知何雄,讓他告訴那些安排護送義弟們的人,如果誰不肯走,那就把他敲暈了了帶走。

姒月姬一聽,今晨好不容易生出的一點希望,又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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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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