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鳳

陳飛鳳

姬雲繼雖然在大多數人眼中,是個心思極為玲瓏之人,但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沒什麼用處。

他武用於床幃,文只為裝逼,其他事完全就是幹啥啥不成,難怪他的父兄也會不待見他。

所以他被放逐到南疆,真的覺得憑着自己那一無是處的一己之力,怕是要死在這裏了。

只是老天爺似乎一直對他頗為寬容照顧。

他生在姬家,本身就是偏得,就算姬家再不喜歡他,他也是姬家的人,只要他不犯大錯,沒人想管。

縱然當今皇上在當年做了太子后拋棄了他,也是唯一一個始終陪伴他直到他十二歲的人。

如今他到了南疆,武有一心守疆的何雄等眾將士,文有雖然精明但同樣一心守疆的邱哲等人,更有陳震轉這樣不只為利益,更會為南疆出大力的大家。

甚至黃福厚,這個姬雲繼本來根本就瞧不起的新晉地主......

姬雲繼是真覺得自己佔便宜了,覺得保住自己小命有望了,高興了,喝多了。

晚上姬府內議事是暫時無法進行了,姬雲繼又是睡着,被當日輪值的於翔等人背了回去。

姬雲繼晚上又做夢了,夢到了他那些偏得的義弟,邱道、任曲、趙潘玉等,圍在他身邊保護他,卻被歡喜魔一個個吃掉了。

吃掉了……

姬雲繼拚命想要醒來,但他連一個小手指頭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那有着姒月姬稚嫩的臉的歡喜魔,一步步逼近自己,侵入自己,從裏到外一點一點吃掉自己。

姬雲繼感受自己從內之外變成空殼,一邊疼得要死,一邊爽上雲端……

姬雲繼這次醒的時候,看到在床邊理應伺候自己的姒月姬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氣的把他當做蹴鞠一腳踢了出去。

姒月姬覺得冤啊。他不就睡了一覺嗎?他也不是第一次睡著了,怎麼又惹到王爺了?

為什麼王爺對別人都又親又愛的,唯獨對他又打又踹的?

姒月姬爬起來,拿半乾的布巾擦乾淨身上的塵土,跑回去跪下,磕個頭,說:“王爺我錯了!王爺您別生氣了!王爺您醒了嗎?王爺您要沐浴更衣嗎?”

姬雲繼瞪着姒月姬,心道這孩子真不好教啊。

錯了?

你知道哪兒錯了嗎?

你深度剖析自己的錯誤了嗎?

你為自己的錯誤請求責罰了嗎?

你一口氣認完錯就提沐浴更衣,你給我時間懲罰你了嗎?

許是那個夢的緣故,姬雲繼覺得自己對姒月姬實在太過寬鬆了。

不教不行了!

姒月姬失去意識之後才被抬進屋,黃鶯娘看着任曲給他處理遍佈全身的鞭傷,之後端着熬好的湯藥一點點給他喂進去。

黃鶯娘不是不心疼姒月姬,但她也對姬雲繼熟悉了,知道他對下人寬鬆,沒見過如此嚴重的懲罰落在別人身上。

一定是姒月姬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才會引起王爺大怒!

所以她眼睜睜看着姒月姬受罰,沒敢開口代為求饒。

姒月姬漸漸醒轉,看到黃鶯娘,明明挨鞭子的時候還死咬着牙不吭聲,此時見到自己的姐姐,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把剛才的事一股腦倒出來。

黃鶯娘氣得直咬牙。“該!咋不打死你呢!你能和他們比嗎?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你不過佔個義弟的名,實際只是王府的下人,你還想同他們一樣得寵?再說你憑什麼?王爺的義弟,除了你,哪一個不是各有本事?就是你姐夫廷祿,也是因為肯苦讀書,才被王爺認可做了他的乾弟弟,你連基本禮教都教了這麼多遍學不好,你憑什麼?啊,你憑什麼!”

姒月姬別看身世浮沉,但他也是佔了便宜的,被窮得叮噹響的父母收養,其實沒遭多少罪,相較其他苦孩子,心智因而成熟得晚些。

黃鶯娘罵他的這些,他不太懂,他只知道一件事,姬雲繼若是不喜歡他,他就永遠不能像其他義弟一樣,有機會侍寢了。

黃鶯娘也在姬雲繼忙完公務回府之後,跪在主屋前請罪,姬雲繼着她務必好好教導姒月姬。在黃廷祿替黃鶯娘挨了教導不嚴的五杖之後,姒月姬徹底老實了。

於是這日過後,他總算學聰明了些,儘管還是在各種作死邊緣試探,但總算知道了越是騷操作越是要適可而止。這是后話。

且說姬雲繼發怒,不僅因為歡喜魔在夢中又欺負了自己,而且因為醒后他意識到,自己沒有為這些義弟們想好退路。

若寧平真的淪陷了,那是自己命不好,可是義弟們又有什麼錯?憑什麼陪着他送命?

這日早上的議事,他起晚了,沒去成,乾脆在家裏琢磨這事。

晚上再常規議事之後,他懇請何雄將軍能夠派一些人,待戰火無法控制之時,能夠保護他幾個義弟,避到安全的地方去。趙潘玉自然回夏城,邱道也可以投靠夏城嫂子的娘家,至於任曲,他在雲州北面的城鎮也有親戚。

何雄應允了,畢竟他把手下五十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送給他做兵,因此答應一定會保證眾義弟安全。

邱哲和任峰忠自然也是千恩萬謝。

那日的議事就是趙潘玉準備的,主要是準備飯菜,果然節儉了不少,確實花樣繁多,口味頗佳。

晚上王府內部議事時,姬雲繼將趙潘玉誇了一頓,趙潘玉嘿嘿地受了,又提出若無大事,各位大人等不必每日共同進膳,也好讓他們多與家人聚聚,自己也可給姬雲繼開個小灶什麼的。

姬雲繼嘆口氣。他們每日共同用膳,不就是因為每日議事時間過長,不得已而為之嘛?若沒那麼多事,他也想關起門來,和自己的義弟、房內的奴婢們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那才愜意。

正議着,有下人來報,陳飛鳳求見。姬雲繼忙叫人將陳飛鳳快請進來,那人剛要走,姬雲繼又從椅子上站起,道:“別,還是我自己去。”說說急忙走了出去。

陳飛鳳已經被引至議事廳外,見到姬雲繼就跪下了,小聲說:“我也想做王爺的義弟。我也有一義弟,那孩子尚幼,尚未同房,半個月前我已經將他譴回去了。”

姬雲繼一見他穿着繁複的禮服,手提包裹,就已經猜中了大半,如今聽他半個月前就已經將義弟譴回去,猜他早有這心思,只是今日才下定決心,心中更是欣喜,忙扶起他,拉着他的手帶回議事廳。

陳飛鳳進了議事廳,看到在一旁跪着的姒月姬,露在外面的臉上手上全是傷,不由腳步一頓,輕輕哆嗦了一下。

姬雲繼感覺到掌中那個柔嫩小手的顫抖,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姒月姬,心道:姒月姬你可真是害人害己還不挑時候,這不是嚇着了我的好弟弟了嘛!

好在趙潘玉是個直性子,不等別人斟酌,他先大着嗓門解釋道:“飛鳳弟弟你別怕,這個姒月姬最會惹哥哥生氣了。哥哥從來都不捨得動我們其他人一根手指頭,你說他得把哥哥氣成啥樣?”

姒月姬那個後悔,那個嫉妒呀!

當晚,許是怕嚇着陳飛鳳,姬雲繼拿出自己深藏的耐心與溫柔,讓陳飛鳳次日差點起不來床。

沒辦法,陳飛鳳畢竟是幾個人里最年幼,最瘦弱的一個。

也是醉溫柔若水的一個,所以姬雲繼每次勸自己放下,過一會兒就都會忍不住再次抱起他。

其實也是因為姬雲繼體力好。姚冰曾說過,王爺骨骼清奇,其實是很適合練功夫的,遺憾的是,他把這些功夫都練到了卧榻之上。

事不宜遲,次日也是黃福厚和皇甫綉山等人出發之日,姬雲繼親自將他們送至別亭,囑他們事可不成,但一定要抱住性命,才目送他們離去。

*

又是十日之後,京城終於下了聖旨。陳震轉一直沒走,也是在等這份聖旨。眾人在縣衙下跪,聽公公讀過朝廷僅撥了十萬兩軍費之後,均是一時無語。

姬雲繼噗嗤笑了,帶頭領旨謝恩。那傳旨的公公將聖旨交到姬雲繼手裏,對他說:“皇上讓督察使大人好好看看。”姬雲繼接了旨,叫人好好安頓了公公。

這時姬雲繼再打開聖旨,發現裏面另夾了一封書寫,為皇上親筆所書。

愛弟:

朝中艱難,無法贅述。隨行尚有二十萬兩紋銀,為我私庫所出。你在南疆辛苦,務必保重自己。

念之。

勿念。

我想念你,你卻不要挂念我了。姬雲繼看着這“念之,勿念”,猜測他和自己父兄之間的爾虞我詐,甚是艱苦,卻無法與自己細說,不由心中一酸。

他其實知道,皇上還是喜歡自己的。

可又為何不理自己了呢?

穩定了一會兒心神,姬雲繼將皇上從自己私庫里又拿出二十萬兩銀子的事說與眾人,眾人皆是搖頭嘆氣。

朝中不安,又怎顧得上邊疆不穩?

陳震轉見事已至此,決定儘早北上,以圖其他助力。

很快就要重陽了。

當晚在縣衙設的宴席,公公也被安排在那裏。姬雲繼陪完酒後,踏着一點月色和虛浮的步伐,就着滿天繁星,迷之走位逐漸接近自己的府邸,看到姒月姬正和小馬在大門口等着迎他。

姬雲繼揉着姒月姬的髮髻,心中感嘆,自己初見皇上,也不過三四歲,一轉眼,竟也十三四年了。

忽然心中生出蒼老之意,對其他幾個義弟說:“你們回去過重陽節吧。”

姒月姬不知道姬雲繼因何發愁為誰怨,只是聽說他讓其他人回去過節,心中樂得不行。

這下王爺屬於我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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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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