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重逢

父子重逢

姬雲繼昨日已經傷心過了,所以今日聽了姒月姬所說自己親娘的事,也沒有更加悲傷。他只不過和姒月姬一個想法:唐梨花似乎並沒有機會為自己辯白。

不過無論唐梨花對與錯,一無所知的姬雲繼都是無罪的。姬貫虹只因怕傷了識夫人的心,就一心要殺死姬雲繼,無論如何,罪無可恕。

之後的幾次上朝,姬雲繼忌憚姬貫虹,不再與他直面對抗,但還是不願意輕易遂了他的心,磨磨蹭蹭總算定下了大典的時間、規模、程序、禮服制式、大赦天下方案、以及其他政令等等,唯獨國號年號,姬雲繼說什麼也不肯改。

沒有達成一致的還有對姚馳音後宮的處置。姬貫虹想讓她們給姬雲繼將來的妃嬪騰地方,姬雲繼則說不用,說什麼也不肯選妃。

姬貫虹諷刺道:“要不你給月姬一個名分,讓他做你的貴妃好了。”

姬雲繼連看都沒看姒月姬一眼,只淡淡說了個“不”字。

事後他問姒月姬,會不會怪他。

“當然不會,”姒月姬滿臉幸福,“我是您的奴隸,才不想做什麼貴妃。”

姚馳音和姬雲承走了一日,就碰上了徐煅澤和何雄的先頭部隊,又走了五日,碰上了他們的大部隊。十二日之後,姬雲開才被放回來。

這一日,百官自動罷朝,隨姬貫虹迎接他的四子,其陣仗堪比迎接皇上。

姬雲啟早晨醒時,沒再被喂下迷藥,發現自己已在一輛馬車上,身上已經被清理乾淨,衣服也換了套新的。車廂內熏着熏香,將那所剩無幾的huoyao味和便溺在身上的屎尿味掩蓋得一絲不剩。

但姬雲開二十餘日未好好進食,臉頰更瘦削了,以及二十餘日未行走,周身都軟得厲害,輕易就能看出來他曾被軟禁了二十餘日的變化。

他眼前有塊黑布,遮着光線,他顫抖着手想要拿掉,旁邊有人說:“公子莫急,待適應過後再除去黑布,否則傷眼睛。”姬雲開只好作罷。

馬車沒有走很遠,就到了城門。姬雲開聽着外面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但卻異常安靜。原來是姬貫虹清了場,這日百姓是不允許進出南城門的。

趕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跳下了車,兩匹馬自己跑到大門前。姬貫虹奔過來,拉開帘子,才知道只有姬雲開自己。

他幾乎是摔進了車廂,一把抱住姬雲開,想死死摟住他,又怕弄疼他,顫着嘴唇動了半天,才哭喊出一句:“開兒……”

雲承,雲啟,姬雲繼,星移。

開兒。

這是他對五個兒子稱呼的差別。

姬雲開也痛哭出聲。

與此同時,他聽到不少人齊聲歡呼:“恭喜太上皇尋得四皇子!”

太上皇?四皇子?什麼玩意?

忠勇公府,一室昏暗。姬貫虹和姬雲開哭嚎,姬雲啟和識夫人抹淚過後,總算冷靜了些,姬貫虹開始問姬雲開別後發生的事情。

姬雲開透過眼前黑紗透出來的一點光,勉強看到面前的人影,這其中一個影子,明顯比別人高,高出一頭都不止。

姬雲開認識的人中,他只知道一個人會長這麼高的。他此時才想起來驚異,手指着那影子,想問他是誰?想問他怎麼在這兒?

“哦,月姬呀,”姬貫虹此時對姒月姬並不在意,“他現在是府里的人。”

“為什麼?”

“不重要,先說說你的事。”

姬雲開便把這五六年的事大概地說了。前五年雖說在南疆抗倭,但姬雲開被看的嚴,沒機會上戰場,不過何雄對他也不虧,議論軍情時他都在,所以獻過幾次好計,也因此立過幾次軍功。

同樣的,他也知道了南疆守軍的兵力配置等。這話他沒說,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這是不能當著姒月姬細談的。

至於之後逃到海上的過程,因為姒月姬在,姬雲開倒說得詳細些了,雖然沒指名,但暗裏則意味着,如果沒有姒月姬的航海知識和英明果斷,他們估計就得全死海上了。

談到姬星移派去救他的不靠譜的鄒樹濤,姬貫虹也開始皺眉,那時姬雲開還沒說到姬星移刺殺徐煅澤致他被軟禁,也不知道姬星移放跑了姒月姬,他本人又失蹤了,只知道這個三哥是他爹好不容易尋到的,因此暫時沒有多說,打算留到最後一起問。

姬貫虹“哼”了一聲,道:“一會兒再說這事。”

姬雲開也沒細想,繼續說道了符瀾救了他的命之事,只是不知現在符瀾身在何處。姬貫虹便允諾從東海把符瀾找回來,繼續做他的親兵。

姬雲開說他們在小島上,如何搭建簡易住房,如何打獵,甚至商量種菜養雞。那段日子雖然鬱悶,但也是絕處逢生,現在姬雲開想想,在島上的日子,是他們最有活下去的希望的日子,也是最無憂的時候。

說到這裏,姬雲開忍不住再看一眼姒月姬的虛影。他自從放任姒月姬被人砍殺之時,就知道自己再沒有權利說喜歡他了。但姒月姬太強,太高大,讓他不得以仰望,而且在島上沒太多煩惱,姬雲開那時才知道,他沒有辦法真正放下過姒月姬。

姒月姬的虛影,連頭都沒抬一下。

姬雲開不動聲色轉回頭,感覺姬貫虹輕捏了一下他的手。

姬雲開微微搖一下頭,示意自己無事。

他又說起倭國在沿線小島上設的中轉站。姬貫虹對邊境線極為敏感,但他之前聽到的消息,都是間接來源,如今趁這機會,乾脆讓上島探查的姒月姬詳細說來聽,他又問了幾個關切的問題。問過之後,雙方都對對方的軍事敏感性而感到滿意。

後來柳長青在海上將姬雲開救走,都沒靠岸,開足馬力向北,打算把姬雲開直接安全運回京。姬雲開總算有了點安全的感覺了。

然而還沒安全幾日,他們就遇上了海上送急信的信舟,據說為了儘快找到他們,信舟一共派出了十二艘。當時姬雲開正和柳長青在甲板上閑聊,柳長青看過急信,登時勃然大怒,將那封信揉成團狠狠砸在姬雲開臉上,回身對眾將士說:“姬星移刺殺了徐將軍,徐將軍危在旦夕!立刻回航!”

當時早就有了不成文的規矩,表示尊敬的時候叫姬雲繼,但為了明確區分時,就還是叫他以前的名字,姬星移。

姬雲開那天從座上賓轉瞬變成了階下囚。當時他還沒喝下迷藥,但等船快要到東海大營時,他就被迷睡了過去,之後即使醒過來,也會立刻被灌下迷藥,所以之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我總是能聞到些huoyao味,但因我不知時日,也不能確定那味道留了多久。”

姬貫虹道:“我定了一批□□,想來反而給他們製造了方便。”他猛然一拍桌子,“居然把你藏在huoyao里,這要是真的出什麼事……”

他還沒來得及說狠話,姒月姬冷冷加譏諷地“哼”一聲,他就說不下去了。

不是他不想狠,而是這狠話他不想當著姒月姬的面說。

姬雲開把事情經過大致說完,忍不住問姬貫虹:“爹,三哥他為什麼要那麼做?我差點沒被他害死!”

姬貫虹沒吱聲,看了一眼識夫人。

姬雲開看不清姬貫虹的表情和微弱的動作,但他能看到識夫人站起來的影子。

識夫人說:“我累了,先走了。雲開你好好休息。”

姬雲開嘴唇動了動,想讓他娘多陪他一會兒,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從姬星移進府,他就發現他娘對他這個三哥,好得過分。對其他幾個兒子則很不在意。

姬雲承和姬雲啟因為從小就和姬貫虹隨軍打仗,隨朝從政,感受尚不深,姬雲開卻是一直在家裏被寵大的,因此識夫人的變化,他感受最明顯,最直接。

本來他還想,他娘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失落的兒子,對姬星移存有愧疚,想要補償虧欠,是可以理解的。

但如今,他才是那個經歷千辛萬苦而回來的小兒子,他娘卻只是抹抹眼淚,一聽姬雲開說姬星移的不是,居然就走了!

姬雲開等識夫人關上門,才又委屈掉淚。“我娘是因為我說了三哥的壞話,才生我的氣了嗎?”

姬貫虹搖搖頭:“你三哥換成了姬雲繼,現在他已稱帝。姬星移私自放跑了姒月姬,現在他也不知去向。”

信息量巨大,姬雲開一時都不知該從何問起。

姬雲啟於是就把這十餘天發生的事情,重點處詳細、非重點則簡略地說與姬雲開聽。

姬雲開聽得頻頻搖頭皺眉,欲言又止。姬貫虹道:“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聽聽。”

“爹,這姬星移若只是自以為是,甚至是個傻子,我們都可以忍,大不了看住了他就行。但他若別有居心,甚至與那神秘組織有關……”

姬貫虹點點頭,又想起來姬雲開看不清,加了一句:“我知道。”

姬雲開就不深說了,往姒月姬的方向看一眼。

姒月姬就站起來,邊向外走邊說:“我進宮了,明日罷朝。”

姬雲繼說過罷朝,姬貫虹說過罷朝,如今他一個姒姓沒品沒階的書記官居然也敢說罷朝?!

姬雲開看向姬貫虹,發現姬貫虹居然沒有反應,連生氣都沒表現出來。

他震驚得張開嘴。

姬貫虹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康盛公唯一還活着的兒子。”

姬雲開腦袋只是稍微一轉,就明白了姬貫虹的意思。“只是,姒月姬絕對留不得。爹,相信我,沒人能控制得住他!”

姬貫虹點頭:“不止是他,他和姬雲繼都留不得!只不過目前留着他,就能牽住姬雲繼,而姬雲繼是姚馳音最大的弱點。我們暫且留着他,待我們佈置好,正式對付姚馳音,就不用再留着他們了。”

“那大哥怎麼辦?”

姬貫虹掐掐姬雲開的肩膀:“算起來,我也是害了你。你大哥倒是不怕,他帶着親兵去的,縱使發生什麼事,你大哥也能保自己一命。”

姬雲開沒帶過兵打過仗,有忠於他的侍衛,畢竟人數少,沒有在戰場上一起流血殺敵的過命的兄弟。但姬雲承帶去的親兵,不僅經驗豐富,人數眾多,而且可以說與姬雲承親如手足,所以姬貫虹才放心讓姬雲承做人質。

姬貫虹寵着姬雲開,護着姬雲開,姬雲開沒吃過戰爭朝堂之類的苦,便有別的苦等着他。所以姬貫虹才說,是自己害了他。

姬雲開哪會怪他爹,又安慰了姬貫虹幾句。姬貫虹問他:“我若殺了姒月姬,你捨得嗎?”

姬雲開答不出來。

姬貫虹說:“不妨,大不了廢了他,給你留着玩。”

又對姬雲啟說:“我唯一放心的就是你,你別再被他影響了。”

姬雲開想,姒月姬被廢了,那還是他嗎?

姬雲啟想,大概,可能,也許,差不多,爹您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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