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太醫來的很快,診斷得出結論,怒極攻心,加上之前的事,傷了身體,需要好好靜養才行。
干永福也趁機提出讓長德帝回寢宮休息,讓大臣們先行散了回去。
只要皇上還活着,何愁沒有秋後算賬的機會。
說來這次皇上清醒后就立即下令去捉拿衛家人,實屬莽撞大意,就該提前派人查探清楚,趁衛家所有人都在家時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如此才能一舉將衛家所有人都拿下斬首。
干永福數次聽從長德帝的吩咐安排人去對付衛家,結果一次都沒成,也是讓干永福見識到了衛雲昭和江臨二人的手段,着實不好惹。
可干永福又哪裏知道,連長德帝的清醒時間都在江臨幾人的控制之內,怎麼可能給長德帝抓人的機會。
只要長德帝不能拿衛家其他人作威脅,江臨和衛雲昭自保是完全沒問題,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機會入宮,才能唱這一齣戲。
長德帝雖然吐了一口血,但也只是看着有些虛弱而已,腦子肯定是清醒的,他跟干永福想法一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還活着,還是皇帝,轉過頭他就能將衛家將六皇子府甚至這些朝臣的家給一鍋端了。
於是長德帝在聽到干永福提出讓他回宮歇息時跟他打起了配合,又是咳嗽又是裝難受,還發脾氣讓眾朝臣們滾,彷彿下一刻就要不行了一般。
干永福便立即叫了一群小太監來,要抬長德帝回寢宮。
眾大臣覺得事了,他們也的確沒什麼留下來的必要了,正要開口告退,卻聽見背後傳來響,竟是六皇子讓人將宣政殿的大門給關上了。
以前還沒什麼,長德帝今兒對自己這個六皇子倒多了兩分了解,這就是個混不吝的,徹徹底底被衛雲昭兩口子蠱惑,興許弒父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此刻,一見他讓人關了殿門,長德帝便急了,強撐着起來質問他,“老六,你這是做什麼,當真是要造反不成?”
“父皇的聲音中氣十足,看着倒不像需要靜養之人,既然如此,那父皇不如聽完兒臣要說的事再走如何?”越恆這番話聽起來弔兒郎當,但那緊閉的大門卻在告訴着眾人,他要說的話,在場的人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長德帝心中生氣一股不祥的預感,“逆子,你大膽,咳咳……”
越恆哼笑一聲,“輪膽子,普天之下誰有父皇,以及咱們的前皇後娘娘膽子大呢。”
越恆伸手推了曹蘭兒,將人推到正前方,“現在該說說兒臣的事了,也請諸位大人做個見證,為本殿那位死去多年的母妃討個公道。”
說起衛家的事,這些大臣們多少還知曉點,但六皇子一句死去多年的母妃卻是真把一眾朝臣們給搞暈了。
有人當即問出聲,“六皇子,您不是廢後娘娘所生,乃中宮嫡子,又哪來的什麼母妃?”
旁的妃子可沒資格讓嫡子稱一聲母妃。
“自然是因為本殿不是廢后……”
“越恆!”越恆要闡明真相,曹蘭兒卻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曹蘭兒滿臉陰沉,看越恆的眼神更是充滿威脅,“本宮勸你最好少說幾句,本宮若出事,你也絕不可能好。”
越恆笑着搖頭,“廢後娘娘,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就沖你殺衛家這事,你以為你能好得了嗎?”
當然不能,而且事情一旦揭開,她也沒了威脅長德帝的籌碼,長德帝隨時都能要她的命。
但在曹蘭兒看來,殺臣子和越恆要說的事後果截然不同,若只有前者,她能通過威脅越恆來保命,但再加上越恆想說的事,長德帝只怕會想當場要了她的命。
就在曹蘭兒沉思時,她聽到越恆又說了句,“你又怎知,我的好父皇不知你當年所為?”
曹蘭兒猛的抬頭看越恆,眼中帶着驚詫,但很快她就笑了起來,“既然你覺得他知道,又何必說出來,你以為你說出來就能討一個公道了?”
“更何況有了公道又如何,那個賤女人早就死了,再也不可能活過來。”
曹蘭兒這話誅心,成功踩到了越恆在乎的點,他一把掐住曹蘭兒的脖子,“所以,本殿會讓你下去給她賠罪!”
“你敢嗎?除非你想跟本宮一起死,”曹蘭兒勾唇笑了起來,對上越恆狠戾的視線,卻不懼。
“越恆,本宮沒那麼蠢,否則今日也不會來當這個人證,本宮不僅要太子好好活着,自己也絕不會死,並且還要折磨你一輩子。”跟方才慌亂害怕想逃走的反應截然不同。
越恆並未因曹蘭兒的話生出半分忌憚,“廢後娘娘,你能玩兒的無非也就那麼點把戲,你猜本殿中招了嗎?”
越恆這話說的太過輕鬆,曹蘭兒瞬間就愣了,一時分不清真假。
越恆鬆開她,溫柔的勸道:“不想現在死就別搗亂,否則,本殿極有可能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來,屆時就不好收場了。”
在場大臣將兩人的行為看在眼裏,有人想出來說一句於理不合,但被身邊的人攔住了,沒看到一進宣政殿,便一直是這位六皇子的主場嘛,這大門都關了,不管他想要什麼,必然都是有個結果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皇上的幾個兒子死的死,中毒的中毒,現在看着六皇子是最有可能登基的,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得罪他。
長德帝也將越恆的行為看在了眼裏,見他敢直接掐曹氏,心情還有些複雜,一是氣越恆不將他放在眼裏,竟敢當眾掐他的女人。二則在嘲曹氏活該,出來當了人證,最後還不是要被收拾。
至於越恆口中提到的什麼母妃,長德帝一點不感興趣,他現在就想越恆能當眾掐死曹氏那個毒婦,如此他便能馬上下令處死越恆,在場的朝臣也絕不會阻攔。
長德帝如意算盤打得好,但越恆卻不如他所想,他開始說起了當年的事。
“不知在場的大人們可還有誰記得麗妃?”
“麗妃?”有當官不久的大臣滿臉疑惑。
“可是十多年前被打入冷宮,然後香消玉殞的那位麗妃娘娘?”有入朝為官多年的老臣被喚醒了記憶。
但麗妃當年被打入冷宮的真正原因卻沒幾個人知道,對外的說法都是麗妃犯了大錯,具體什麼大錯便不為人知了。
而長德帝在聽到越恆提起麗妃,額頭一跳,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越恆便道:“本殿實乃麗妃之子。”
一眾哪怕心裏有了猜測,但聽越恆親口說出來,他們還是覺得心驚。
“當年廢后曹氏與我母妃先後有孕,廢後生下一個四肢不全的死胎,視為不祥之兆。她怕被人知曉後會失了寵愛,更失了后位,於是便想了用藥迫我母妃早產,”越恆將他從麗妃留下的信中所說之事一一道來。
曹蘭兒不僅調換孩子,還反咬麗妃一口,更是煽動長德帝將麗妃打入冷宮。未免夜長夢多,曹蘭兒處理掉了當年所有知情人,更是用血骨蟲害死了身在冷宮的麗妃。
而曹蘭兒做的事遠不止如此,她在越恆小時候就給他下藥,致使越恆經常生病,從小就傳出了病秧子的名聲。除此之外,曹蘭兒還縱容下面的宮女太監欺負越恆,甚至經常不給越恆飯吃。越恆雖聰慧,可小時候那些年着實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曹蘭兒也怕自己做的事敗露,怕有人看出越恆的長相跟麗妃相似,所以常年把人拘在長寧宮,就連長德帝都很少能見到人。偏她對外裝的好,一副千萬般為越恆好的慈母心腸,長德帝還因着這點誇過曹蘭兒好幾次。
越恆拿到麗妃留給他的那封信時,他已經十歲了,也真被曹蘭兒給養成了病秧子。越恆曾無數次想過,如果他沒有拿到母妃留給他的信,只怕早死被曹蘭兒磋磨死了。
麗妃不僅在信中說了她對當年事情的猜測,還給越恆留了一條後路,越恆也是順着麗妃在信中留下的線索,然後找到了教他功夫的師傅,也是越恆唯一活下來的小舅舅。
越恆開始學會自保,開始謀划復仇的事,配合曹蘭兒裝母慈子孝,培養自己的心腹手下,籌謀多年,然後才等到了今日。
“廢後娘娘,本殿所說可屬實?”
殿內有一瞬的靜默,朝臣們目光聚集在曹蘭兒身上,等她的答覆。
曹蘭兒冷笑一聲,“越恆,如今整個宣政殿都被你控制在內,自然是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屬不屬實有什麼區別嗎?”
越恆並未反駁曹蘭兒這話,轉而問起長德帝,“父皇,當年的事你當真一點都不知情嗎?父皇如此英明,兒臣不信你會被曹氏一個女人騙得團團轉。”
事關皇帝顏面,長德帝被越恆一激,心中又生出了些鬥志。只是他不能說自己知道,也不能說自己完全不知道,長德帝板起臉,一拍桌子,“曹氏,你還快將當年之事從實招來,倘若你主動坦白,朕興許還能饒你一命!”
曹蘭兒:“一派胡言,胡編亂造,六皇子就是本宮所生,麗妃之事跟本宮毫無關係,皇上和諸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查,本宮不懼。”
曹蘭兒高仰着脖子,端得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看了半天好戲的江臨走到越恆旁邊,替他開口,“真一點都不怕嗎,那不如咱們就先來個滴血驗親好了,是不是親生的驗過便知。對了,最後把太子也一塊請來,有他在更好對比。”
一提到太子,曹蘭兒冰冷的目光立時落在江臨身上,“江臨,皇家的事還輪不到你說話,你最好識相點別摻和。”
曹蘭兒不想讓江臨摻和,但越恆卻配合的很,立馬就讓人去東宮請太子來,曹蘭兒立馬急了,“不許去!越恆,你答應過本宮的。”
越恆淡淡的說,“廢後娘娘放心,只放一滴血,不會要太子殿下命的。”
曹蘭兒反應很激烈,就是不讓,還一再用越恆的承諾和越恆的小命來威脅他。
越恆聽得好笑,“廢後娘娘,看看你這跳腳着急的樣,你難道不清楚反應越大越顯得你心虛嗎?又或者你以為本殿籌謀這麼多年會什麼證據都拿不出來?”
話一出,曹蘭兒頓時反應過來,她這是又讓越恆給擺了一道。
曹蘭兒憤然要痛罵越恆,越恆卻不理她,拿出了當年麗妃給他留下的信,又讓人將殿門打開,送了兩個顫顫巍巍的老婦人進來。
兩個老婦人跪下給長德帝行禮,越恆向長德帝介紹她們的身份,一個是當年在麗妃身邊伺候的嬤嬤,曹蘭兒派人清除知情人時她被用白綾勒死然後拋屍荒野,但因為留了最後一口氣,被越恆小舅舅救下,這些年一直好好養着,為的便是有朝一日入宮當人證拉曹蘭兒下馬。
另一人便是冷宮那位將信交給越恆的宮妃了,一招偷梁換柱將人給換出了宮,她本就無足輕重,也沒人在乎她的死活,更沒誰關心過死的是不是真的她,換起來了就方便多了。
恰好,長德帝也是認識這位宮妃的,即便十多年過去,可那張臉除老了些,跟以前還是相像的。
長德帝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便知道越恆今的確是有備而來,而他可以趁機要了曹氏這個毒婦的命。
長德帝今日頭一次臉上有了笑容,若是沒有這些大臣在,他也很想問問曹氏,來替衛雲昭等人做人證攀咬他這個皇上時,可曾想到會被反咬一口,到頭來還是會落在他手上。
長德帝很配合,威嚴呵斥,“曹氏,你這個毒婦,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
“認證物證確鑿,你調換皇子,栽贓陷害,甚至謀害后妃虐待皇子,如此膽大妄為心狠手辣,你該當何罪?”
長德帝訓完曹蘭兒還把刑部尚書給點了出來,問他該如何判。
律法這種東西說的好聽是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實際哪裏管得到皇室的人,尤其曹蘭兒之前可是皇后。
刑部尚書不笨,知道這是帝后兩口子反目成仇了,長德帝這會兒是變着法子要置廢後於死地呢。
比起一個壞事做盡,又跟六皇子有殺母血仇的廢後來說,刑部尚書自然更願意順着長德帝說話。
“理當,斬首示眾。”
幾個字一出口,刑部尚書立馬背後有一雙滿是恨意的眼睛在盯着他,那是廢后。
而上座的長德帝卻是笑了,不過斂的很快,只有一直盯着他的少數幾人才看見了,長德帝道:“既如此,便將曹氏這心狠手辣的毒婦關入刑部大牢,秋後處斬。”
長德帝是迫不及待要曹蘭兒死,所以連審都不打算再審,便直接定了她的罪。
長德帝之前叫不出來的禁衛軍這會兒又能叫進來了,直接來抓曹蘭兒。
曹蘭兒自然不肯,“我沒罪,我什麼都沒做過,你們不能定我的罪。”
她看着長德帝,開始哭訴喊冤,“皇上,臣妾無罪,麗妃的死跟臣妾無關,都是越恆在胡言亂語,信肯定是偽造的,還有這兩個所謂的人證肯定是他隨便請人來假冒的,皇上你不能信她們隨便定臣妾的罪,臣妾冤枉啊。”
局勢變得也快,剛還在趾高氣昂的怒罵長德帝,轉眼自己就要被問斬了。
可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戲。
長德帝哪可能再信曹蘭兒的話,別說她當年真做過那些事,便是沒有,長德帝也恨不得她死。
長德帝極不耐的擺擺手,“押下去,嚴加看管,絕不能讓她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