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可能今天之前,莫郄不知道廖依依懷疑季寒素是間諜。不,和季寒素是不是間諜根本沒關係。有關係的是莫琥打斷了季寒素的腿,而季寒素在軍中的人緣不錯。莫郄會給季寒素討回公道?看原主這麼多年一直是個副官,就能明白怎麼回事了。
【怎麼不說話了?】季寒素吭哧吭哧爬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直沒聽到竺昭昭的聲音。
【怕影響你。】
【是會影響我,讓我都沒力氣了。來,跟我說點話。】北方小城中的老乞丐本該是個寡言之人,現在卻閑不住嘴了。
【說點什麼?】
【什麼都行。你說的,我都愛聽。】
【季大將軍什麼時候這麼油嘴滑舌了?我說你都愛聽,那我給你講個白雪公主的故事,你愛不愛聽?】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講!我絕對愛聽!】
【呸!被你騙死的人,現在墳頭的草都讓人踏平了!講就講!】
假賭氣真好玩,竺昭昭就真的開講了白雪公主。等竺昭昭講完,兩人不約而同沉默了十幾秒,陶醉在了童話故事美麗的餘韻中……
個屁!
故事是好故事,但兩個加起來不知道多少歲的大老爺們,講這種甜甜軟軟的童話,只剩下酸爽了。男人何苦為難男人呢?
【愛聽嗎?】
【愛!】
【是嗎?那我再講個灰姑娘的。】來呀!誰怕誰!他可是……的,知道的故事能把老古董季大將軍淹死!
【你講啊!我超愛的!】
這倆人都是屬死鴨子的,嘴硬。
這次竺昭昭還來了個大殺器,捏着嗓子嬌滴滴的講故事,本來他的聲音就是刻板的怪異,再提高八度,那就不是酸爽了,是過電了。
正在彼此折磨中,有汽車的聲音響起,季寒素立刻用他最快的速度爬到了牆根,不管這裏臟不臟,臭不臭,緊貼着牆隱藏起了自己。汽車開着車燈路過,有個人壓低着聲音叫着:“季副官?季副官?”
這是剛才送廖依依和莫琥離開的司機,他叫莫玄,也是莫郄收養的孩子——莫郄收養了不少孤兒,當年還一度被稱為善舉。不過除了季寒素外,其餘都是普通的小孤兒,他們名義上也算莫郄的義子,但季寒素小時候還叫過莫郄兩聲爹,他們這些孩子從小就叫莫郄大帥和老爺,名為義父子,實則主僕。
季寒素沒動,等車過去,他從牆角出來繼續爬。大概一個多小時后,十二點左右,他又碰到了莫玄開的車,這次季寒素沒躲起來,還伸出了手臂表示自己的位置。若莫郄要殺他,不會到現在還一個人搜找。若莫琥改了主意,吆喝找人的也該有他,更何況,莫琥那性子,做不來假意尋人的模樣,更不可能躲藏起來。
“季副官,我帶你去醫院!”莫玄一路跑過來蹲在地上,他剛抬手要動作,就被季寒素擋住了。
“你送我去石根路的小教堂就好。”
“那種小地方,怎麼能讓你好好養傷?”
“大醫院也是大帥的勢力範圍,我去了,今天夜裏還是活的,明天早晨就不一定了。”
“大帥……好!我送你去石根路的小教堂。”
季寒素被莫玄扛進車裏的,兩人一路上沒話。季寒素看似閉目養神,其實一直提着戒心,只要這人有異動,那到時候必定“你死我活”。
“到了,在這把我放下,你趕緊回去吧。”
“我把神父叫起來,把季副官你抬進去。”
“不用。我感謝你幫忙,但你回去后,最好主動去找大帥,說想把我抓回去,但沒找着。否則,你日子也不會好過。不要畫蛇添足說想殺了我,你不是那種人,那麼說大帥反而會生疑。”
“嗯……謝謝季副官。”莫玄低聲應了,把季寒素扛下來,放路邊了。臨走想跟他換一換軍裝的,被季寒素趕蒼蠅一樣趕走了。
“快走快走!那麼髒的軍服你沒處去說,我一路爬過來軍裝那麼乾淨更沒處去說了。”
季寒素自己爬完了最後一百多米,沒着急去拍門,就趴在他家大門口了【爪爪,再給我講點故事吧。】
【你沒完了?】
【講講《西遊記》?《三國》與《水滸》也是不錯的。這些書原主雖然是看過,我有記憶,卻還是覺得隔着點什麼,模糊得很。】
【趁現在有空,再梳理一下記憶不好嗎?】
【現在秋天有點涼了,我怕梳理記憶時候睡著了,你不想讓我凍着吧?聽你講故事,我還比較興奮。】季寒素可憐兮兮的,他還說竺昭昭私下裏嬌氣,他這撒嬌的樣子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也是真的對四大名著中的三部比較感興趣,畢竟他那時候最出名的閑書……就是改得他自己都不認識的《李大將軍傳》。
竺昭昭被說得心軟了【好吧。那就說《西遊記》吧。話說: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
竺昭昭正兒八經的講起了故事,季寒素趴地上聽。一開始他偶爾評判兩句,竺昭昭也跟他一起議論。後頭被打斷得煩了,竺昭昭就罵他,季寒素立刻老實不說話了,可也安靜不了多久,就又話癆起來。季寒素要是冷了,就做個半身的掌上壓,或者在神父的家門口磨袖子。
看似安靜,實則熱鬧的二人世界,讓時間過得飛快。
“啪嗒!啪嗒!轆轤轆轤~啪嗒!”
腳板拍打在地上,伴隨着車輪滾動的聲音響起,磨袖子的季寒素立刻停下動作,趴平了裝昏迷。
安東尼神父是個華夏通,並且熱愛華夏美食。他的小教堂里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叫阿奇的男佣人,一個每天來給他們做飯的廚娘孫嬸,外加一個被安東尼神父收養的小教士趙三陽。
孫嬸今天來得比較早,因為安東尼昨天說他今天有事要早早的出城去,孫嬸就要早一些過來做早飯。這個拉車的黃包車夫,就是孫嬸的兒子。雖然曦城的有些大道上也有路燈,但石根路還沒有,孫嬸母子倆還都有些夜盲,大半夜的看不出兩米。但他們對本地道路熟悉,所以只要速度放慢一點,還是沒問題的。
可也因為夜盲,才看見地上那黑乎乎的是個不知生死的人,孫嬸的兒子勉勉強強的掉了個方向,卻讓孫嬸從車上跌了下來。
“哎喲,哎喲!”
“娘,您沒事吧?”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這地上……死人?”
“不是,不知道。”
這個年月只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孫嬸母子看見了地上的“屍體”,嚇是有點嚇着,但還不至於亂了方寸。
教堂里的安東尼已經起來了,正在穿褲子。
“神父?神父?”小教士趙三陽來敲門。
“什麼事?我已經起來了。”褲子別腳,安東尼單腿跳到門口,他以為自己在這個過程里,能穿上褲子,但是沒有,不過安東尼還是姿勢別彆扭扭的打開了門。
“我不是要進來。”話這麼說,趙三陽還是提着燈把腦袋伸進來了,“孫嬸說在門外有個死人,看樣子像是特意來教堂的。神父,你腿毛多得好像穿了毛褲啊!”
安東尼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了!你不要自己出去,我儘快!”
蹦蹦跳跳把褲子穿上了,安東尼拿上木倉——是一把長管步木倉,被他叮囑了不要跟着的趙三陽還是提着燈出去了。趙三陽拿着明火,安東尼自己拿着木倉,外邊還有個不知道情況的死人。安東尼沒跟趙三陽多說什麼,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兩個人出去了。
安東尼作為這個時代營養充足的美麗國人,沒有夜盲,有馬燈的光芒,他看清了地上的那個人穿着軍裝,他雙腿上那是固定嗎?
但安東尼沒有貿然接近,他的木倉雖然沒有對着,但他握木倉的姿勢,卻是隨時都能瞄準開木倉:“孫嬸?這個人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有,就是一來就看見他了。神父,我兒子剛才又看了看,他還沒死,是活人。”
“三陽!別!”安東尼還在考慮,小教士已經到一邊把季寒素的臉掰了過去。
“神父,這是季副官!”
“季副官?”是認識的人,安東尼的槍略微鬆了松,可他又抬起來了,“你別在那獃著,回屋裏去!”
“哦。”趙三陽答應是答應了,可也就是站回了門口,安東尼跟他瞪眼,他賠笑臉,“我就站這,不朝跟前湊。”
安東尼徹底對這位小教士無奈了,他走過去,用木倉管撥了一下地上人的臉,親自確定了他真的是季寒素。腿上確定是固定了,他衣服的袖子都被磨爛了,雙手也傷痕纍纍。
這個跟他只是認識,並不是十分熟悉的人,不會真是一路爬過來的吧?他為什麼不求助大帥府?難道距離最近的就是我家?不像啊……
“呃……”這時候季寒素髮出了一聲口申口今,他睜開眼,無力的尋找着什麼?最後看見了安東尼,“安東尼神父嗎?我……是來做臨終禱告的……”
假如季寒素直接求救,安東尼都能狠下心把他扔在門口,找人先通知大帥府——情況明顯不對勁,安東尼暫時還不打算離開曦城,更不準備得罪這裏的最高權力者。
可臨終禱告的……這個……作為一個有操守的神父,他不可能把季寒素扔在這裏不管,即使知道季寒素大概率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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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寒素:_(:з」∠)_我要死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