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回家(1)

“怎麼又是這啊……”

葉濯林躺在山頭上,用指尖時不時摳着旁邊地上的碎土:“這下面就是我的棺材吧?”

“是啊,不過你現在還在乎這些嗎?”景行就躺在他旁邊,悠閑地側着身子,用手拖着臉,手肘撐在地上,“你都已經完完整整的變成活人回來了,除了相貌年輕十歲,剩下和以前並無兩樣。”

葉濯林嘖嘖兩聲,別過頭:“主要……你讓我夢回剛死的那段時間了。”

“不會吧,我又沒讓你喝水。”

“是啊,你直接把我淹在河裏。”

被迫回想,葉濯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憋屈又“噌”的冒了出來:“你淹就淹吧,反正我落水也落習慣了,但你……你不讓我憋氣,幾個意思啊?”

“憋氣難受啊。”景行慢吞吞伸出手攬住葉濯林,悠閑地打了個哈欠,“反正遲早要死,與其缺氧暈厥後被灌水淹死,還不如一瞬間被嗆到,直接結束。”

“……歪理。”

憶起水中他安靜等死時,景行突然游過來用舌頭撬開他的唇齒,那時他一個慌亂,沒控制好憋氣節奏,直接一口水倒灌進肺部,醒來后就在這了。

他有充分理由懷疑所有冠冕堂皇的說法都具備欺騙性——景行只是使盡渾身解數想占他便宜而已。

“不管是不是歪理。”景行輕輕一笑,用手指向遠處一片雲霧下的朦朧,“你我總歸是回家了。”

葉濯林“嗯”了一聲,沉默許久,才道:“過了多久了?”

“從你離開這個世界,以我們共同渡過的時間來看,差不多七八個月吧,最後一個世界耗的時間最多。”

葉濯林不自覺地低頭垂目,有一瞬間的黯然:八個月,足夠物是人非一番了,趙封會更胖,賀嘯會更高,只有他們二人一成不變,一如當初。

“你之前不在這的時候,各個世界的時間是不互通的吧?”

“嗯,但這次你也跟着我走了,就互通了,所以這裏也過了八個月。”

景行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用手在他頭頂處拂了一下:“八個月很久,但對我們來說,這只是今後時光中的滄海一粟。”

“你這話說的,我險些忘了我倆都二三十了。”葉濯林拉住景行的手腕,停止他試圖摸頭的勢頭。

“二三十還不年輕嗎?都夠好多八個月了。”

葉濯林輕笑一聲,也不和景行爭這種小孩子拌嘴的話,視線投向遠處被雲霧遮住些許的皇城:“八個月了,也不知道趙封他們怎麼樣。”

“在你醒之前的幾分鐘,我過去看了幾眼,現在簡單和你描述一下。”景行歪頭打了個哈欠,隨意而又懶散,“好巧不巧,咋們來的就像卡時間似的,趙黎要謀反了。”

“……”葉濯林手心一滑,順利以一種躺平的姿勢倒在崖頂。

“什麼叫要?”

“我去看的時候,他已經越獄出來了,帶着一堆人朝皇宮的方向走,我尋思他總不能是出來散個步。”

“……”

葉濯林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瞬間就換了個狀態,眼中閃過一絲凌厲,景行一挑眉,暗搓搓多看了幾眼,這才意猶未盡拉着葉濯林的手,催動荒合御劍瞬移,直接到了皇宮上空。

“我覺得卡點的不是‘我們’,而是‘你’。”

從正殿上方目前還感覺不到動靜,但若是對馬蹄刀劍聲極度敏銳,比如像葉濯林這樣,就能聽到些許動靜,甚至能辨別出模糊的方位。

“確實是地牢那邊的位置。”葉濯林眯起眼睛,仔細眺望片刻,“大概沒一會就到了,人不少啊。”

景行表示讚許:“估計是謀劃了挺久了,但如果真的有心機,不會就這麼讓全部兵馬闖進去,先隱身看一會,趙封當了這麼久的皇帝,你總不會真覺得他是個傻子。”

“我只覺得他很憨憨,但沒說過他蠢。”葉濯林搓着下巴,大致審查着皇宮佈局,“我感覺還要從西邊來一隊人,皇宮這個構造,只打一邊的話就是無腦白送,但我沒聽到動靜,應該不是輕騎。”

“畢竟皇宮內不允許騎馬,誰知道是不是藏在官員中?甚至後宮都有可能是個收納所。”

“嘖,看到人了。”

兩人停止討論,與此同時,不起眼的動靜自然而然也被有所察覺,然而鐘響三聲后,並沒有御林軍出現,再凝神一看,隨着揚起的灰飛,一隊輕騎就這麼大搖大擺進了皇宮。

兩人立刻懵了。

“皇城怎麼可能沒有御林軍?”葉濯林獃滯了一下,“趙黎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人在牢中就能把御林軍全滅。”

“確實,召集這麼多人已經是很了不得,差不多就是啃了之前數年埋下了老本了。”景行拉住葉濯林,從空中一躍而下,“隱身進去看看。”

今非昔比,他倆現在幾乎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所以哪怕葉濯林心懷疑慮,卻也沒多大擔憂。

跟着輕騎彎彎繞繞了一陣,葉濯林暗自感嘆造反架勢之大,這隊輕騎幾乎是毫無避諱,若不是他們走的是小道,葉濯林都快懷疑這隊兵馬甚至可以直接從正殿跳着舞進去。

之前走的太匆忙,早知道直接跟趙封說把趙黎處死得了,簡單又方便。

如今這麼大搖大擺玩造反,想必趙黎在牢中已經把之前布的局全都理順了,就等着這一天。

不用看,葉濯林都能想像出趙黎等會會如何嘚瑟。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趙黎居然不在那幾隊輕騎中,而是不知何時已經提前造反,兩人隱身進入大殿時,趙黎已經開始了他的演講。

“陛下啊,之前有葉濯林幫你,你才勉強坐在這個位置上,舒服了幾年,碌碌無為,如今身邊沒那人了——你還有什麼呢?”

趙黎看起來消瘦了許多,皮膚蒼白,臉上也坑坑窪窪的沾着灰,肯定是沒有那扮豬用的胭脂水粉了,大概在牢中沒少吃苦頭,然而就連這一身破舊布衣,也掩蓋不住他此時的風光。

賀嘯就站在旁邊不遠處,被人擒住手臂,發紅的眼睛死死盯着趙黎,卻是一聲沒吭,只是眼睛是不是瞟着屋檐的位置。

虛空中的葉濯林略一挑眉,也跟着抬頭,就注意到房樑上的灰塵分佈似乎有些不均勻,像是被不知道哪家熊孩子爬過。

然而這種地方不可能有熊孩子。

“我低估賀嘯了啊。”葉濯林將賀嘯不起眼的手勢變動指給景行看,“他居然會用計埋伏引魚上鉤了。”

“有你帶,肯定不是什麼庸人。”景行十分友好地接著說,“不過他是在你走之後才變成這樣吧?對哦,這說明你帶的時候他還是個憨憨。”

葉濯林:“……”

大敵當前,這貨還要惹他一波。

葉濯林不輕不重踩了景行一腳,算是大度地將此事一筆勾銷,又注意到台上趙封一副不卑不亢又帶着分痛心的模樣,心中更加篤定這是一場戲。

趙黎可能很會盤算,然而有比他更會盤算的人。

就比如,輕騎進殿的一剎那,之前在殿中舞槍弄棒像是迫不及待想看更替皇位的人,幾乎有一半同時轉身,原本指着趙封的刀劍瞬間轉向,場上局勢近乎只在一念之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黎得意的笑僵在嘴角,成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奇怪弧度。

趙封穿着一身龍袍,杵在刀劍的最中央,坐在龍椅上頗有威嚴,食指頗有節奏地敲擊座椅的扶手,俯視着趙黎,呵道:“朕確實不聰明,葉將軍也曾調侃過朕當明君有些困難,但是,對付你的小心思,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

以往,或許在葉濯林的光芒下,趙封總顯得有些渾渾噩噩,然而當光芒褪去,便會發現,原來一直被光芒照着的人,本身也是會發光的。

“陛下……給我帶來了好一番驚喜啊。”

趙黎在短暫的驚愕后,很快恢復了常態,也不知從哪掏出個摺扇,啪一聲打開,妝模作樣搖晃着,不慌不忙往外吐字:“居然比我想像的要更機靈些,看來跟了葉濯林那麼久,也不算浪費時間啊。”

葉濯林:“……”

這不是趙黎在挑戰皇帝的威嚴,這是用他的名義拐彎抹角來羞辱皇帝。

趙黎本身就是個中規中矩的美男,只不過之前扮豬吃老虎扮過頭,抹了一身胭脂水粉,令不少人產生了觀感上的生理不適,如今一臉塵土,反而多了些男子的硬氣,若不是一開口就是髒水往頭上潑,否則葉濯林都快對他改觀了。

賀嘯自然聽出這番話有多麼大逆不道,剛想爭辯,卻聽得趙封不慌不忙道:“葉將軍固然是不可多得的武才,但朕私以為……朕也不差,朕最近看了許多典故,上面說,無論下屬有如何驚艷絕倫之才,也扶不正一個碌碌無為的平庸的主子,所以,朕其實向來很有自知之明。”

葉濯林:“……”

趙黎:“……”

所有人:“……”

於這個向來低調親民恨不得把“我不行我這個皇帝當得不好”寫在臉上的陛下來說,突如其來的自誇,就像是一文錢一個的饅頭突然漲到了一銀一個,很不起眼地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趙黎眼角一抽,輕呵了一聲,審視周遭基本分為兩撥的兵馬,默然片刻后,突然笑了。

“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不過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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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嗆死後我重生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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