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她心知眼下這情況,付耀琦既知道瓦婁人在上京是不可能無緣無故隻身一人跑回來的,況且身邊還帶着安槿從未見過的侍衛,再加上付耀琦的父親對他回京的態度如此不清不楚,想必是之前已經收到了消息。安槿自然也是猜到了些,之前沒有直接問他,一是自己身子不爭氣,二是並未完全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想。現在劉黔冒險出宮將東西送到她手中,雖然不知道另外一樣是什麼,但其中一件的手感她再熟悉不過,便是安國軍的另外半枚玄鐵虎符。兩枚虎符合二為一便能調動安國軍十五萬將士,皇帝不可能無緣無故將另外半枚虎符交給她,除非上京城附近有可以調動的安國軍。
付耀琦要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是不可能帶着所有大軍隨行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帶着黑騎來,黑騎所有將士都是用的快馬良駒,回京速度不會比付耀琦慢多少,而付耀琦回京已經兩天多了,算算時間黑騎應該也該到了,安槿此刻有百分之八十可以確定黑騎就在城外,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黑騎人數而已。想到這裏,她心底的底氣瞬間足了不少。
奚紹自然是分不清安槿究竟是在撒謊還是真的有黑騎就在城外,此刻最蠢笨的辦法就是派人進宮去詢問,他確實也這樣做了,並未派人,而是自己笨拙的騎着馬就進了宮門。
沒有奚紹這根攪屎棍在這,事情也好辦多了。太子顯然是已經對安槿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憑着他對安槿的了解,她這個人向來說要做什麼便會去做,說放火便一把火燒上自己的府邸,說要扳倒閔貴妃便一點餘地不留直接讓她凌遲。
他轉頭看到安槿提着刀在原地站着,一身紅衣在夜風中顯得格外張揚,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格外散漫卻又狠戾的氣勢。
漆黑靜謐一片的夜空中驟然炸開一顆紅色的煙花,接着又迅速升空接連炸開了好幾顆同樣的煙花,安槿皺了皺眉,突然想到當初在西市遇襲被付耀琦拉着逃跑時,黑衣人拋出的那團報信煙花,看樣子是瓦婁的人發現了什麼情況在給他報信了。
趁着眾人都看天分神之際,安槿拽了一把雲亭,示意她扔下太子上馬往回跑。他們帶來的人已經被制住,唯有雲亭和安槿有太子在手沒人敢動,雲亭立刻明白了安槿的意圖,猛的一推將太子推的一個踉蹌,翻身到安槿的馬上坐到她身後重重揚鞭,馬兒吃痛的長嘯一聲,瘋了一般衝出人群往後跑去。
剛跑出重重包圍便看到一大隊人馬朝着宮門方向緩慢而來,安槿以為是安國軍黑騎進城了,正心底冒出一絲慶幸準備往那處衝去,但在看清來人後卻驟然拉住韁繩,馬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高高抬起前蹄長嘶了一聲。
來人並不是付耀琦,為首的騎着黑馬一身青衣的李淳翊,而他的手上牽着一根繩子,繩子另一頭綁着的是剛剛才站着街角把小旗子遞給他的宋澤。
看到此刻呈兩面夾擊的狀態,又看看被捉的宋澤,安槿心頭突然一堵,張口便問道:“我阿弟呢!!”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問宋澤還是李淳翊,此刻她心底里只有一個念頭,宋澤既然被抓了,那剛才救走安柯的雲志和在街角護着蘇凝香的雲武必定也一同被抓了。安柯此刻腹部中箭又昏迷不醒,想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阿槿,你過來。”李淳翊抬起手沖安槿招了招,說道:“你不必以身犯險,今日之事成敗皆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那你此刻捉了宋澤來此是為甚?不也是來逼我交出虎符的嗎?!”安槿冷笑了聲,又開口道:“你既然捉了宋澤,那我阿弟想必也在你手上!李淳翊,你是打算用我阿弟來要挾於我?”
“不是的阿槿,你聽我說,阿柯他…”李淳翊話說一半頓了頓,似乎在想如何告訴她,沉默片刻又接著說道:“正在救治…但他傷的太重,腹部中箭,並且…渾身骨頭已經幾乎粉碎…”
安槿一個來自醫學發達的現代人,自然知道混身粉碎性骨折意味着什麼,她轉頭看向宋澤,想從他那裏得到些不一樣的答案,卻見他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些歉意。安槿還沒來的及說出口的話化做一片腥甜回蕩在喉間,她努力維持了許久的姿態就在瞬間瓦解,憋了許久終於再無法忍住,一大口鮮血瞬間從口中噴出。
雲亭眼疾手快的一手捏住安槿的下巴,迅速往她嘴裏塞了顆藥丸,然後輕輕撫着她的背給她順了順氣。她的身體一直靠藥物強撐至現在已然是耗損過大,宋澤早已備好了葯讓雲亭隨身帶着,就怕以她的個性不撐到最後不罷休,早備着以防有個萬一,卻不曾想那麼快就用到了。
見安槿口吐鮮血,李淳翊急忙將繩子扔給旁邊的人,輕夾馬腹就往前走了幾步,卻看到安槿慢慢坐直身子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向他抬起手來,明顯擺出一副讓他不要靠近的姿態。
“阿槿!你走吧!阿柯我不會動他,也不會用他要挾於你!只要你乖乖在府養傷不攪和進來,我保證安國府不會有事的!”李淳翊嘆了口氣道:“這些事情本就與你無關的,你為何如此要強!”
“你口口聲聲說與我無關,那我父親和那些犧牲在龍湖關安國軍將士的命不是命嗎?你們聯合起來讓我父親喪命於邊城,和我父親一同枉死那些安國軍將士的命,難道在你眼裏就不值一提嗎?”安槿諷刺的輕笑了一聲,抬眸帶着審視的看向他,回道:“李淳翊,你告訴我!這筆賬我該跟誰算?”
她並未等到李淳翊的回答,身後沉重的宮門又再次緩緩打開,這次騎馬走出的是年近古稀的奚國明,只見他身穿戰甲肩戴披風手持長劍,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若不是知道他的為人,猛的看去還真像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臉上殺氣騰騰氣勢非凡。
安槿低頭笑笑,心想若是付耀琦再不來,她今日小命兒必定是得交代在這了,看着奚國明的樣子今日是打算新賬舊賬一起和她清算了,上一次是她命大,在李淳翊的幫忙下從他手裏逃過一劫,這一次估計沒那麼好命了,她不會對他妥協,他亦不可能衝冠一怒為紅顏,為了她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在這個皇權高於一切的世界裏,有幾個人會放着眼前的大好江山不要。
記得他曾說過,若是真到這一天,不必手下留情。
奚國明騎在馬上邊走邊掃眼看去,安槿帶來的安國軍舊部那少的可憐的人皆已被制服,只見他穿過層層士兵,帶着護衛不緊不慢的來到李淳翊面前,抬了抬手,隨行的護衛迅速上前將她與雲亭團團圍住,看着近在咫尺的距離,安槿恨不得舉起手臂一弩/箭將這個可惡至極的人射死同歸於盡一了百了,可她現在卻不敢如此,若她拖不到付耀琦帶兵援救,那之前所有的一切努力都白搭了。
“你是自己下馬,還是我派人‘請’你下馬?”奚國明抬手指了指她,說道:“現在交出虎符,或許可以留你一命。”
“你們能不能換句話?一個兩個都對我說同樣的話,不累嗎?要交我早交了,何必等到現在?”安槿依舊坐在馬上,嘴角的血跡早已風乾,臉上卻雲淡風輕。
“安槿,你好好想想,若是不乖乖交出虎符,在場這幾百條性命我不介意在你面前一個個殺給你看,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奚國明臉上帶着一絲扭曲的笑意,輕輕揚了揚手,開口道:“把人給我全都帶過來!”
看着一個個安國軍舊部和莊子上帶來的人被刀架着脖子壓一一壓到面前,安槿握緊了雙拳,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等等!”
“姑娘不可!!”雲亭連忙拽住安槿的衣服焦急的說道:“虎符不能交!”
安槿抬了抬手,轉頭對奚國明說道:“虎符眼下不在我身上,我現在讓我的侍女去取來,你不要傷到他們!”
隨後,安槿反手將虎符往雲亭手中一塞,側身讓雲亭附耳過來交代了幾句,自己翻身下馬,走到人群中間,說道:“你放她出去,她自會去取。”
“來人!將她的身上給我搜乾淨,綁起來!”奚國明吩咐道:“放那個侍女過去!”
看着雲亭咬牙騎馬飛奔出人群,安槿才吐了口氣,緩緩開口道:“我堂堂縣主,身子豈是這些個走狗說碰就碰的!要麼你奚國明親自來搜,要麼…他來!”
只見她手指着一個人,眾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連騎着黑馬的那個人自己也是一臉的震驚。
奚國明自然是不會親自搜她身的,安槿的狡詐他是見識過的,否則他兒子孫子不會都栽在她手裏,於是他只好恭敬的朝李淳翊拱了拱手,說道:“李公子,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