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四
宗三左文字到底在想什麼,不管是三郎還是明智光秀目前都不知道。
因為忙着上洛的他們終於受到了阻礙。
之前織田攻打美濃,一部分是因為三郎曾對歸蝶說過的“我會把美濃搶過來,帶你一起去為你父親掃墓”,一部分也是因為美濃是織田家上洛的必經之地。
不過依照三郎的性格,這兩個原因哪個更重要,哪個先出現,還真是說不準。
自美濃的岐阜城出發后,織田家一路前進,直到到達近江。近江的勢力分別是南近江的六角和北近江的淺井。淺井由於阿市的出嫁,到目前為止都維持着不錯的關係,立刻就帶着援軍而來,表示願意支持信長的上京。
而態度一直曖昧不明的六角家則探知織田家接近的消息后,很快就派出大軍攔截織田軍的去路。一開始織田家還派人前去交涉,但是六角家態度堅定,最後也只好做出迎戰六角準備。
“還好阿市嫁去了淺井嗎。”
在看到淺井長政帶兵前來的時候,明智光秀這麼感嘆。
“也不光是因為阿市。淺井家本來就是中立,只是如何爭取。咦,這麼一說要是淺井家被六角爭取過去,我們就要被堵在近江了。”
“……長政公就在這裏呢,殿下。”
“沒事,反正說的也是實話。”三郎並不愧疚的對着淺井長政說道,“不過你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實在是太好了。要一起上洛嗎?”
“不,我隨你平叛后就要回近江了。”三郎說的確實是事實,但是這並不妨礙淺井長政對這種異於戰國任何大名的爽直適應不良,連忙表示自己沒有這種野心,生硬地岔開了話題,“那麼對於攔路的六角,你打算怎麼做?”
“哦,很容易啊。那邊有我們的內應。要是打起來——我想從支城之一的箕作城開始打。打下來之後再在箕作山設本陣。”並沒有內應一事應該算是機密的認知,盤着腿坐下吃烤魚的三郎輕描淡寫的就對淺井長政說道,一點都沒有在意後者因為聽到這句話后怪異的臉色,“那麼先鋒就讓……”
“藤吉郎(豐臣秀吉)和丹羽(丹羽長秀)一起去吧。”
——
木下藤吉郎(豐臣秀吉)目前在織田家只能算混了個臉熟。自稱為賣針商人的他,因為織田家不看身份的招募而成為了織田家的一名足輕(下級步兵),後來在三郎困擾如何攻下美濃之時,獻上了“一夜之間在邊境築堡砦”的計策,最終造成美濃人心浮動,被稱為“西美濃三人眾”的美濃重臣謀反,奪取了稻葉山城,投靠織田家。
可以說,拿下美濃,木下藤吉郎的“一夜城”是相當關鍵的一筆。而他本人也因此平步青雲,成為織田家的家臣。
不過,在成為織田家一員之前,木下藤吉郎還用過“田原傳二郎”這個身份,試圖混入織田家。只是被當時還活着的平手政秀看穿來歷不明,不得不離開,在平手政秀死後,殺掉了路過的賣針商人木下藤吉郎並奪取了對方的身份,重新進入織田家……來獲取情報給今川義元。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所有家臣都自發籠城的時候,信長竟然會選擇半夜整軍,對今川義元發起襲擊!手握大軍的義元公,就這樣成為了尾張大傻瓜成名的墊腳石!
探子的身份已經隨着今川義元的死亡而掩埋,但木下藤吉郎難以放下被信長欺騙、傳遞了織田會籠城這一錯誤情報——即被信長徹底戲弄的恥辱。為織田信長出謀劃策與其說是為了尋求一條青雲之路,不如說是為了爬到能將信長徹底葬送的位置。
有內應在,織田家對六角家的戰鬥,註定不會太過艱難。不過即使是這樣,信長也依舊是派出了織田家的肱骨之臣、十五歲就出仕信長的丹羽長秀和他一起……
單憑一次一夜城,果然還無法獲得信長的全部信任嗎?
……算了,單憑一個六角,原也很難對織田造成損害,用這次先鋒來賺取功勞正好。織田家志在天下,和那個心心念念當將軍足利義昭一定會產生衝突……織田家這次之後一定會更加強大。
只要就這樣奮力作戰,成為織田家的重臣——總有一天,他要讓織田信長陷入當初義元公的境地。
這樣想着的木下藤吉郎,一馬當先地沖在了前面。
作為曾經的探子,木下藤吉郎的武藝不可謂不好,但是目前他只是一個嶄露頭角的家臣,有丹羽長秀在旁邊盯梢,一旦暴露出不符合身份的武藝,不會說對他造成多大|麻煩,但是困擾總是少不了的。稍稍拼殺了一會鼓舞起士兵的士氣,他就順理成章地勒馬後退,高聲指揮着軍隊前進,隨後又忙不迭地對丹羽長秀賠上笑臉。
身份更高的丹羽長秀沒有對他的行為做出什麼判定,白皙圓潤的臉上平淡得連表情都欠缺。他只是看着前方,更像一個單純的旁觀者,連木下藤吉郎套近乎的話都沒有理會。
織田軍的兵力比起六角來堪稱完勝,更別說還有內應藏在其中。只過了幾刻,箕作城的守軍就已經呈現潰敗的趨勢。
因為目的是通過箕作城來打下六角家大本營的觀音寺城,所以面對潰逃的敵軍,木下藤吉郎連忙下令停止追擊,全力攻城。這種戰爭的局勢往往轉瞬即變,因此,在木下藤吉郎下令后,傳令兵立刻將命令下傳給各處,而沒有再多此一舉的去詢問雖說是一起擔任前鋒、實際上命令要比木下藤吉郎重要得多的丹羽長秀。
就在丹羽長秀一直保持沉默,箕作城終於城門大開、織田軍一擁而入的時候,這位看客、或者說只是打算為木下藤吉郎查缺補漏的青年終於開了口。
“——附近有伏兵。”
木下藤吉郎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事實上木下藤吉郎對這一結局註定的戰役並沒有做什麼手腳,他是個聰明人,很知道怎樣做才對自己有利。但是目前看來箕作城的守軍兵力正常,如果有伏兵,那必然是從觀音寺主城派出來的。
六角家不可能未卜先知織田家的戰術而布下伏兵,織田信長佈置戰術也僅僅是幾小時前——丹羽長秀言下之意,正是織田家出了叛徒!
並且是,就在織田信長決定戰術時的在場人員之一!
作為一個曾經的探子,木下藤吉郎聰明地掩飾了自己的惱恨的心情——他真心覺得是誰這麼蠢乾的這事,很有可能帶累無辜的他!——連眼裏的驚訝也是既明顯也轉瞬即逝,哪怕丹羽長秀在他帶着頭盔的情況下可能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將一個驚訝又鎮定的武將姿態做得完美無缺。他沒有多此一舉地辯白或者要求攻打伏兵,而是乾脆地放低了姿態:“請丹羽先生分兵!”
既可以是分兵給他讓他去攻打伏兵,也可以是丹羽長秀分兵去對抗伏兵。
但丹羽長秀只是平淡地說道:“已經出來了。”
木下藤吉郎順着丹羽長秀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樹林之中緩慢地出現了一隊士兵——
被丹羽長秀稱之為伏兵的隊伍……竟然簡薄到可憐的地步。
粗略地掃一眼過去,竟然不到二十個人。比起六角家其他穿着甲胄的士兵,這些人看起來像是窮苦到連衣服都買不起的貧農,渾身上下只套了一條裙袴,頭上戴着邊緣已經破爛的笠,皮膚在樹影之中竟像是帶着微弱的藍色,但偏偏肌肉鼓脹結實又密佈傷痕,渾身上下都帶着快要實質化為刀劍一般銳利刺人的殺伐氣息。
他們一手拿着刀鞘,一手拿着刀,更讓人奇怪的就是他們持刀的右手竟然套上了長角的動物頭骨一類的動物,而且刀柄竟然連着粗重的鐵鏈,纏繞在他們的手臂上。
他們正是“時間溯行軍”里的打刀。
實際上他們裙袴之下的腳更像嚙齒動物的腳掌,但是在樹林裏豐茂的植物遮掩和裙袴本身的寬大下,一時之間倒是沒被人發現,甚至連泛着異常光芒的雙眼和皮膚,也都在月光和火把的映照里變得不明顯。打刀們幾乎沒有彼此交流,似乎也沒有被人發覺的危機感,在織田軍宛如實質的兇狠目光下,泰然自若地從林間走了出來,右手緊握着的打刀本體立刻在陽光下泛出雪亮的光。
對於武器的辨認幾乎是投身軍伍里的人的本能了。光看打刀泛出的色澤,不少識貨的人就明白,這些刀分明銳利無匹,哪怕這群奇怪的人打扮再怎麼浪蕩窮酸,刀也證明了他們來歷不凡。
沒等他們先蠢蠢欲動,打刀們已經舉起了刀——
隨後消失在了原地。
絕佳打刀的刀刃隨着人形舉刀的動作,忠實地反射了出燦爛的火光。隨即並不明顯的符文在打刀們的背後亮起,時間溯行軍探知情報、意欲離開而啟動的陣法爆出一陣白光,晃的人睜不開眼。只是瞬間,剛剛還立着十幾個古怪人形的林間就變得空空蕩蕩。
丹羽長秀立刻派出士兵查看,除了發現幾個像是猛獸爪印的腳印外,一無所獲。
木下藤吉郎連忙湊過來,猴子般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眼下接管箕作城更為重要,丹羽先生若不在意,就由我去找這些人的來歷吧。”
“嗯。”丹羽長秀應了一聲。
直到進入箕作城內,鼻樑上橫着一道淺淺傷疤的丹羽長秀才總算想到了,可能符合這些不速之客的人的身份——
“忍者……嗎?”
他不由得環起雙手思考起來。
——如果是忍者的話,那麼既沒有對前鋒中的大將、自己和木下藤吉郎下殺手,也沒有對六角家做出什麼事……
派出忍者,難道只是為了獲取織田對六角的攻勢情報?因此犧牲箕作城,只為了能為守住觀音寺城的多幾分保障?
六角家看上去可沒這種魄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