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了眼露出半截的手腕處被精心繫上的一個粉色蝴蝶結,再瞄了眼同和自己坐在馬車上已經駕輕就熟自個兒給自個兒左手腕繫上錦帶另一端的齊沐,管木子有種風中凌亂的荒謬感。
那日管木子不是把寫名字當做討好的手段,卻是在重要關頭被簡體字擺了一道,將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嘛。
為了挽救自己還是個時刻注意金主情緒的可愛小人兒形象,第二日一大早,從各路來源打聽到齊沐會在每日未時時分回府後,管木子拉着安易就在用完午膳連覺都不睡的空檔,直愣愣的站在齊府門口一個極其顯眼的位置,盯着大門上兩個大字開始裝模作樣的研究起來。
也幸好齊家家大業大,正門所在的那條街道要走上好久才能看見其他的人家,不然她今日丟人就要丟到別人家門口去了。
忙完了一早上的齊沐是在還沒回府時,就聽見未兆傳話來說,夫人今個晌午有帶着安易在正門口站着,具體要幹什麼他們這群小人卻是不得而知。
而這邊剛一下馬車,首先映入齊沐眼帘的畫面倒是同未兆傳來的話不謀而合。
與碧瓦朱檐,佔地面積甚廣的齊府大院不同,稍遠幾步的地方這會兒正站着一抹穿的粉粉嫩嫩的嬌小倩影墊着腳尖,努力仰頭看着什麼,至於那因為主人着急,而伸在空中略顯可愛的手指更是在隨着主人看到的東西比劃着。
“怎麼今日心情好,想到出來玩兒了?”
看着自家夫人並沒有因為他們回來的動靜轉換視線,齊沐只當是看見了什麼新奇玩意兒被吸引了注意力。
可在管木子指了下房檐高處,而他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並無什麼奇怪之事,又看了眼上頭早已日上三竿的太陽后,還是選擇將人給拉回去。
畢竟夫人身子骨剛好,正午的太陽還是多少有些曬不得。
只是平日裏聽話的人兒今日卻是來了脾氣,任由齊沐輕扯了好幾回不做任何動靜外,到了再後來些更是將他反方向扯了回去,原本拉着夫人的手也是在他沒反應過來時被抬起,攤開,如同前些日子在蓮花池塘邊他為她擦拭掌心那般。
與那日不同的是,管木子並沒有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而齊沐的手也未曾有過任何污穢之處。
“怎麼了?”
齊沐問的無奈,面前之人卻是裝作沒聽見般不做任何回答,繼續着之前的動作。
半晌,在將剛才自己指過的地方看了個遍后,管木子才似猛然反應過來,伸出食指一筆一劃的開始在齊沐掌心書寫着什麼。
而當管木子將最後一筆寫完抬頭看向齊沐時,看見的便是一張滿臉柔情,嘴角含笑,眼裏更是被笑意侵染的面龐。
齊沐輕笑,“這就是你今日在府門外站了一中午的目的?”
管木子小嘴一撇,乖乖點頭,“我知曉自己還是不太聰明,昨日又因為忘了你的名字惹你生了氣,今日本想着定要學會這‘齊’字,可府中上下都被找了個遍,唯有門口這處看的真切,所以我才拉着安易來學寫的。”
齊沐挑眉,“是嗎?”
他可記得府里有好幾處燈籠上都寫着“齊府”二字,只是在看見自家夫人確定以及肯定的眼神后,便也不打算揭穿。
將掌心處那個並不存在的“齊”字緊緊握住,下一刻齊沐卻是在管木子藏都藏不住的驚訝中,學着她的樣子,將小手握住,攤平,一筆一劃的寫上了一個“管”字。
最後,管木子是在心裏百般不情願,面上卻是呆呆傻傻樣中被齊沐強迫着將他所寫的姓氏握緊,然後還親眼目睹了那兩隻寫着彼此姓氏的手堂而皇之的在眾人面前十指緊扣的畫面,至於手的主人亦是在大家的注視中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齊府大門。
這旁文的男主是不是有點太好攻略了些?
原以為那日齊府門口兩人所做之事已經是管木子承受肉麻的極限,可這兩日將齊沐哄好后,好像還有着其他事在刷新着她的承受能力。
比如說在現代社會只要不上班,早餐就沒着落的她,現在一日三餐都有着一個名義上稱為“夫君”的人相伴左右。
每日午膳用完,需要午休時亦是會有個稱職稱責的齊大夫給她掐肩揉背,幫助睡眠。
更可怕的是當管木子夜深人靜之際,扯着安易小心詢問起裏面的貓膩時,卻被告知她以前每日過的便是這般日子。
“你這今日胡思亂想也該結束了吧。”
管木子是被耳旁突然傳來的響指聲和調侃聲喚回了思緒,此時系在彼此手腕處的錦帶也早已被齊沐藏於寬大的衣袖裏放好,至於今日的目的地,在馬車停下的那刻,管木子便也知曉該來的總歸要來。
昨日,被當做金絲雀兒圈養在齊府的管木子在給齊沐洗腦洗了好些天後,終於選擇了一個自認為非常合適的時刻提出了自己想出來轉轉的想法。
起先,她原以為每日忙忙碌碌的齊沐會開口拒絕,哪成想這人就像是在等着她開口般,一聽到她要出去玩,是想都不想的便應承了下來。
不過齊沐有個條件,就是出去玩兒可以,地方得他選。
此刻,看着眼前金碧輝煌的深宅大院,管木子總有一種被人賣了,自己還在傻傻替別人輸錢的不真實感。
“小心,有台階。”
今日兩人的穿着較平日在齊府中顯得正式的多,雖說管木子身上的這件在顏色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粉粉嫩嫩,可作為喜歡新衣服的現代人,還是在第一眼看見漂亮衣裳時表示出了自己的開心。
這會兒在看見台階時,更是有着作為女生的自覺,下意識的將席地長裙稍微往上提一些。
只是一旁作為一個古人的齊沐,此刻的一些舉動卻是讓管木子感到些許的訝異,因為在提醒完她小心台階后,更是在下一刻極其自然的輕聲告訴她要將裙擺提起來些。
管木子還是在第二個階梯處,由於一個愣神打了個趔趄,等到被齊沐眼明手快的扶起后,卻是被耳邊傳來的男子低喃聲逗笑。
因為看見她差點摔跤,齊沐小聲念叨了句,“看來這裙擺還是有些過長。”
自打進了這深園內,管木子就知道今晚註定是備受人注視的一夜。
前兩日安易有偷偷告訴過她,說是這平靜了好久的邑都城裏又有了些關於她的傳言,至於內容不外乎是說她上回偷偷跑出去后,竟將腦袋給摔好了。
關於傳言是從何流出,管木子是連猜想都懶得不幹,畢竟在她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臉人態度同不遠處的管氏母女倆微微頷首時,那兩人裝作視而不見的模樣就已經將事實擺在了明面上。
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方圓幾尺之內都沒有其他人的蹤跡,管木子顯得倒不是很在意。
雖說自己內心還是很嚮往狗血言情劇里她人挑釁,女主崛起大臉的高燃情節,可真的親身到了這個複雜的環境中,管木子多多少少還是不太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從她坐到這兒,就已經有着好幾位夫人打扮,或者未出嫁姑娘打扮的人看似無意走到她旁邊,說些莫名其妙,實則試探她的話。
果然為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輕嘆一口氣,表示對自己的同情,百般無聊的管木子在嘗遍了桌上所有的糕點后,板着小臉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根粉色的錦帶把玩着。
在就剛才,由於女眷和男子要被分開的緣故,那個害怕她跑丟的錦帶在齊沐同負責這邊情況的丫鬟簡單交代了幾句后,也被鬆了下來,收回到她的袖子裏。
“也不知道齊沐那傢伙說的等會兒來接我要等多久。”又將錦帶在手上繞了幾圈,不甘心罵道,“騙子!”
“姐姐是在說誰壞話呢?”好似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管木子回道,“一個將我丟在這兒不負責的人。”
“這樣呀,我那和弟弟在這處陪陪姐姐。”隨後傳來了身旁椅子挪動的聲音。
起先聽着那軟軟糯糯的聲音,管木子並沒有抬頭的打算,嘴裏也是沒過腦子的吐槽着齊沐令人髮指的罪過,只是在聽見耳邊傳來第二個更小的咿咿呀呀聲,和他們可能同樣被拋棄后,管木子終是沒忍住好奇,抬眼循着聲音望去。
映入管木子眼帘的,首先是一個衣着華貴,梳着兩個小辮兒的的小姑娘,看年齡應該有個□□來歲。
女孩兒不似平常小孩兒見着陌生人那般謹慎,反倒是在看見對面的姐姐抬起頭后,禮貌的微笑叫着人。
而這般落落大方倒是令管木子覺得跟前坐着的是個內心藏着老靈魂的小大人,尤其是此刻被抱在懷裏,更小些的孩子鬧騰時,女孩輕聲哄着的模樣,更是讓管木子心存愧疚。
這語氣,這一言一行怎麼那麼像近日來齊沐哄她時的樣子。
“你們叫什麼名字呀?”
有人主動來和自己說話,管木子那是求之不得,雖說對面兩位年齡小了些,卻也是不妨礙她們做朋友不是。
只聽小姑娘邊逗着懷裏的小娃娃,邊回道:“我們都姓肖,我叫做珂兒,今年九歲,弟弟喚作涼哥兒,前兩日剛一歲。”
“九歲都能帶着弟弟玩兒,真厲害。”管木子絲毫不吝嗇自己對於女孩的誇獎,禮尚往來,她也是要將名字交換的,“我呀,叫做管木子,今年嘛......今年好大了。”
並非管木子刻意隱瞞,而是她至今都不知道這幅身子到底多大了,與其說謊糊弄小孩兒,還不如不說。
索性女孩也不是太過於在意,在一大兩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也只是禮貌的叫着姐姐。
“我可以抱抱涼哥兒嗎?”
在現代,管木子是有個小侄子的,算來也是她沒事的時候從小帶到大,今日在這處猛然看到個剛會說話的娃娃,難免讓她有些想念家裏那個小皮猴。
所以在看見肖珂兒因為長時間抱着懷裏的肉娃,而有些雙臂不適時,管木子當機立斷的選擇伸出援手。
看着懷裏如願以償報到的小肉團兒,管木子是強忍住才沒笑出聲來,暗自用手掂量了一下涼哥兒的重量后竟還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別說,這孩子養的還挺瓷實。
現下,就這邊的情況看來,一切都是那麼的溫馨,當然前提是所有人忽視掉管木子之前是個傻子的事實。
更要忽視掉因為混的太熟,涼哥兒突然朝着管木子大聲喊出的那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