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城中的一處小小客棧內,出現了挺好笑的一幕。
方桌前,一對小別勝新歡的小夫婦正貼得極近,小聲交談着什麼城中趣事。小婦人銀鈴般的笑聲也在不間斷地傳來。
而立於一旁,貌似青年,一舉一動卻在無形中透着長輩氣息的青衫掩面男子則是一臉慈愛的看着兩個小輩將他視於無物。
“你們兩個要不要嘗嘗客棧特色。”
“隨便隨便,您決定就好!”
管木子小手一擺,打發了茹慕欽的好心詢問,就連齊沐那份禮貌回應都被她一同代勞。
但當小師叔無奈搖頭,轉身只能離開,自己做主時,原本還笑意盈盈的管木子竟是臉色一沉,一把將身邊人推開,同時還不忘將鼻尖處一直縈繞的胭脂水粉味揮手散開。
“我剛不是同夫人講過這身氣息從何而來,也讓夫人聽得一樂,如今夫人為何又要翻臉不認人?”
肩膀處的推搡感突如其來,即便被推的齊沐真的有了委屈,言語之中也竟是被欺負的可憐感,可向來看人眼光不差,唯獨在小古板此處失了手的管木子卻是更嫌棄地將她自己都后移了幾分。
明明在剛才推人的時候,她有瞧見小古板眼裏一閃而過的笑!
“我現在沒空和你聊什麼風花雪月,金屋藏嬌!”
常言道得寸進尺,得寸進尺,說的就是齊沐此般厚臉無皮之人。
即便管木子已經將人挪過了幾張長凳,可不論她挪到哪兒,不過一拃長的距離處總會多上一個大尾巴緊緊跟隨。
就連因為挪動太多,導致一屁股坐到了另一條長凳邊緣,差點兒摔倒的她都是被齊沐一個眼明手快救了回來。
“夫人小心點,我可是時常想着同夫人聊聊風花雪月呢。”
齊沐的不正經總是來得不合時宜,這不見躲不過,管木子乾脆上手,直接打停接下來的一切胡鬧。
至於自討苦吃的齊小公子卻是在聽完他家夫人的低聲詢問時,眼中笑意更濃了。
“夫人剛才不是沒瞧見那告示長什麼樣嗎?”
在入了這客棧之前,齊沐便目睹了一抹粉嫩身影突然被周邊事物吸引,猛然頓住的全部動作。
再之後些,蹦蹦跳跳,想要越過重重人群,尋個最佳觀賞位置看熱鬧的齊小夫人是被時常看護小輩的茹慕欽拽着后衣領扯離了是非之地。
“你站那麼老遠都能將我的誇張動作看的一清二楚,這不正表明你被騙了嗎?”
投遞給小古板一個“你是不是傻?”的真誠表情,管木子倒是沒多嫌棄地往腦袋實屬太笨的齊沐身邊湊了湊。
然後呀,齊小公子就被迫聆聽了一番某個小婦人自認為高明的哄人手段。
其實在注意到通緝令的瞬間,管木子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告示內容窺了個遍。
若不做到此般地步,她還真的對不起自己上輩子的職業病。
更何況,黃紙上明晃晃的幾個“孩童失蹤案”的大字,以及被畫在正正中央,坐着個輪椅的奇怪傢伙,不都在明裡暗裏的告訴她,她家小師叔犯了事,正被人人喊打嗎?
只是令管木子沒想到的是,她此般拙劣的演技除了能騙到茹慕欽外,居然還能將齊沐個“單純可愛”的小古板給騙咯。
“我一向真誠待人,何時像夫人所言那邊虛有其表?”
今日為了來見所念之人,齊沐特意裝扮成了那日他家夫人所為他量身定製的模樣。
現下額間的兩縷長發被人一左一右雙雙拽住,齊沐也不惱,反倒睜眼說瞎話的開始告起小師叔的狀來。
要知道上次因為凌栗“病情”真相一事兒他便和他家夫人“心生間隙”,此次若再讓茹慕欽因為重新站立的秘密導致兩人間暗戳戳互相懷疑,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只是任由齊小公子心眼兒再多,也未曾料想終有一天他自己會在陰溝里翻了船。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客棧備菜還需要些許時間,為了避免管木子被餓的嗷嗷直叫喚,茹慕欽回來時專門帶上了份精緻的小糕點供人打打牙祭。
至於在瞧見兩個小輩仍在竊竊私語時,他也不過無心搭嘴一句。
奈何本不想窺探小兩口聊天內容的茹慕欽還是被迫得知了真相。
“小師叔,齊沐剛才在說你的壞話!我呢,是堅決不同意他的觀點的!”
在揭穿小古板白切黑本質的同時,管木子不忘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
鬧得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另兩人在紛紛緩過神來后,一人小聲嘀咕了句“你可真是沒把我當外人”無奈落座,一人目瞪口呆,震驚於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別以為我不記得前幾天就是你個小古板把我迷暈,拱手送人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能和齊沐一見面就嬉笑打鬧已是管木子的格外開恩,所以在“做好事”時某個小婦人根本沒有絲毫愧疚,反倒有種大義滅親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過在打完小報告,下意識遠離面色愈加陰沉的小古板,挪到小師叔身邊求庇護一舉多多少少還是遵從了管木子心慌慌的本性。
“我讓你幫忙查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方桌下,茹慕欽的衣角正被心虛的人快速但又不着痕迹地扯動着。
看着明明面對自己,餘光卻是一個勁兒朝着背後人瘋狂使勁兒的管木子,茹慕欽算是親眼所見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就管木子這“兩面三刀”的性子,外加上表裏不一的齊沐,這一對呀真的是小日子不鬧騰都不行。
“尚未查明,大概還需幾日才可。”
同齊小夫人一般,齊沐表明上是在認真回答着長輩的問話,但兩隻眉頭緊皺,微眯起來的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着背對他的人。
那眼神熾熱的像是能將負心人活生生燒出個大窟窿方能罷休。
“再多幾日也無妨。”
對於所查之事,作為提出者的茹慕欽明顯興趣缺缺,可嗅到了一絲詭異氣息的管木子卻是在瞬間被提起了八卦本心。
只可惜小師叔的嘴巴實在是緊了些,緊到任由管木子如何撒潑打諢,一臉諂媚都得不到任何有用消息。
無奈,事已至此,管木子唯有放下臉皮,嘗嘗……回頭草?
“齊沐,我都好久沒下山了,也不知邑都城中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你……能不能……把你和小師叔之間的小秘密說給我聽聽,也讓我長長見識如何?”
“也可。”
齊小公子應承的自然,可當管木子眨巴雙眼睛,端正坐姿打算洗耳恭聽時,看見的卻又是小古板的另一幅陰陽怪氣模樣,道。
“不對,夫人向來不是自詡和觀音娘娘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嗎?以前為夫認為夫人病的不輕,如今瞧來竟是為夫的不識趣,所以為了友情的延續,還是勞煩夫人夜深人靜,孤身一人入夢時去問問諸位大羅神仙們前因後果吧!”
……
城西齊府
還是因為城東的一封家書到來將府中氛圍變得有些微妙。只是這次被為難的人從天星寨老闆無縫轉接成了城東唐府最小的小少爺——唐一魘。
因着齊府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悠閑了些,也太過於市井了些,已有數月未曾歸家的唐小少爺莫說將自己的尊貴身份忘得一乾二淨,有時候呀,就是連城東那處本家都被他拋之腦後。
要不也不會在今早瞧見信封之上“吾兒親啟”幾個大字時連右下角的小字都沒瞧見,直接被他傻呵呵地給這些日子心情甚好的栗老闆直接雙手遞上。
“栗老闆,此信可有……不妥。”
這些時日,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季言敘是愈發的明目張胆,至於囂張的根本在於多年面冷心狠的他居然頗得凌老夫人喜愛。
那被別人家長輩喜愛的程度呀,有時候會讓凌栗產生錯覺,到底誰才是他家母親的親生骨肉?
同時也令竹迪子日常恍惚,怎麼他們城南季家嚴肅做派了數十代,到了他這兒就生出了個如此嘴甜,惹的旁人長輩歡喜的勁的小可愛。
回想起某一日被長邁偶然截獲的書信,再想想他在親眼目睹了整個書信后渾身雞皮疙瘩起了數日的噁心感,竹迪子又是一個冷戰上頭。
這難道就是真正的家門不幸?
不過任由其他人對於自己的突然轉變呈現出一種怎樣的抗拒與嫌棄,已經得到凌老夫人全部認可的季言敘還是一如既往的“一意孤行”。
今日也就如往常一般,當凌栗將書信直接拆開時,季言敘極其自覺地湊了過去,順帶還滿心歡喜的期待着凌老夫人對他的再再再次認可。
然而此次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唐一魘,你有沒有想過這份信的主人應該……是你?”
有些尷尬地將書信歸還,趁着唐一魘疑惑閱讀起突然而至的家書時,已經提前知曉事態嚴重的凌栗趕忙用眼神暗示着季言敘稍安勿躁。
只是能在此事上被控制住的季言敘也就不是季言敘了。
“你是打算三妻四妾呢,還是打算直接回城東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書信所寫為何季言敘早已看的一清二楚,不過就是些父母操心家中獨子終身大事的啰嗦話罷了,但令他忍無可忍的是,從唐家長輩的語氣看來,唐家人根本就不知道有季娣筱這個人的存在!
“我這輩子從未想過婚娶,季大哥這是何意?”
還是一副笑嘻嘻,與人為善的模樣,仔細將書信摺疊整齊,重新放入到信封之中,唐一魘根本看不見季言敘的神色變化,語氣間竟還帶着些許的歡喜意味。
“不知唐兄說過不願婚娶可是……常人所理解的意思?”
將雙手握拳,馬上達到暴怒邊緣的人往身後扯了扯,凌栗示意還是讓他來解決此事為妙。
偏偏有人長心,有人無心,唐一魘是在嬉皮笑臉中點着頭,承認正是栗老闆所想之意,絕無偏差。
“可我等曾經聽過,唐兄年幼時有在城東紅線娘娘廟中求得一處好姻緣,如今難不成也不作數了?”
問起這話時,凌栗明顯有些為難。
他難在到底是要幫理不幫親,還是幫親不辦理。
只是在場兩人的好心為難換來的就只有唐一魘受驚般“噓——”了一聲,告知着另兩人切莫聲張。
“不可聲張什麼?”
常言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位本不該在此時此刻出現的人反倒出現了。
而在看見突然而至的人時,唐一魘再次不顧眾人神情,朝着門外方向快步走去。
“你要回去了?”
那個原以為能讓自己滿心歡喜的身影終是在停至面前時令季娣筱後退了一小步。
緊緊盯着被高高門檻隔開的唐一魘,如今的季娣筱有些強裝鎮定。
“是呀,要回去了!”唐一魘點頭呀點頭。
“那……回去后……以後還會來府中常住嗎?”
“應該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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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為止,只想罵一句:唐一魘就是個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