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6·吳邪的滿月酒
——————你的視角——————
當我放下證件的那一刻,汪渭城的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如果說“開棺必起屍”是一種體質,那我大概得反思一下,是什麼原因讓我也由內而外沾染上了這種氣息。
帥哥,我英年早戀,你英年早逝。我們不合適啊。
腦袋劇痛讓我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眼前的生理性黑暗褪去后,我看見了三個模糊的影子。
“……你願意么?”有人問我。
中式婚禮不是不興這個嗎?
我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兩個穿着上世紀軍裝的男人一站一坐。剛剛說話的是站着的那個,看他的服飾,似乎是副官。
我打量四周,自己似乎正身處在一個簡陋無比的平房裏。我的指甲里全是泥土,空氣中有着秸稈的味道。
不會吧不會吧,一個人一生穿越一次已經很夠受了。
“佛爺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嗎?”副官的眉毛微微皺起。
佛爺?張大佛爺嗎?
我愣了一下,眼前的男人雖然已經不算年輕,但絕無一點衰老的痕迹。除了“氣度不凡”“威風凜凜”等一系列讚美之詞之外,很明顯的,他煞氣極重。
在這個世界上我見過不少凶物,但和眼前這個男人相比,都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張啟山張大佛爺,九門之首,長沙佈防官,真正的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種人看着你的眼睛就好像隔着一個時代的戰場凝視着你。
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不是因為張啟山,而是因為這個屋子裏最後一個人。
汪渭城。
他從一開始就站在屋子角落裏,無聲的着看我。那絕對是一個活人才會有的凝視。
“他……你們?”我下意識問。
順着我的目光,張啟山看了過去。我一眼就看出了問題,他視線的聚焦並不在汪渭城身上。
難道他們看不到他?
正常人此時必定會覺得我出現了幻覺。但張家人不愧是張家人。那副官立即警惕了起來,想擋在張啟山身前,但被張啟山抬手制止了。
接着,他從腰間拔出槍,對着汪渭城連開了三槍。
三聲巨響過後,牆角升起一縷硝煙,三個彈孔呈現三角形整齊的穿透了牆壁。
“那東西,”張啟山開口,“還活着么?”
這種人說話就像命令,讓人不敢不回答。但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因為汪渭城依然站在那個角落裏,一動不動。
他咧了咧嘴,用有些譏諷甚至是惡意的眼神盯着我。
他沒死,子彈也並不像穿透幽靈一樣直接穿過他。我清晰的看到汪渭城的腹部被開出了三個血洞。然而很明顯,除了我沒有人注意到。
“……應該是活着,”我謹慎地道,“但我不知道他是想幹什麼。”
他只是看着我,讓我感覺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那東西一直跟着你?”張啟山道,“還是失魂症以後?”
我木然了一瞬,腦內翻騰。
失魂症?這種貴族病是想得就能得的?
……啞爸爸,崽崽出息了啊!
不過很難說我希不希望自己是張家人。張啟山作為-軍-/閥-是很牛逼,但晚年那些事也讓他手下的弟兄幾乎死絕了。
而且現在吳邪出生了嗎?要是我也能長生不老那倒是趕得上……但是那是不是有點太老牛吃嫩草了?
張啟山沒有等我從混亂里恢復過來,繼續道:“仗打完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散落在外的族人,本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具體我並不清楚。”
他說著,戴着黑手套的手卻還是握着槍,“但是在我張啟山的地界上有一支張家親兵,如果你願意可以追隨我。”
吳邪之前和我說過,史上最大的盜墓活動是四川的那一次。那時張大佛爺已經年紀很大,帶隊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子嗣。
如今他看上去還沒到那個地步——也可能雖然不長生但張家人普遍不顯老。但招募私兵,應該是已經在為什麼做準備了。
我一直覺得什麼酒桌上談起過往,引來了三代人的悲劇不像是張大佛爺的作風。幾乎可以肯定,這種“意外”是由汪家人促成的。
而到了最後,最先察覺到這一點的是狗五和解九。張啟山於2005年離世,至死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對九門的大清洗。
我不知道我會在這個時空停留多久,也可能這一切都只是幻覺,但是如果說能讓他們提前有所準備……
張啟山看了我一眼,站起身,“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家國一體,你如果想獨善其身,單憑這點本事是不夠的。”
“等一下,”我趕緊叫住他,“這裏安全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張啟山頓了一下,道:“外面都是我的親兵,你說吧。”
親兵也不一定真的安全……汪家人里也有長手指和老妖怪……
但我還沒來得及張嘴,忽然眼角一花,一個人影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我的身後。
劇痛開始蔓延。
我低頭,發現自己被一隻手洞穿了。汪渭城已經站在我身後,我感覺到體內他的手像是寒冰一般,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我吐出一口血塊。張啟山目光一凜,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快說。”
不愧是您,絕對不會廢話什麼“怎麼回事”“我去叫醫生”,甚至不貿然靠近我這個可疑分子。
然而太混亂了,我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而且內髒的下墜感讓我眨眼都艱難。
“百果必有因……”我每說一個字就吐出一口血,只能死死抓住離我最近的副官的袖子,“暗處……命運線……操控……汪藏海……”
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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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被吳邪一輩子困在了古潼京的沙漠裏。
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是現在他已經莫名其妙跟着到了這個地方,還完全不打算回頭。
這是執念。
連吳邪都有女人了,他恨恨地想——雖然他這樣的人應該有或者說應該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
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就好像自己突然多了個媽一樣。媽的。
“不要故作深沉啦,小朋友,”王胖子拍着他的肩膀,“害怕就直說嘛,讓我們嘲笑嘲笑也沒什麼丟臉的。”
腳下再往前一步就是山澗。高度不算特別高,摔下去也不一定死的透。但那種空曠感加上山裏的霧氣村裏的火光,卻給人一種奇怪的吸力。
黎簇是那種站在懸崖邊就會想往下跳的人。
但其實他真的沒有害怕,他只是覺得這個像鋼鐵-紙-尿-/褲-外型的極簡纜車看上去有點-卡-/蛋-。
“Ladiesandgentlemen,”黑瞎子正把那個黑飛子的頭抱在懷裏,同時還捏着那顆頭裏的一條黑毛蛇,“系好安全帶!我們要出發啦!”
胖子大叫:“蕪湖——”
黎簇抱着火箭筒,翻了一個白眼——因為-紙-尿-/褲-形狀的纜車壓根沒有安全帶,然後差點被胖子一-屁-股-坐上來產生的震動震下去。
“你媽的,”他趕緊扶穩,“小心輪椅掉下去!”
輪椅被固定在他後面一個纜車上,輪椅上正綁着那個黑飛子的無頭屍,有點搖搖欲墜。
之前液氮產生的低溫讓黑毛蛇暫時性行動遲緩,所以這具屍體只是在他身後時不時抽動一下。
黑瞎子坐在輪椅後面大呼小叫,“哎呦,你看那舞龍的,哎,翻跟頭有一手哈。喔……”
黎簇不勝其煩,但也不敢說什麼,只好捂住了耳朵。
前後兩個人比他更像春遊小學生,就在他開始對自己的人生安全感到絕望的時候,纜車開始大幅度搖晃了起來。
“他娘的,怎麼回事?”黎簇抓緊了-雷-/管-,竭力保持平衡。
王胖子嘿嘿一笑,“來了。”
他們的下方出現了一隊人馬,讓黎簇毛骨悚然的是,這些人全部像蛇一樣盤踞在樹上,舉着槍,對着現在完全沒有自主移動能力的三個人。
“別怕,”黑瞎子笑道,“他們現在不會開槍。這個地方空谷回音太響,汪家人之所以要大張旗鼓在這裏辦婚事就是不希望被當地人看出大問題。”
黎簇心驚肉跳,“萬一他們要玩命怎麼辦?各位,這不是打遊戲,我只有一條命。”
黑瞎子一個翻身,人已經踩在了纜車上。高空的震蕩似乎並沒有影響他。
“當然是我先和他們玩命。”他齜牙一笑,接着整個人就往前倒去。
他一把抓住了輪椅墊在了腳下,像是踩着滑板一樣從二十來米的高度直接跳了下去。黎簇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臉上的墨鏡換成了防風鏡的。
“……他自殺了?”黎簇面無表情地問。
王胖子披着一身的武裝,道:“隊友祭天,法力無邊嘛。”
黎簇驚怒道:“可我們看上去就像兩塊臘肉!任人宰割的那種!”
他有些不安的蜷腿,往下看,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在空中躲避襲擊。
王胖子拍了拍肚皮,“不要冒犯臘肉,它有它的尊嚴。放心吧,吳邪不會拿任何人的性命開玩笑。”
黎簇愣了一下。“吳邪安排的”對他來說有種詭異的安撫感,同時又是強效興奮劑。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磕了葯,即使會掛掉也熱血沸騰。
但是他就是一條臘肉,再熱血沸騰也只能掛在空中慢慢移動。
於是他們兩個就看到輪椅和黑瞎子落在了林子裏,以不可匹敵的架勢把山腰犁出了一條鳥獸齊飛的溝來。
黑飛子們半追半被拖半被撞得一溜煙往山下去,竟然沒有一個來得及管他們了。
肉眼可見,這場混戰打出了小型哥斯拉的破壞力。然而最終衝出了整個林子的,只有一樣東西。
那把堅韌不拔的輪椅帶着無頭屍體殺出包圍圈,骨碌碌滾上了村寨的木橋,最後“噶噠”一聲被卡在了距離送親隊伍幾十米的地方。
那裏正好亮着兩盞彩燈,把這詭異的一幕照的清清楚楚。
黎簇獃獃地看着,忽然想笑。他太喜歡這種感覺了,原來讓別人毛骨悚然是這麼的爽。
“來一根?”王胖子遞煙給他,“別放鬆,還沒完呢。”
——————你的視角——————
就在斷片的一剎那,所有感覺都離我遠去了。
下一秒,喧鬧的聲音突然把我淹沒,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聽見那人說:“說了你一杯倒,還非要來蹭吳家的酒。”
“艹他媽的你捅我!”我猛地抬起頭想要往後撤,卻發現自己軟綿綿的,聲音也含含糊糊。
我愣了愣,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張大圓桌上,周圍全是如此制式的桌椅,人聲鼎沸推杯換盞,儼然是酒席。
但是也不太像我認知里的酒席,看裝修和人的着裝,好像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風格。
汪渭城站在圓桌對面,周圍的人經過只拿他當作幽靈。
“這是哪兒?”我下意識問,接着才發現自己也穿了一身那個年代的長裙。
“小姐酒醉啦?”邊上有人笑眯眯的說,“那去看看吳家長孫,遞個紅包就早點休息吧。”
我懵懵的點頭,心想吳家長孫?
身邊的人一身長衫馬褂,一副圓圓的眼鏡,看上去機敏而文弱。
“等,等一下,”我拉住他眯起眼,“你……您是?”
這人有些意外,笑着問:“小姐真是喝多了?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我是鐵嘴啊。”
齊鐵嘴,九門老八,神算子。
“我……”那您能不能幫我算算我是誰啊我?
人群忽然靜了靜,我扭頭看去,看到一個老人正和另一個說話。
我辨認出其中一個是吳老狗——他確實和吳邪有些像。另一個背對着我,我只看到一身紅衣。
二月紅把一隻金鐲子在吳老狗懷中的襁褓上晃了晃,然後放在了一邊的桌上。
是抓鬮兒。
我明白過來之後心裏一動,暗想那我豈不是能見到小吳邪了?
這個幻境有點東西。被捅一把也不虧嘛。
大戶人家抓鬮桌上擺的除了傳統物件還是可以有客人送的禮物的。我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發現老娘身無長物。
真是見鬼,我怎麼混進來的。
不過似乎每段幻境裏自己都有個正兒八經的身份,於是也不做遮掩,走過去給吳老狗道喜。
“我,我可以看看寶寶嗎?”我期待的望向那個襁褓。
“小邪,小邪我們給姐姐抱抱好不好?”吳老狗哄起孫子倒是真的不像個土夫子。
我悄悄用眼睛瞟邊上的吳一窮夫婦,吳二白也做在一邊,吳三省正滿場的和人喝酒。
好久沒見這個老狐狸了,不知道他還活着嗎?
吳邪剛剛滿月還是小小一坨,但是皮膚已經被肉撐了起來,白嫩圓滾,我剛剛抱起來他就睜開了眼睛。
從小就是水靈靈狗勾眼!
誰能想到這麼個小糰子將來會變成那麼大隻的吳小狗呢。
我拚命控制住自己沒餓虎撲食吧唧一口,但也捨不得這麼快就還回去。
小邪小邪,你喜歡什麼顏色的麻袋呀?
小吳邪咿咿呀呀了一會兒,伸手軟乎乎抓我的臉,捏住了我一縷頭髮。
嗚嗚嗚太可愛了,我沒了我也好想生一個嗚嗚嗚……
小吳邪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我泫然欲泣讓他感受到了喜劇效果。
他沒放手,拉着我的頭髮,我不得不歪頭。
“小邪,不要抓姐姐頭髮啦。”吳邪的媽媽上前輕輕掰開他的小肉手。
小吳邪瞬間變臉,揮舞着小手,嘟着嘴要哭。
“沒事啦沒事,”我忍不住笑,“小孩子嘛。”
吳媽媽抱起他,小吳邪還在沖我阿巴,我伸出手指逗他,又被一把抓住。
“喜歡姐姐呀,”吳媽媽顛了顛小吳邪,“那以後要找個姐姐這樣漂亮的媳婦兒帶給媽媽看哦。”
我抿着嘴,嘴上客套,心裏想的卻是實在不行,啊,不如把手砍了送你抓鬮?
血淋淋的愛意啊。
這一次直到筵席散去汪渭城也沒有動手,而是像個背後靈跟在了我身後。我辭別吳家人後就開始試圖和他交流。
“你是叫汪渭城吧?”我說,“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你看啊,我姓莫,和九門和汪家都半點關係沒有,你為什麼要捅我呢?”
汪渭城笑而不語。
“還有啊,你給我看這些歷史是為什麼呢,”我也不管他不理會我,繼續道,“吃瓜群眾應該站在同一陣線啊。”
汪渭城靜默如雞。
“或者,”我頓了頓,“叫你汪藏海你才會回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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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我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不知道大家嗑不嗑瘋批邪,血淋淋的那種……還是更喜歡清新脫俗小郎君?
雖然感覺老吳其實平時閑的沒事也很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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