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父女
怡然居是整個鎮南王府最大的別院,院內各種奇花異草和亭台水榭那是不在話下,當初就是為了季舒改建的。
最重要的是它位於王府正中央,離府中其它屋子最近。
此時院中的幾株合歡開的正好,粉色的花傘不時飄然而下,像是下了場輕盈的花雨,紛紛揚揚的,微風一過,它們又乘風去向了遠方。
景色怡然季舒卻百無聊賴的趴在屋內的黑檀方桌上與一隻狐狸大眼瞪小眼。
沒錯,就是一隻狐狸,準確的說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全身上下無一絲雜毛,看着便十分高貴的樣子。
尤其那雙半合著的紫眸,妖冶異常。
不過它的名字叫小白,沒錯,這名就是季舒給起的。
季舒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自她記事起小白便在府上了,據說是當年一直跟着軍隊,季驚林還以為是軍中士卒所豢養,但一直沒人前來認領它又喜歡粘着自己,後來瞧它頗有靈性便將其帶回了家。
所以小白可以說是和季舒一起長大的。
“唉,如今也就只有你能陪我說說話了。”季舒握着它的一隻前爪同病相憐地說道。
“啪”的一聲響季舒的手就這麼被另一隻爪子給毫不留情地拍了開來。
誰想和你說話了?小白看都不看季舒一眼,顧自趴了下來,將頭埋在了爪子上,毛茸茸的尾巴一蜷,縮在了身旁。
別打擾老子!老子要睡覺!
光滑的毛皮與漆黑的木桌似乎融為了一體,看着分外賞心悅目。
季舒摸了摸自己的手哭笑不得地盯着它,有時候它都懷疑這隻狐狸是不是成精了!
一點都沒有身為狐狸的自覺!
不過沒事,山人自有妙計,她還能連只狐狸都收拾不了?
隨後季舒不知從何處拿了只雞腿過來,就這麼大咧咧的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啃着。
原本已經入寐的小白鼻翼微微一動,下一瞬雞腿就被它摁在了爪下,只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看得季舒心裏又是一陣感慨,這速度比她的輕功都要快!
這有肉吃就是不一樣啊,正大快朵頤的小白脾氣好得不行,任由季舒對其上下其手,與方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狐!
“你說你每天吃那麼多肉也沒見身上多長出幾兩肉來啊。”季舒捏了捏它的耳朵說道。
小白鼓着腮幫子看了季舒一眼,狹長的紫眸中罕見的露出了一絲征愣,像在思索她說的話。
季舒被它這副樣子看得心中一樂,忍不住伸手撓着它那毛茸茸的脖子,下一瞬又被毫不留情地一爪拍了開來。
別打擾老子吃肉!
“嘿!我碰你下怎麼了!你自己說說看是誰每天不辭辛勞地給你洗澡?”季舒擼起袖子就要好好教它該怎麼做狐。
誰知此時晉陽突然闖了進來,扶着門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
季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他看去,“瞧你這一驚一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爹回來了呢。”
晉陽忙順了口氣說道:“確實是王爺回府了,現下正讓您前去谷林堂呢。”
季舒:“……”
谷林堂乃是季驚林平時處理軍政事務的所在,內藏機密,四周暗衛遍佈,等閑人不得進。
一刻鐘后季舒才晃晃悠悠地來到了谷林堂外,誰成想剛推開房門一隻大手便突然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抓向了她的左肩!
察覺到肩上的力道季舒暗罵了句,旋即雙手鉗住那人手腕,身形一矮便要從那鐵掌中掙開。
哪料屋內突然又伸出一隻手襲向了她的右肩!
季舒心下一怒,右腳一蹬地面不退反進,化腿為鞭橫掃而去!
這一退一進之間兩人的身形便沒入了書房內,旋即一陣掌風掀過,房門“嘭”的一聲便被關上!
外頭藏在暗處的護衛雖看不見裏頭情形,卻能聽到□□擊打聲、碎木聲、瓷裂聲不斷傳出,紛紛猜測是世子作孽太多,正在被王爺家暴。
小半個時辰后歸於平靜。
書房內已慘不忍睹,像是上演了一遍全武行。
“不錯不錯,武功有長進。”季驚林甩了甩雙手樂呵呵地說道,“就是警惕性差了些,剛才我若是敵人,你開門那瞬間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季舒翻了個白眼,坐在屋內唯一保存完整的椅子上平復氣息,隨後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微亂的衣衫。
誰進自家重兵把守的屋子能想到會被自己老爹偷襲的!實在是太惡劣了!
“不過姑娘家家的太厲害了也不好。”季驚林捻着唇上的短須又說道,“到時候誰敢娶你啊。”
呵,現在想起來沒人娶了?也不看看她這是被誰給練出來的?!
“但是太弱了也不行,我老季家的女兒向來只有欺負別人的份,萬萬沒有被別人欺負的理。”
季舒想說她前些日子就是因為欺負別人誤了時辰才被她娘給罰的。
季驚林突然有些嚴肅地問道:“你前段時間在京城沒鬧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吧?”
“就是和以前一樣啊。”察覺到他語氣的變化季舒疑惑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她雖然鬧了不少事,但也是有分寸的,何況她本來也不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
沒辦法,誰讓她爹功高震主呢,她可不就得裝孫子嗎?隔三差五就得學學螃蟹橫行霸道。
這些都是他們商量好的,以她為餌試圖減消建元帝的猜忌。
季驚林也不解釋,只是告誡道:“日後行事謹慎些,莫再如以往那般。”
“陛下忍不住要動手了?”季舒也不是傻的,琢磨片刻便也猜出了大概,這明顯是裝傻已經不管用了啊。
季驚林黑着張臉,這些年他念及永平帝恩情和局勢退了一步又一步,可若別人當他是軟柿子還將刀口架在了脖子上他又何必再忍!
“早知如此當年便是再亂上一亂也好過今日這般局面。”
季驚林和永平帝是結義兄弟,感情都是從刀山血海里闖出來的,當年顧及形勢不忍下手季舒多少也能明白。
眼瞅着書房內的氣氛變得很是沉重,季舒腦中一閃,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狐疑的看着季驚林。
“不對啊,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啊,你竟然沒先去見我娘。”直覺告訴自己這裏面肯定有貓膩!
季驚林每次回府第一個去見的都是柳棠沁,十幾年來從沒變過。
唯獨這次,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想我閨女了,先來見見你怎麼了?”季驚林虎着張臉說道。
呵呵,季舒不語,就這麼盯着他。
季驚林登時被看得眼神有些飄忽起來,那個,給自己女兒找了個媳婦這事他有些說不出口啊。
“說吧,你這是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季舒對自家老爹那是摸得門兒清。
季驚林握拳佯咳了下才說道:“今日回府之前我去拜訪了你沈世叔。”
沈青臨?季舒不解,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啊?
“你忘了你沈世叔和你有個年齡相仿的女兒了?”見她不開竅,季驚林便提醒了句。
“老爹,你不會是想……”這一下可把季舒驚得不輕,“你竟然連沈世叔的女兒都不放過?!”
季驚林被說得老臉一紅,但還是梗着脖子說道:“你個臭小子瞎說什麼呢?!你爹我是這樣的人嗎?!”
季舒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簡直不要太是了。
“我還不是為了你!你這婚如今是不成不行了,我可不得給你趕緊找個嗎?!”
季舒不服氣了:“說得好像我沒人要一樣,這平都里想嫁我的人多了去了。”
這話倒是沒說錯,季舒雖是平都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坊間的名聲也不好聽,但憑着這皮囊和身份想嫁她的人能從王府排到城門口再繞京城兩圈!
當然,前提是她得是個男的。
季驚林一聽沒好氣道:“若不是個可靠的我能放心嗎?你的身份如今絕不能出岔子,沈家丫頭便是發現了以咱們兩家的關係她也絕不會害了你去。”
季舒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就坑了沈世叔的女兒?”
“也不能這麼說,我看沈家那丫頭身份也很是不尋常,你看看京城有哪個貴女到了這個年紀還未嫁人的?怕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們兩個成婚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季舒想想也是,以她爹和沈青臨的交情她都從未見過那人的面,京中小姐的所有聚會一概不參加不說,就連宮宴也是如此,常年對外稱病,以至於外頭都不大記得武陽侯還有個女兒了。
簡直和她就是兩個極端,一個張揚到無人不知,一個內斂到彷彿不存在似的。
“我記得沈叔叔的女兒好像是叫沈浥塵來着吧?她生的是何模樣啊?”季舒對自己未來的媳婦兒還是很有些好奇的。
“這個啊……”季驚林扭着眉毛,像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季舒暗道不會是長得太好看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吧?這麼一想頓時有些期待起來。
“叩叩叩。”書房外晉武的敲門聲打斷了季驚林的思索。
“何事?”
“王爺,刑部尚書張大人前來拜訪。”
季驚林疑惑道:“張念誠?他來這作甚?”
季舒眼睛一轉突然說道:“那個,老爹,我剛才想起來今日還沒給奶奶請安呢,我先走了啊。”話一說完腳底生煙“嗖”的一下便沒了人影。
季驚林半信半疑地去前廳見客,沒過多久整個鎮南王府突然響起了他的怒吼聲。
“季舒!你個小兔崽子!!看我今日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