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將軍,這些是今天送來的,一共十一個人。”
幸虧茜香是附屬國,受中原文化的影響,這些人交談用的都是漢話,雖不是官話,帶着些奇怪的口音,但好歹也還能聽懂。
賈赦不動聲色地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見看不出什麼來,便低垂着頭混在人群里,安靜地聽那些人說話。
押送賈赦一行人的士兵將其交給了另一個穿着盔甲的人。賈赦悄悄抬頭一看,由那人身上服飾斷定那人在軍中也算得上是個小小武官了。
只見那武官點了點頭,又打量了幾眼賈赦他們,道:“這次帶來的人看着不太強壯啊,可別像上次那樣,帶回個有病的,不能幹活不說,還廢了好幾個和他一起住的。”
“將軍放心,這批人也就看着廋,病倒是沒病的。有了上次的事,我們進城的時候都仔細盤查過了,那些有病的,進不了城的。”
那武官便一點頭,揮手道:“把他們帶下去吧。”
他和送賈赦過來的人又說了些什麼,賈赦本欲再聽,無奈已經有幾個兵丁過來驅使他們了。
這塊空地上擠滿了流民,個個都衣衫襤面黃肌瘦的。賈赦混在新來的流民群里,很快和他們混在了一起。
這裏的流民似乎是勞作剛結束,正在分食物。只見空地的一邊擺着兩張高桌子,桌子上放了兩個木桶,木桶邊疊着一摞破碗。
這些流民被分為了兩列,驅趕着排好了隊,一人一口破碗,到了高桌子那邊,一人分到了一勺白粥。
與其說是白粥不如說是米湯。如今天氣這般冷,幾乎已經是半夜了,這兩桶粥又放在空地上不知多久了,早連一絲熱氣都沒了。
可這些流民依舊捧着口破碗,半點反抗不敢有,只是默默地吞咽着已經冷透了的米湯。
至於賈赦他們,連米湯也沒得喝。那些士兵很快地把這十一人給押到了一個空窩棚里,臨走前還甩下一句:“不幹活,沒飯吃!”
賈赦幾人互相攙扶着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在了,這才顫抖着討論起來。
“這些人會不會殺了我們。”
“我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賈赦與胡大蹲一起,他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襖子,道:“胡大哥,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那些茜香國的士兵抓我們是要做什麼?”
胡大搖了搖頭,道:“小兄弟你走南闖北的,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啊。”
賈赦便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窩棚只用茅草和竹子圍了三面,沒有門,那供人進出的那一面就隨意拿茅草堵着,半夜裏起了風,風呼呼地往裏吹。
賈赦等人凍得受不了,人挨着人擠做一團。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外面已經有士兵吆喝了,擋風用的茅草被一腳踢開了,緊接着外面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趕緊起來,睡什麼,趕緊起來!”
緊接着他們便被驅趕着又集中在之前的那個空地上,這次連稀米湯也沒有了。在清點了人數后,他們很快被幾個士兵用鞭子趕着往大山的深處走去。
“這位大哥,咱們這是要被趕到哪去啊?”
賈赦拉住身旁一人的袖子輕聲問到。那人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驚恐的指了指指後面的士兵,又悄悄一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賈赦不要說話。
賈赦有些疑惑,他養尊處優慣了,哪裏知道這些下九流的勾當,便是一時裝了流民,也無法像真的流民一般天生帶着對士兵的恐懼。
他這樣東問西問很快吸引了茜香士兵的注意,就有一人上前揮鞭就打,口裏罵罵咧咧地:“問什麼,不好好乾活,沒飯吃!”
眼見那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賈赦悄悄往旁邊一動,那鞭子便擦着他的襖子落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篷塵土。
賈赦便“哎呦”一聲,捂住自己的臂膀,裝作疼得呲牙咧嘴的樣子連連討擾。
那士兵還不罷休,還想揮鞭再來一下。這時,他旁邊那士兵拉了他一下,道:“你現在把人打死打殘了,我們不是又少一個勞力?你忘了,前不久洞裏塌方才死了一批人,我看這人挺壯的,這要是被將軍知道你打死了個壯勞力,恐怕將軍要罰你。”
那士兵這才罵罵咧咧的作罷,放賈赦回人群里了。
人群繼續往前移動,走了許久終於在一處山洞前停下。接下來每人分到了一把鎬子,被驅趕着進了洞。
洞裏悶得很,隔着數十步點着個火把,透過火把傳來的昏暗光線可以看到洞壁上的岩石里半隱半現着許多黑黝黝的石頭。
鐵礦!這破敗的小城陽河,居然藏着一條礦脈!
自古財帛動人心,茜香國發現了這一處的礦脈,若是再用重金求聘,請了中原有名的鍛造師,培養出一群鍛造師,這就解釋得通為何茜香國會有那麼一批精良的兵器了。
賈赦一邊想着,一邊和眾人一起揮動着手裏的鎬子,把那些鐵礦石一塊兒一塊兒地從岩石中分離出來。
他來這兒已經一天了,算算時間,裴守江也該到雲城了。在裴守江帶着接應人員到來之前,他還需再探一探這處地方。
在勞作了一天之後,賈赦端着一碗米湯這樣想着。
當晚子時末,正是人防備心最弱的時候,賈赦悄悄地從自己住的這個窩棚里鑽了出來。
這是個無星無月的冬夜,除了呼嘯而過的夜風,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他矮身從一個個窩棚後邊走過,悄悄地靠近空地的另一側。
許是覺得這幫流民沒有這個膽子逃跑,這裏竟然沒有安排守夜的人員。賈赦一路暢通無阻地翻過了柵欄,來到了最靠近山洞的地方。
洞口這裏倒是站着三四個守夜的士兵,只不過現在都困頓地靠在一起。
賈赦耐心地貓在一處低矮的灌木叢里,看着那些士兵頭一點一點的,最後終於往旁邊一歪,睡了過去。他這才悄悄繞過這幾名士兵,往裏走去。
白天的時候他就觀察過來了,他們在洞裏挖礦,挖出來的礦石堆滿一輛獨輪車的時候,就會由茜香國的士兵給推出去。
他記得這些士兵就是往這邊走的。
繞過那個礦洞,往裏再走一段路就是一排低矮的石頭搭的屋子,這處可比賈赦他們住的窩棚好太多了,雖然低矮,但至少不透風。
那處屋子裏燃着爐火,不時傳出叮叮噹噹的打鐵聲。
賈赦便沒打算靠近,那處爐火照得石屋附近亮如白晝,他要是摸過去,保不齊便會被發現了。
這樣想着,他便悄悄地又摸了回去,重新又躺回了那小小的窩棚,等着天微亮的時候,那些士兵來叫他們上工。
“小兄弟,你昨晚幹什麼去了?”趁着那些士兵換崗的時候,胡大忽然問到。
他見賈赦一臉愕然地看着他,便悄聲道:“我昨兒個半夜被凍醒了,看見你沒在鋪位上,後來過了好久你才回來。”
賈赦一驚,問到:“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沒有了,我誰也沒說。小兄弟,你是不是咱們大軍的……探子?”
“噓!”賈赦乾脆將錯就錯,道,“胡大哥,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瞞着你了。咱們大軍就要打過來了,我是提前來探消息的。”
“真的?”胡大激動起來,“那可太好了,這幫茜香人在我們的地盤裏這般作踐我們,我可是盼了許久了才把大軍給盼來了。”
賈赦便微微一笑,拿眼一瞟洞口的方向。胡大識趣,立刻閉上了嘴。
不說賈赦如何隱藏自己探看情況,卻說裴守江那夜翻出城牆,找了兩人之前藏着的馬匹,連夜往雲城奔馳而去。
他身上帶着賈赦給的腰牌,一路上也無人阻他,快馬加鞭,總算在第二日日落時分趕到了雲城。
到了大營,他將情況與陸甲張安一說,張安便嘆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大爺太過魯莽了一些!”
難怪國公爺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要看住大爺。張安嘆一句,便要求一起去接應賈赦
裴守江卻道:“將軍有令,命你駐守雲城!”
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裴守江頓了頓,說到:“張副將,將軍他自有主張。我們這裏唯有你經驗豐富,有你守城,將軍在河陽才能放心。你若和我們一起去接應將軍,將軍一要憂心雲城的安危,二要思慮陽河的狀況,一心二用,豈不是更危險?”
張安想了想,道:“你說的有道理,我是關心則亂了。既如此,事不宜遲,你快點起人手去接應將軍。”
裴守江道好,也不及休息,只草草用了飯,和陸甲一起,點了數名親信,連夜又往河陽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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