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自從升了校尉,賈赦便得了許多空閑,再不必如之前做伍長時那般辛苦。
金聖文也約莫猜出來了賈赦是某個世家勛貴子弟,只是賈赦自己不說他便也當做不知道,卻明裡暗裏頗照顧賈赦,也就當作是個順水人情了。
旁的人,有那聰明的也約莫猜了幾分,那些不明就裏的,見參領器重賈赦,雖心裏不服,但面上卻也不敢露出來。是以,比之之前的伍長,賈赦這個驍騎校尉當得可算是輕鬆多了。
這日休沐,賈赦等人難得皆有空閑,便聚在醉仙樓雅竹居喝酒。
賈赦柳芳等人先到,太子與張彥卻遲遲未至。
“今兒這是怎麼了,可是殿下他被什麼事給絆住了?”賈赦有些驚訝,以太子殿下的性子,既然是事先約好的,斷斷不會遲到,更何況張彥此人,最恨旁人不守時了,如何會過時不到。
見賈赦問,柳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又等了一柱香的時間,猛聽見走廊上傳來兩道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緊接着門“哐啷”一聲被大力推開,太子鐵青着臉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着一臉肅容的張彥。
賈赦柳芳兩人對視一眼,連忙起身迎了上去。還未等他們開口說話,太子已經甩袖在主位坐下,一聲不吭地連灌了三杯酒。
酒喝得有些急,一些來不及咽下的酒水順着太子的唇角留下,淋淋漓漓地撒在他那件月白色的圓領袍上,映出一個個銅錢大小的水印來。
被這樣的喝法驚到,賈赦與柳芳對視一眼,接着一齊看向與太子一起進來的張彥。
但張彥卻像尊泥菩薩似的,眼觀鼻,鼻觀心,坐得端端正正的,只是兩條眉卻深深蹙着,眉心糾結在一起,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似的。
而太子還在喝,一杯接一杯,喝水似的往自己喉間灌去。
賈赦雖一頭霧水,但他又擔心太子再這樣喝下去傷了身子,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勸到:“殿下,小酌怡情,大酌傷身,您何苦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見太子像是沒聽到似的還在喝,他就大着膽子把桌上的酒壺給拎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太子沒說話,只是把酒杯猛得往桌案上一磕,拿眼去看賈赦。
被太子那樣一看,賈赦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但還是堅定地抱住了懷裏的酒壺往後更退了幾步。
“大膽!你也敢教訓孤不成?”太子抬手猛得拍了桌子一下,指着賈赦的鼻子就罵。
“你……”此時他已經喝得有些醉了,兩支手撐着桌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着賈赦半晌,但最終還是長嘆一聲,又坐了回去,“唉,罷了罷了,孤不喝就是了。”
“殿下,可是出了什麼事?”柳芳適時地遞上一杯濃茶,小心翼翼地問到。
“無妨,不過是孤心情不好罷了。”似是不想再多提什麼,太子接過茶飲了一口,又看賈赦還抱着酒壺站得遠遠的,不禁又是氣又是笑,“恩侯,你難道要一直抱着那酒壺不成?嗯?你那是什麼表情?孤說不喝就不喝!”
賈赦這才半信半疑地靠過來,但還是把酒壺放的遠遠的。
“哼,月余不見,你小子倒是膽子肥了許多,連孤的酒也敢搶了。”太子笑着指了指身旁的位子,說到,“還不過來坐下。”
接着,他又伸手拍了拍張彥,笑着說到:“子哲,孤心情不好,你也心情不好不成?肅着一張臉做什麼?”
接着又問賈赦在軍中如何,待聽說賈赦如今已是驍騎校尉時,太子欣慰地點了點頭,“你如今也算是入仕了,只是到底苦了些。你既想着和榮國公一般走武官的路子,怎麼不去龍禁尉?”
“龍禁尉乃禁中侍衛,乃護衛聖人的要職,我這武藝平平的,哪裏敢擔這要職。”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太子未說什麼,張彥先冷哼一聲。
見張彥不太瞧得上賈赦的樣子,柳芳有些為賈赦抱不平,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笑着說到:“子哲,你還別說,這次我倒是對恩侯有些刮目相看了呢。”
“我可是聽說了,恩侯可是從伍長做起的,憑着自己的努力得了軍中參領的賞識,這才做了校尉的。”
“哦?那倒是還不算太沒用。”
話雖這樣說,但這到底還是改變了些他對賈赦的看法。這樣看來,這個賈恩侯也不算太沒用,或許他真能如他自己說的那樣,讓嫣兒一生無憂。
這樣想着,張彥的臉色緩和下來。
看了看張彥明顯緩和了許多的臉色,賈赦鬆了一口氣,向柳芳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天知道,他這個大舅兄有多難搞,除了在嫣兒面前,何曾給過他好臉色瞧。
將三人的眉眼官司瞧在眼底,太子笑了笑,心中鬱氣散了不少。他端起茶盞了抿了一口,說到:“昔日孫權謂呂蒙曰:‘卿今當塗掌事,不可不學。’,如今你既然要走武官的路子,那兵書不可不看,孤望你能成為下一個呂蒙啊。”
賈赦連忙應“是”,道自己回去就開始讀那些兵書。
四人又閑聊了幾句,分別的時候,張彥卻將柳芳與賈赦的袖子悄悄一拉。
兩人會意,目送太子離去了之後就又跟着張彥一同回了張府。
三人在書房坐定后,張彥就吩咐人緊閉了門窗,又命信得過的小廝守在外面。做完了這些,他卻不忙着說話,只是背着手在書房裏一圈又一圈地走。
“子哲,你叫我們來不會就是讓我們看你轉圈的吧?”
張彥卻似全然沒聽見柳芳的話,只顧着自己一個人轉圈,一邊轉一邊嘴裏念叨着什麼。
賈赦用心去聽,卻只模模糊糊聽到幾句“不尋常,不應該”這樣的話。
他也沒多想,只是聽見“不尋常”這三個字時,倒叫他想起一件事來。
他扯了扯柳芳的袖子,問到:“廷芳,你覺不覺得殿下最近有些不對勁?”
柳芳還沒說什麼,張彥卻幾步跨了過來,有些驚訝地上下打量着賈赦。
“你覺得殿下哪裏不對勁?”
見問,賈赦想了想,說到:“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殿下最近似乎有些暴躁。”
“呵,暴躁?”張彥坐了回去,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茶,“說句大不敬的話,何止暴躁,簡直就是喜怒無常。”
喜怒無常!
“哐啷”一聲,被這詞唬了一跳,賈赦猛得站了起來,手邊的茶盞被撞到了地上。
但賈赦哪裏還顧得上那茶盞,他腦袋發懵,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迴響着方才張彥說的“喜怒無常”。
前世,聖人曾下旨斥責殿下暴戾荒淫,喜怒無常,全無一國儲君的風範。這旨意下達不過三日,緊接便送來了廢太子的聖旨。
哪怕過了一世,他依舊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何會變成那樣,明明太子殿下最是端方敦厚的,且一向待下溫和。
“恩侯?恩侯?”
聽見柳芳在喚自己,賈赦這才從回憶里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窘迫地看了看地上碎成兩半的瓷碗,慢慢坐了回去。
“大舅兄,殿下……這般……這般異常已有多久了?”
“得有小半月了。”張彥狐疑地看了賈赦一眼,問到,“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不然,為何反應這般大?
“我?!”賈赦心中一驚,下意識就想否認,“我哪知道什麼,我……我都月余未見殿下了。倒是大舅兄與廷芳,你們日日都能見着殿下,可知殿下為何這般反常。”
柳芳沉吟了一會,說到:“唔,其他的我不知道,不過差不多半月前殿下與我抱怨過幾句太醫院,說什麼那幫庸醫,連個失眠症都治不好。”
“失眠症?”張彥問到。
“是了,殿下設宴為大舅兄你接風那天,曾和我提過他近來少眠的事,難不成?”
三人苦思許久,各有猜測,但無奈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咱們在這裏多猜無益,太子殿下到底是不是得了失眠症,有機會還是得問問殿下/身邊伺候的人才能知道了。”
三人商量好了,又略坐了坐,賈赦兩人便告辭回府了。
*
榮國府,琴瑟居,雙桃雙杏正扶了張嫣在廊下散步。
張嫣此時已經有了四個月的生孕,大夫叮囑了她要適當的動一動,她便每日清晨與傍晚由雙桃雙杏扶了在廊下散步。
廊下擺了數十盆蘭花,寥寥幾片花葉,稀稀疏疏卻蒼勁有力,此時正開了花,風吹葉動,送來縷縷幽香。
“這些花如今是誰照顧着?”
見大奶奶問,雙桃回到:“是咱們院裏的穗兒。”
“唔。”張嫣點了點頭,穗兒她知道,是個細心的,有她照顧着這些蘭草,她放心。
見主子點頭,雙桃便笑到:“這是大爺親自去山上挖了送與大奶奶的,奴婢們哪敢不用心。”
張嫣不說話,只是看着廊下的這些蘭花笑了起來。
正當主僕三人說笑着的時候,從游廊那頭來了一個穿紫衣的丫鬟,待她走近了,張嫣才認出那人是史夫人院中的一個二等丫鬟名喚青音的。
“大奶奶好。”
張嫣笑着應了,問到:“你來做什麼?可是太太有什麼吩咐?”
“太太命我過來請大奶奶過去呢,說是新得了些緞子,請大奶奶過去挑一匹好做衣裳。”
張嫣點頭應好,命雙桃拿了賞錢給青音,又說到:“你且先去回了太太,就說謝太太好意,我換身衣裳就來。”
遣走了青音,張嫣回去換了身衣裳,到了史夫人院中時卻不急着進去,而是與雙桃耳語一番。
雙桃得了張嫣的吩咐,一進院門,就往賈敏住的西廂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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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賈赦魯豫附體。
太子:孤不喝酒了!
賈赦:是嗎?我不信→_→
太子:ヽ(‘⌒?メ)ノ
今天畫了黑板報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