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
喬楚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回的自己家。只記得送雲之回了大寨,門口李叔的表情耐人尋味。
而他,好像飄忽一般,在一片失落和茫然中回到自己家裏。
家裏靜悄悄的,寂靜無人。他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坐下。窗外微弱的光芒照進窗內,他隨意靠坐在沙發上,手心覆住了眼睛。
“雲之……”
喃喃聲緩緩消散在一片黑暗中,歸於平靜。喬楚生目光一片黑暗,雲之的輪廓卻越發清晰。
滿心都是剛剛的女人,不捨得送她回去,也不想要獨自而歸。
“喬楚生,你值得。”
女人的聲音好像還縈繞在耳畔,說,他……值得。
仍記剛剛美人在懷,鼻尖似乎還能聞到女人身上的香氣,胸口的餘溫好像無法消散。喬楚生喉嚨有些發乾,他不舒服地動了動脖子,長叔一口氣。
到底是自己貪心了。
那是雲岫。
也是雲之。
雖然現在……是他的之之。
黑暗中,喬楚生玩世不恭的笑容盡數收斂,眉目間一片清明。
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寒氣。
既然是他的,他喬楚生認定的那麼,他用命也要護着,誰都搶不走。
那他的嬌小姐。
是他縱使身處黑暗,也一定要傾盡全力,給予她萬千光明的嬌小姐。
月光姣白,半抹氤氳。淡淡的熱氣,送來一縷微涼愜意。
“李叔。”
雲之梳洗過後,走回客廳。半靠在沙發上,看着手裏最近的賬目。李叔進來,雲之放下賬本,直起身子,施施然遞過去一張紙。
“夜深了,您也別穿的如此單薄。”
李叔忙碌起來就熱了,身上只薄薄一件單衣。
“好。”
李叔滿口答應,接過雲之遞過來的紙。
“這兩天勞煩您,帶着曹洱採買收拾一番,備好禮。”
“大小姐,您這是……”
李叔有一個猜測。
雲之沒有隱瞞,勾起嘴角:“去拜見白老爺子,畢竟……誰人不知喬楚生是白啟禮的養子,白幼寧的楚生哥,白家的楚生少爺。”
“母親不在,李叔,您陪我去吧。”
李叔從小照顧雲之長大,他跟孫姨,相當於她半個父母,陪伴她整個童年生活。
李叔跟孫姨在雲家的地位不低,如今看來,自己就算無子,此生也了無遺憾了。
李叔心中一頓,沒有再說什麼。細細看過單子上的物品,不算過於貴重,卻也不失禮貌和分量。
是最為合適的。
“夫人如果知道,一定會感到欣慰。”
李叔有些欣慰的抬頭看着眼前這個女孩,轉眼間,已經從小姑娘長成這般模樣了。
可以獨當一面,挑起擔子了。
捏着單子離開,回到自己卧房。今日的工作都已經完成,他收拾妥當,剛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寫信給遠在海外的佟瀅寫一封信。
大清亡了,身份,地位早就不是愛情的阻攔。
喬楚生出身是不好。
李叔筆下一頓,想起喬楚生,思考如何落筆。沒過多久,轉而寫道。
但是——
他或許……會是良配。
李叔想起曾經,一個人走在回家路上的大小姐,看着遠處拽着喬楚生跑着的白幼寧,眼中滿是羨慕和嚮往。
“大小姐,不去跟白小姐一起嗎?”
“算了。”小雲岫淺笑着,搖了搖頭,“不熟悉,沒必要。”
是真的沒必要,還是小丫頭的嘴硬,他不知道。
只記得那個時候,他輕笑一聲,領着抱着唱片的雲岫上了車,家裏有孫姨好做的白玉珍珠丸子。
唱片?
他突然想起來,那個丫頭慣是喜歡唱片,喜歡音樂。她曾經定做了一張唱片,卻遲遲沒有聽過,也沒有送出去過。
李叔撫平信紙的皺褶,蓋上筆蓋,用鎮尺壓住,起身披起一件外套,走向庫房。
雲家的庫房有三,一為寶物,二為雜物,三為私物。這三個庫房,只有佟瀅,雲之,李叔和孫姨四人能打開。
私物庫房裏東西雜,也多。李叔衝動進來,推開大門,入目滿滿當當的物品,自嘲自己有些老糊塗。
也不知在何處,是否有也不一定,怎麼就冒冒然地來了。
他“呵呵”笑了兩聲,來都來了,順手也把手邊有些亂了的箱子擺正。
一把老骨頭,還算利索,卻也忙不動了。他收拾了沒一會,就感覺腰有些酸痛。叉着腰站起身,李叔四處看一圈,正準備離去,卻突然看見最中央裏面的立櫃。
有一個乾淨的包裝,大小像是唱片。走進細看,是幾年前唱片的包裝。它安安靜靜躺在柜子裏面。那個高度,應該是當年的雲之能放上去的最高的位置。
李叔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唱片盒抽出來,輕輕拍掉上面的灰塵,打開盒子。裏面安安靜靜躺着那張唱片,煥然如新。
LenozzediFigaro
正中央的小字,李叔看不懂。
他仔細打量着那張唱片,將那行洋文字記住,準備之後找認識的人問問。良久,才將唱片放回盒子裏,慢慢地放回原位。
這張唱片自從大小姐拿回來后,就從沒有放過。剛開始是一直放在自己卧房裏,後來要出國留學之前,她親自放到這裏。
那個時候,她說,讓李叔和孫姨打理倉庫的時候,千萬不要動這張唱片。後來時間久了,他們也不常進這個庫房,他們兩個也就忘了。
今日來看看,卻沒想到,它還在這。
夜深了,李叔攏了攏外衫,離開庫房。
夜深了,雲之合上賬目,抬眼看向明亮的燈光。
她嚮往光明,卻早已身處黑暗。
如今,就算在陽光下,又怎麼能說自己的雙手乾乾淨淨呢。
雲之起身,回到卧房。床邊柜子的抽屜里,靜靜地躺着一把槍。
那把槍,曾經打穿過一個人的心臟。
當然,是曾經而已。
雲之睡得還算安穩,李叔早早休息,準備明日跟曹洱外出採買。
路垚睡得踏實,不用為房租煩惱。今日房東過來,專門告訴他有個女人替他付完了一年多的房租。
唯有喬楚生,凝望着窗外,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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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幾天,收發無數單子,整理了無數的表和文件,做了無數PPT,跑了無數趟教學樓和寢室,熟背所有同學寢室號和電話號碼。
血的經驗,當團支書也千萬別當班長,累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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