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美

臭美

月末的時候,郁奚突然發了一場高燒。

當天他還跟傅游年回家了一趟,傅游年沒有讓他進門,因為雪球一看到郁奚就激動得想往上撲,但郁奚現在根本承受不住它的分量。郁奚就撐開了一條門縫,看着傅游年喂那兩隻小動物。

結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回到醫院後半夜就燒了起來,直接高燒到39度。

人一旦燒到38度以上,其實頭腦就開始昏沉了,郁奚體質虛弱,只清醒了一小段時間,就昏迷過去。

這段時間過得飛快,雖然不是一個嚴格卡死的時限,但確實離當初郁奚主治醫生說的半年只剩不到一個月。傅游年還抱了一點希望,但郁奚退燒醒來后,幾乎沒有辦法再走路了。

“我睡了多長時間?”郁奚醒來后,偏過頭就看到傅游年坐在他病床邊。

他胸膛上像壓了什麼重物,呼吸艱難吃力,渾身上下傳來的痛感讓他後背都是冷汗,床單都被洇濕了一片。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啞得不像話,像用細小的刀尖割破了許多裂口,每發出一個音,都有血順着縫隙爭先恐後地往外涌,堵滿了喉嚨。

“差不多兩天。”傅游年握起他的手,感覺到郁奚已經完全沒有了回握的力氣,指尖軟得像細棉,“寶貝,我喂你喝一點水。”

郁奚眨了下眼。

傅游年拿過晾好的那杯溫水,先用棉簽沾着,濕潤了一下郁奚的唇,然後才拿勺子一點一點餵給他。

也不敢一下子給他喝太多,餵了小半杯后,就讓他先歇一會兒再喝。

郁奚虛弱下去的速度幾乎是肉眼可見。

路湛跟羅辰他們過來看的時候,每一次離開時都覺得他又消瘦了幾分。雖然沒有無限制地一直消瘦下去,畢竟傅游年想了很多辦法,讓郁奚能多吃一點東西,或者至少吃下去的能有營養一些。

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從實體變得越來越透明。

其實郁奚自己是感覺最鮮明的。

白血病也跟許多其他的癌症一樣,會帶來腫瘤熱,他經常覺得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漿,這些滾燙灼燒的液體愈演愈烈,加上持續的低燒,和突發的高熱,讓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被融化。

他又需要長期的住院,並且沒辦法跟着傅游年偶爾出去玩。

但這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強撐着,當作若無其事。他是真的想開了很多,身體上的痛苦無法減輕,精神上卻不再有那麼多的壓力,起碼這是利於康復的。

傅游年有時怕他無聊,就給他講一些自己以前拍戲遇到的糗事,或者抱着他,自己打遊戲給他看。

有好幾個月沒怎麼碰過遊戲,而且傅游年本來就打得一般,頂多還記得基本的操作和遊戲規則,打五六局,頂多能贏一次,他又不喜歡苟,總是還沒進地圖幾分鐘,連好裝備都沒摸到,就被人打死了。

傅游年拉着郁奚靠在自己懷裏,把被子搭在郁奚的腿上,選了個雨林地圖。

他不像郁奚那麼敏銳,能聽到來自身後或者某個地方的腳步聲。

有時候被人埋伏,都發現不了。

偏偏更新后的雨林地圖又地勢複雜,第三次被人狙擊后,傅游年聽到郁奚在他懷裏笑,低頭咬他耳朵,說:“你聽到了怎麼不告訴我?就看着老公被人打死。”

郁奚還只是笑,偏過頭靠着他,臉頰貼在他胸口上,聽到了他清晰的心跳。

“你看我被欺負,你就開心了。”傅游年下床去給他拿了點東西吃,回來后趴在他床邊,鼻尖埋在他手心裏,嗅到了他指尖淡淡的消毒水味。

楊雀鳴過來看郁奚,剛好看到,又羞傅游年說:“呦,多大的人了,還在那兒撒嬌。”

傅游年回頭掃了她一眼,捧着郁奚的手親了親,勾住他戴戒指的那根手指,兩個人勾來勾去。

“……”楊雀鳴看着很無語,“也就小魚受得了你這麼幼稚一男的。”

她走到傅游年旁邊,拍了下他的肩膀,低聲跟他說了句什麼。

傅游年聽后,起身對郁奚說:“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嗯。”郁奚應了一聲。

傅游年從病房出去,在樓梯拐角看到了被保鏢攔住的郁言。

郁奚再次高燒,就算不懂具體的治療,也都能看出來不是什麼好徵兆。郁老爺子又按捺不住了,眼前就明晃晃地有一個能跟郁奚配型的人,為什麼他們非得捨近求遠,還讓郁奚受這麼長時間的罪。

他知道郁奚跟郁言之間有恩怨。

多半是郁言做了什麼讓郁奚不能接受的事,或者是從小到大的積怨,但他並沒有拿郁言當他的親孫子,好感來得還不如對郁奚養的那隻小狗更多。他覺得郁言心思歹毒,又從林白伊裏面學了一副慣於偽裝的皮囊,也就是這幾年明裡暗裏都被壓着,沒有給他反抗的機會,才勉強能安分守己。

不過郁奚實在是從小就很喜歡他這個弟弟。

可能因為郁言懂得討他喜歡,也可能因為郁言是他唯一的玩伴。

郁老爺子覺得是郁奚心軟,不願意強迫郁言去為他治病。

他就跟郁言談了份協議,讓郁言去找郁奚,說是自願給郁奚捐骨髓的。

事後不管郁奚手術成功與否,有沒有出現排異反應,都分給他一家公司,完全由他自己管理,一切利潤歸屬於他,並且再分給他郁氏的股份。

拿着這些東西,不光是不愁溫飽,足夠下半輩子肆無忌憚地揮霍了。

郁言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但問題是郁奚壓根不見他。

他抬起頭,看到又是傅游年,皺起眉有些不耐煩地看着他。

這段時間他在傅游年手裏處處碰壁,碰得心頭窩火,連郁奚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頂多能走到這層住院部的樓梯口,如果郁奚沒有在病房裏休息,他甚至連這一步都走不到。

“我要見我哥,管你什麼事?”郁言推開擋在他面前的保鏢的手臂。

傅游年神情冷漠,覺得他有點聒噪,“他需要休息,無關緊要的人少來打擾。”

郁言覺得他很可笑。

他對傅游年的厭惡程度更甚於郁奚曾經的那些追求者。

他才是從小跟郁奚一起長大的人,傅游年只不過跟郁奚認識了一年多時間,有什麼資格三番五次地攔着他。

“需要休息?所以你就打算看着他死嗎?”郁言語氣很嘲諷,“你就知道他不願意見我?”

病房外很吵鬧。

郁奚隱約聽到,起身去門口看了一眼。

他發現又是郁言,感覺還挺無語的。

不過他雖然不屑於讓郁言救他,但還有一點事情想問。今天已經輸完了液,狀態也還好,他就讓傅游年放郁言進來。

郁言揉了下被保鏢鉗制到發痛的手腕,喉結滾動了幾下,目光不善地看向傅游年。

但郁奚站在那裏看着他,他沒敢對傅游年說什麼,就朝病房的方向走過去。

“哥,”郁言跟着郁奚進了病房后,就順手帶上了門,含着幾分笑意,輕描淡寫地說,“你的眼光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郁奚回頭看着他,蹙眉說:“你是來找抽的嗎?”

郁言無所謂地找了張椅子坐下。

“你真的不跟我做手術?”郁言問他,“那你可能會熬不過這個冬天,雖然現在還早,但時間過起來是很快的,等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郁言偶爾會覺得郁奚很虛偽。

就像郁奚從小對他的好一樣。

他當然對自己有自知之明,不敢說沒有對不起郁奚的地方。

但郁奚又能有多無辜,他明明知道,他是為什麼被郁老爺子留下來的,沒有在出生前死掉。應該說幸好郁奚得的是白血病,如果換成心臟病,或者其他,他要付出的可能就不只是骨髓了。

現在卻又假裝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郁奚沒搭理他,低頭看到他手臂上不小心露出來的傷。這麼悶熱的夏天,郁言還穿着不透風的長袖。

“看來你前段時間過得還不錯,”郁奚對他說,“能有閑心想這麼多。”

郁言表情一僵,想把袖子往下拉,但又頓住了手,倒也沒必要欲蓋彌彰。

郁奚之前還在想他跟誰混在一起。

顧泊舟是沒臉再去惦記郁奚了,也就不會再跟郁言有什麼接觸。賀回星還遠在國外,他被扣在那裏封閉集訓。

現在看來應該是謝玹。

也只有謝玹會跟郁言動這個手。

郁奚記得在原書里,謝玹就沒少折騰過郁言,跟謝玹在一起的時候,郁言身上成天都帶着傷,他快要被謝玹折磨出斯德哥爾摩,後來還是顧泊舟打聽到他下落,才解救了他。

“過得怎麼樣對我來說都差不多,”郁言說,“你最了解我了,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么?”

他才離開謝玹沒幾天,被關在黑暗的地方,眼睛都還不適應這麼明亮的光線。

他在郁奚面前總是自慚形穢。

很小的時候他就不明白,如果他是郁奚,可能恨不得所有人都去給他陪葬,可郁奚永遠只是輕飄飄地掃過一眼,甚至目光裏帶着憐憫。郁奚總是用那種很憐憫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什麼渺小低賤的東西,讓他越來越恨。

“那就別費力氣,我不需要你救,”郁奚卻不是原主,對他只有冰冷和淡漠,“你哥早就被你殺了,至於我的死活,跟你沒關係。”

“你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郁言才回過神來,從那次綁架之後,郁奚就變了。

他還想再對郁奚下手的。

可機會不是那麼好找,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多年就成功了一次,而郁奚竟然沒有死,這是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的。

現在他快要自顧不暇,死在謝玹跟顧泊舟手裏。想從劇組下手,傅游年又總是守着郁奚,讓他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沒有,明裡暗裏的博弈都血本無歸。

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有機會了。

不管郁奚最後會不會病死。

“你其實不用去起訴我,”郁言忽然笑了笑,他手肘撐在膝蓋上,露出來的傷觸目驚心,有點喃喃自語地說,“你都快死了,還費這個力氣。”

郁奚想辦法搞掉郁學誠在公司的職務后,奶奶那邊自然注意到了郁言。

郁言逃走的時候,帶的那筆錢都是之前從公司私自捲走的,金額巨大,足夠郁奚追究他的責任。

但郁老爺子壓着不許郁奚起訴。

因為留下郁言還有用。

反而郁奚的病成了他的保命符,現在誰也不敢動他,想想有點滑稽。

郁奚本來一心想讓他坐牢,後來又覺得不值得,如果他只能再活幾個月,寧願跟傅游年再去多看幾場電影,都不想浪費在郁言身上。所以他就把這件事囑咐給了單飛,他沒死,自然將來會直接上訴,他死了,郁言也不能跑。

足夠他吃十幾年牢飯,出來之後一無所有。

“那就隨我高興了。”郁奚掀了下眼睫。

“我又想讓你死,你死了我又很難過。”郁言有種直覺,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跟郁奚見面。

郁奚的笑意有些惡劣,“所以呢,我要感謝你嗎?”

胳膊上的傷本來就很疼,剛才在外面被保鏢攥得更疼,都快要發膿潰爛,郁言拿指腹使勁蹭了蹭,還未結痂的傷口就破裂了,滲出了顏色發深的血。

他回家后,很多人看到了他的傷,卻沒人管。

以前也是,只有郁奚會管他。

他記得五六歲的那幾年,當時他跟郁奚的關係還很好,感覺天底下最喜歡的就是哥哥。

有一次他半夜發高燒,林白伊去參加酒會,徹夜沒回,劉姨又請假回了老家,除了他之外,只有郁奚跟臨時的保姆在。

保姆睡得很死,他邊哭邊按床頭的鈴,沒有人聽見,也可能聽見了,但是沒理他。

他難受得以為自己會那樣死掉,蜷縮在被子裏偷偷地哭。

然後頭昏腦漲的時候,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輪椅在地上滾動了一小會兒,他感覺到郁奚冰涼的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往他嘴裏塞了片葯,又遞給他一杯水。

郁奚摸着他的額頭,就像一個明明不喜歡小動物的人,卻在摸一隻撿來的小貓小狗,僵硬又不帶着太多情緒,儘管動作很輕。

他莫名把這件事記了很久,因為他到現在都沒能想通,郁奚跟他不在一層樓,是怎麼挪着輪椅下去的,他也不敢想。

甚至十幾年過去了,有時半夜驚醒,他還有些害怕當年郁奚對他默不作聲的關心。

“你今天為什麼答應見我?”郁言問。

郁奚稍稍挑眉。

他只是好奇自己沒來得及聽完的那個結局。

一開始他心裏默默吐槽,覺得這是個狗血文,他都要聽不下去了,對所有的感情戲都很無語。但來到這個地方,他才覺得有蹊蹺,之前他就懷疑後面還有一部分劇情是他完全沒想到的,現在就更加確定了。

他覺得這更像是報社文,郁言應該沒有跟顧泊舟順利地在一起。

這一切都是場精心設計的羅生門。

每個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們各執一詞,巧言辯解,都認為自己是對的,或者忘掉自己的錯,就當做沒有發生過,而從無數臆想、美化、或者自欺欺人的辯詞裏看過去,就會發現永遠真假難辨。

就像顧泊舟他們總有理由,說自己情深不改,有多鍾情原主。

他們也有理由,說自己為什麼要對郁言做那些事。

郁言也是同理。

當他是他自己故事的主角,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動機,每個動機都可以追根溯源,最終透過他的鏡頭粉飾,真相就可以變得微妙起來。

郁奚覺得那最後的十幾章,大概就是用來打破這個‘真相’的。

開頭是虐戀情深、你追我趕的戲碼,結尾可能更慘淡。

“我想問問你,要是你當初就能確定我死了,你接下來會做什麼?”郁奚直截了當地問。

“跟泊舟哥在一起吧。”郁言提起顧泊舟時,語氣有不加掩飾的諷刺。

“那你倒是熱衷於回收垃圾。”郁奚倒了杯水,坐在落地窗邊慢慢地喝。

“然後……”郁言沒理會他的嘲弄,反而從聲音到神色都染上了笑意,“他們全都會後悔的,哥哥,誰對你不好,都不會有好下場。我也一樣。

“不過在那之前,我就想過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憑什麼我生下來就頂多是拿來給你備用的器官,如果你不想要,我就徹底沒用了。

“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你知道我給你輸過血了,還差一點做了心臟移植,你現在再來假惺惺的,有什麼意思?”

郁奚還真不記得有這麼回事,他的記憶來自於原主,他不記得,原主當然也不知道。

“什麼時候?”郁奚問他。

“高一那年,你忘了嗎?”郁言說,“你做手術,大出血,那天你讓我去接你出院,我去了,結果呢?”

做手術的事情郁奚倒是有印象,那並不是個大手術,只是切割很小的腫瘤,也不會有後遺症。但只要是手術,都是有風險的,原主就不小心撞上了那點風險,他沒能出院,反而差點失血死在了手術室。

凌晨做的手術,醒來后,已經是當天下午。

他發現郁言沒去接他,問了護工和身邊的人,都說沒看到郁言來。郁言是不會失約的,原主就等了他很久,等到傍晚過去,天色完全黑了,也沒看到人,他終於失望。

“你想太多了,”郁奚淡淡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他是在騙你,還是真的一無所知嗎?”

仍舊是羅生門。

郁言並不是不知道,他心裏很清楚,沒有人會告訴郁奚這些,郁奚當時昏迷,都快要死了,也不可能知道給他輸血的人是他。他就這樣自欺欺人,催眠自己,郁奚也有對不起他的地方,郁奚並不無辜。

所以他做的一切都可以邏輯自洽。

“我翻到了你以前發新歌的賬號。”郁言忽然說。

一開始他沒在意,後來才發現那曲調很熟悉,郁奚從小就哼那個曲子,起初還模糊不成調,哼來哄他和自己睡覺的,後來就越來越清晰。

郁奚剛來的時候,閑着沒事看了原主寫的譜子,是很早以前給郁言當生日禮物的,其實寫得還不錯,業餘水平能寫成這樣已經是相當有天賦。他就整理了一下,開變聲器唱完丟到了賬號上,沒再管過。

“替別人完成一點遺願而已。”郁奚說。

郁奚沒什麼想問的了,他大概猜到了郁言打算做什麼,非得要自己找死,他也不攔着。

郁言走了以後,郁奚才覺得有點累。

他窩在沙發上睡了一小會兒,感覺身上被人搭了一條絨毯。

再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傅游年不在病房裏,郁奚就起身去陽台往樓下看了看。

剛好看到傅游年去拿了訂好的餐回來。

傅游年回了病房,看到郁奚窩在沙發上,在跟一個糖水罐頭較勁。

郁奚擰了很久,蓋子都紋絲不動,又去找刀子撬。

傅游年發現他連撥開那把半個手掌長的小□□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走過去,握住郁奚的手,讓他把罐頭和刀都遞給自己。

郁奚豎起食指給他看。

蒼白的指腹稍微沾着一點血,剛才被罐頭邊緣不小心蹭破的。

“怎麼這麼笨?”傅游年笑話他。

然後去找了一個卡通創口貼,給他裹在指尖上。

郁奚生病以後就沒跟他說過疼,哪怕是在睡夢裏,傅游年都聽不到他說這樣的夢話,不過最近偶爾會湊過來給他看一些很細小的傷口。跟他撒嬌,讓他給拿紙巾擦擦,再裹上創口貼,不知道的還以為磕破了多嚴重的口子。

傅游年擰開罐頭,拿勺子餵了他小半塊黃桃,說:“只能吃一點,剩下的等吃完飯再說。”

郁奚含着黃桃乖乖地點頭。

“你以後要是去看我的話,要帶白茶花,有好看的紋身貼我也想要,還要帶罐頭,上次那種三文魚罐頭我也喜歡。”郁奚指尖摳着他上衣的扣子,對他說。

他知道自己沒剩下多長時間,也可能某次高燒后就不會再醒來。

偶爾會想跟傅游年說一點話。

好像那次片場火災之後他們都冷靜了,不會再對這些避而不談,反而提起來時並不算難過。

傅游年捏了捏他的臉頰,低頭親了他一口,感覺都是糖水的甜味,“臭美。”

郁奚不滿地去勾他的褲邊。

傅游年今天穿了條寬鬆的運動褲,被他一把扯着褲腰拽到了胯上,露出一大片紋身。

“你也臭美。”郁奚說他。

傅游年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腰側一直綿延到胯部的紋身,眼底藏着點笑意,意有所指地說:“這是本來就很好看。”

郁奚紅了臉,低頭親了下那條魚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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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病弱白月光后我每天崩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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