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夷伏終辰(9)
人族發難其實早有徵兆,從他們造出第一座聚靈機時,就開始了。
當人族的工業發展至後期,現有資源已不夠用,於是,便有人族的學者提出是否可以造一台特殊的機器,能直接抽取空間中的元素,組成人類想要的任何東西,包括能源。
理論上說得通,人族便開始嘗試。花費數百年時間,終於研製出一台重化變機,並成功合成了一條人造水源。
而那時,夷伏還在榕林里學習。所有的神族都沒發覺。
彼時,人族製造出的重化變機產出驚人,僅靠幾千台就能滿足所有人類的生存所需,甚至能過上優渥的生活;可要滿足如此大的需求,重化變機所需的元素需求也多得駭人。
更要緊的是,重化變機在生產過程中,會丟損一部分元素。這些元素大多流瀉進了其他的空間中。
又過去幾千年,人族很快就將自己空間中的元素利用殆盡,整個人世面臨湮滅的風險。
便又有人想出主意,即利用撕破空間障壁將另一個空間的元素引流進來,人為合併兩個空間。
畢竟,人世有元素流失,其他的空間自然會有補足,二者合為一體,所存有元素仍夠新空間堅持幾萬年。
這之後若是重化變機技術仍未改進,那就再合併就好了。
人族的科學家經過計算,確定大洲西側存在一個元素充沛的空間,且空間障壁薄弱。並確認空間中生存有其他物種,可能已經形成自己的文明。所以人族的擴張計劃還需要武器。
於是在某天,當一切準備就緒后,人族帶着數架重型聚變炮座,轟開了神域的“門”。
神族向來知曉人族的存在,但由於天道所限,兩域並不在同一個空間中。加之那些被人族稱為元素的東西,神族天生就能夠靠修鍊聚集,並加以利用,故而,神族一直對人族的動靜不予理會。
就好像一個人發現一隻螞蟻忽然懂會了數學,但螞蟻仍是螞蟻,不足為懼。
可惜當他某天回過神來,才發現螞蟻做出了火-箭筒,一炮轟開他家的大門,還要搶他的沙發。
這樣,問題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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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伏快馬加鞭,趕回了極西,在路上通過家裏遞來的幾封書信,了解了前情。
隨即又得知一個更可怕的消息——人族發現神族天生能聚靈,直接將神族投進機器中能有更大產能,便打算掠奪蠻城。
大兄是在前往蠻城的路上被截殺的,摧毀人族前排的大部分炮座,最後因靈力耗竭,被人族抓住,殺死,投進了重化變機中。
夷伏回到時,白虎神殿大亂,整個極西陷入恐慌。
極西帝君坐在高台上,面色灰敗,神情痛苦而惶然,“燮兒他……他硬是要保蠻城,孤讓他撤走,他卻不聽……唉!他是孤的孩子啊……”
高台的屏風後面,隱約傳來帝后撕心裂肺的哭聲,嗓音沙啞絕望。
夷伏死死地咬住下唇,咬得嘴裏都泛起一絲血腥味,愣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他拚命告訴自己鎮定冷靜,走上高台,用平穩的語氣對極西帝君說:“父神,蠻城裏的妖和神大多靈力強盛,決不能讓他們落到人族手裏,蠻城不能放。大兄他……做了對的事。”
極西帝君頹然地說:“孤自是知道,只可憐那孩子宅心仁厚,寧願身殞,也絕不讓人族侵佔一分。”
“唉,天道無常,又或許,這是冥冥中的命數吧。”
眼下極西大亂,儲君意外身亡,老帝君幾千年前受過重創,再領兵守城顯然不可能。順位下來的兩位殿下,皆資質平平,連天梯都沒打過,不適合坐三軍之首。
一眼望過去,便只有小兒子能承襲儲君。
夷伏立刻想起自己離開前,才答應過終辰什麼,答應下來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內心煎熬抗爭,痛苦無比。
極西帝君看出了他的臉色,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你若不願意,父神亦不強求。”
夷伏不解地抬起頭,“父神?”
“事至此,絕非盡白虎一族之力便能擺平,四方必會聯手,只不過,極西會淪為神域的戰場。”
“你是個優秀的孩子,父神亦有私心,送你去更安全的地方佈局。待極西戰事平復,你再回來。”
“孤想給白虎族留條後路。”
極西帝君說罷,沉重地嘆了口氣,“今後數百年,怕是難得一刻安寧了。”
夷伏心知父神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他跪在高台邊,正欲再言,屏風后又傳來帝后的哭喊。這次像是悲痛至極,聲音啞了一下,沒了,似乎已哭暈過去。
極西帝君沖他擺擺手,面色疲憊地扶住額頭,“去看看你母神吧,你若有異議,過後再與孤說。”
“現在,讓孤自己待一會兒吧。”
夷伏低聲應下,磕了個頭,起身離開。
他從未想過要當儲君,也不想當儲君,可是事發突然,極西已無能攬大局的神。
該怎麼辦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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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伏想寫封信給終辰,然而世事卻根本不給他機會。他剛回到白虎城,蠻城就來了急報,說人族正要準備下一次的進攻。
急報是直接送進大殿裏的,夷伏截了下來,過目。
沉吟片刻后,他對身邊的副官說:“暫且先不告訴我父神及二位兄長,這一次,由我去。”
副官驚愕得張大了嘴巴,許久后,才結結巴巴地說,“殿下,您沒見過那重炮的威力嗎?論您的靈力再強盛,那炮也能把您的靈障轟碎!大殿下就是因此……”
夷伏止住了他的話,“極西目前能上的只有我,若我也扛不住,這場戰便不用打了。”
他果然沒驚動任何人,自己領了軍符,從白虎城調遣三分之一的兵力支援蠻城。
護城神將一看是他來要兵符,以為新儲君已定,二話不說便聽任差遣,一同前往蠻城。
趁夜悄悄出發,當時大殿中眾人正忙着安撫情緒崩潰的帝后,沒人注意到四殿下不見了。
直到七日後,極西帝君收到前線報送,震怒,將高台都掀了。
“這個逆子竟如此大膽!”
帝后一聽,更是絕望崩潰:“這可如何是好!四郎只他,人族可有數千座大炮啊!夫郎,你快下令,讓四郎回來啊!”
令發出去,夷伏回信,言誓與蠻城共存亡,絕不後撤。
他說得決絕又冷酷,不過隨信帶來的,還有守城成功的捷報。
白虎族摧毀重炮十餘座,殺敵近萬,只是蠻城的城牆被轟開一個小口子,現下正在補。
夷伏言自己安然無恙。
極西帝君看到戰報,沉默了許久。
大殿下立着一干白虎族的將臣,以及其他三方神域來使,皆緊張地望着他。
所有神族都擔憂不已,提心弔膽地等着戰果。
極西帝君內心糾結許久,終是認命地嘆了口氣,“傳諭。”
一旁的四五名文官立刻提筆,大殿下的人伸長了脖子。
“四子夷伏護城有功,膽略卓絕,有儲君之風。由此,將立夷伏為新任儲君,視期三年。”
“三年後,若無過失,則任帝君。”
他抬起頭,掃了眼座下群臣,聲音沉穩,“諸位神君,可有異議?”
無人有議。
幾名抄送神官很快就將神諭擬好,傳遞下去,用不了兩天,極西各處就能知道這個消息。
在過幾天,剩下三方也一定會知情。
台下又上來一名小官,“帝君,極北的太煬帝君投來拜帖。”
極西帝君正勞心傷神着,聞言皺起眉,“他來做什麼?”
現在這麼危險,太煬這號大人物斷不該出現在極西才是。
小官恭敬地拱手:“他說,前來拜會儲君殿下,有要事相商,並向您問安。太煬帝君已往蠻城去,不再過白虎城。”
極西帝君道,“原來只是知會我一聲。罷了,便由他去吧。孤的神軀已不如從前,也該是放手的時候。讓四郎自己學着應付這些帝君,對他也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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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伏在蠻城呆了近一月,每天都在打,有時連續三四天都合不了眼。
神族比人族優勢的點在於神並不是必須睡覺,夜間的睡眠只是為了調息靈流。
然而人族利用攻城機器,能夠做到不分晝夜地進攻。
夷伏被打得很疲憊,這種疲憊來源於左支右絀,應接不暇。
平心而論,人族重炮的最高威力其實與他在榕林試煉中遇到的對手差不多,可人族勝在聰明,且人多。
如此,就弄得他很難受,幾乎沒有閑想的時間。
等到他在桌上翻出幾天前從白虎城送來的帝君神諭,才知曉自己已經被封儲君。
這個時間,他就是想寫信給終辰解釋清楚,也已經來不及了。
終辰肯定會認為他是個有心計的大騙子,騙得一個前三的試煉席位,轉頭就靠着這個當上新任儲君。
夷伏的心很累,可他完全沒辦法應對。
比起每天都有白虎族在戰爭中死去的大事,他個人的感情已被迫完全退讓至一邊。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門外傳來一聲模糊的通報,說哪位帝君來了,夷伏下意識認為是自己的父神,便疲憊道,“請他進來吧。”
一邊說著,抓緊時間喝了幾口水,同時在工事圖上寫寫畫畫幾筆。
帳簾被掀開,一雙乾淨華麗的黑底赤紋靴踏了進來。
夷伏發覺自己尾巴上的毛警惕地豎了起來,便立刻扭頭看去,發現是位容貌與終辰有五六分相似的上神。
身着玄色玄武紋君服,披大氅,墨發披散在身後。顯然是玄武族來客。
他的眼睛深邃,面龐輪廓稍顯冷漠疏離,然而那帶着淺淺笑意的眉眼卻令人覺得他是溫和的人。
夷伏一看見長得像終辰的玄武族就不行,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招呼人落座,一邊提心弔膽地問,“您是……極北帝君”
太煬慢悠悠地在小椅子上坐好,揮揮手,令身側的兩名玄武族侍從到帳外等着,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辰兒前些日子總說起你,近來卻閉口不提。孤想,或許你們是有什麼誤會。”
夷伏頓時頭大,難道這是別人的爹跑來找他算賬了嗎?
他也沒尋思似他這個慫貨什麼都還沒幹,能有什麼賬來算。總之一掛上終辰的名號,他立刻就慫了。
夷伏悄悄抹了抹額角的汗,“這個……我近來事務繁多,寫信不及,確實是我疏忽了。還請……呃,伯父見諒。”
太煬抖了抖大氅,慢吞吞地把自己裹起來。
“倒也不怨你,辰兒近來也正忙着禦敵,委實忙碌。”
夷伏一怔,“什麼?”
“人族久攻蠻城不下,便猜到蠻城有支援,於是打通其餘三方,藉此吸引力量。”
“極北、豁東、遼南皆遭突襲,猜測日後還會有更頻繁的戰事。人族這次是想把幾個神域全部打通,與人世貫連起來。”
太煬不慌不忙地說著,一邊擺弄着衣扣上一朵淡淡的金色凌霄花。
夷伏一直忙於守衛蠻城,沒想到事情竟已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所以,並不是他當真厲害,能扛住人族,而是因為人族已經分散了力量嗎?
那麼這下子,他們該如何是好?
太煬又說:“孤此番來,便是同你商量一件事。”
夷伏:“什麼?”
太煬道:“孤願派玄武城精兵及機關重甲幫守蠻城,白虎族不退,玄武族亦不退。”
“只一個條件,你必須把這座城給孤守好。”
夷伏沉吟片刻,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緣由,“皆因極西在極北下西側,直接與玄武城後方相連,帝君不甘冒唇亡齒寒之險?”
太煬道:“聰明。”
如此一來,的確於玄武族有益,亦能緩解白虎族的壓力。
太煬又說:“還有一因。”
夷伏抬眸,只見太煬的目光平靜,卻似在試探觀察他,意味深長。夷伏的毛立刻又豎起來了。
太煬淡淡地笑了笑,說:“孤已打算將玄武城交由辰兒照管,孤則出面與人族交涉,力求能減少二域傷亡。若極西撐不住,單憑辰兒之力,怕也無法護住玄武城。”
“只不過,若到了那個地步,約莫也快要遭受天道鴻鈞的天罰了。”
這便和夷伏此前聽聞的消息聯繫在了一起,終辰確實要做極北的帝君。
如此一來,他們兩個,至少千年內是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
就算日後戰事平息,他們一個鎮守在極北,一個在極西,尋常時候根本走不出神域,又談何再見呢?
原來,那次在天梯試煉時的握手一別,竟成永訣了。
太煬一直觀察着夷伏的神情,心想么么雖總說這位白虎愚笨,瞧起來卻完全不像是愚笨的樣子,倒很機警沉穩。
不過,這虎手臂受了重傷,只用幾條繃帶草草包紮,方才進來時還看到他在研究佈陣圖,想來同自家那位不省心的一樣,也是個武痴戰迷。
正思索着,夷伏抬起頭看向他,深吸一口氣。
“我同意帝君的建議,只要給我幾座守城機關,人族絕對攻不下蠻城。”
太煬讚賞地點點頭:“好膽略。”
既然無法相見,至少也盡綿薄之力,護得辰兒平安吧。
他只要能守住這裏,辰兒就能安然無恙。
也挺好的。夷伏想。
至少自己還能幫辰兒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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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伏自己治下的軍紀頗嚴,莫說是貴客,便是他自己的父神老爹來了,也絕沒有盛宴款待的道理。
打仗時糧草緊缺,他寧願把好吃的省下來,拿去給士兵填飽肚子。
不過出於對太煬的某種神奇畏懼,夷伏破天荒命人宰了兩隻羊,刨出美酒款待太煬。
席上喝得頭有點熱乎,便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起終辰的情況。
太煬說終辰近來挺好,只是偶爾做事的時候會心不在焉,像在想什麼事情。
夷伏立刻就想起這是因為自己沒有寄信,且當上了儲君的緣故,活泛的腦袋裏演繹出成百上千種情形,都是終辰因為他而變得形銷骨立的場景。
他心焦得幾乎要坐不住,只想快快把太煬送走,好回帳里擠出些時間給終辰寫信。
太煬要離開的時候,跨上坐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輕笑着說了一句,“儲君如此記掛辰兒,孤便放心了。”
夷伏呆愣地眨了眨眼,神情變得疑惑。
哈?放心啥?
太煬當然不跟這蠢貨多言,頗為滿意地離開了。
留夷伏在原地打啞謎似的猜了半天,死活沒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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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伏回到帳中,拿起筆,要落筆時卻寫不下一個字。
他該說什麼?
他靜靜地坐着,盯着紙張。
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天邊泛了白,他才嘆息一聲,落下筆。
手已因長時間的握筆而變得冰冷僵硬。
“辰兒,展信舒顏。半年不見你,我實在想念得緊,夜裏有時做夢,驚醒卻身在蠻城,不由悵然,思憶往昔更甚……”
……
他專心致志地寫着,充耳不聞帳外的呼喊聲、炮火聲、嘯叫聲。
數月來,他難得批准了自己一上午的偷閑時間,用來給終辰寫最後一封信。
一筆劃斷過往,只得寄望來生。
但願他不在的時候,終辰也能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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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伏的信送出去了,讓麻隼帶走。
他在信里寫明了一直未能說出口的愛意,以及迫不得已。
放飛麻隼前,他不舍地撫摸着小鳥的翅羽,喃喃道:“外邊現在很危險,你飛的時候,切記要小心一點。”
“飛到極北后,請幫我看他一眼。”
麻隼飛走了,也帶走夷伏的所有念想。
這次,他算是徹底無顧忌了。
只安心留在蠻城,與蠻城共存亡。
半月後,玄武城援兵到,帶來守城的重型機關。這種機關從原理上來說,甚至比人族的還要厲害,但因拼裝極難,所以不能做到像人族那般大批量製造。
不過,只是用來守一座小小的城,也足夠了。
二月末,極西的第二個豁口被打通,白虎族與人族殺得天昏地暗,遼南朱雀增員。人族第五百次攻蠻城,不下;
四月中旬,終辰回信,信上只有兩個字——“騙子”。夷伏悲傷至極,遷怒人族,反擊佔領三座人族石堡;
六月初,四方協定聯手,共同對抗人族,由極北帝君太煬總領,並以此為籌碼談判;
六月中,遼南朱雀族發現人族重炮弱點,通告全域,神族開始反擊;
七月末,極西域內僅次於白虎城的大城,滬天城淪陷,玄武族出手爭奪;
八月十五,青龍族內亂,叛軍奪權,並撕毀四方協定與人族聯手。同月,妖族參戰,宣佈與神族共進退;
八月十七,第一道天雷劈下,摧毀人族第二大城市肇都。神族星君與人族科學家皆警示是塵世混亂將滅之兆,然交戰雙方無人理會;
九月初,歸墟帝君越涼領三族精銳直襲人世,爆發最大戰事,雙方皆折損近半。人族大洲被外力撕扯成三塊,青龍神域坍塌一角,直接與人世接壤;
十月中,人族傾三分之二力量欲奪蠻城,企圖爭得資源繼續擴張,極西帝君夷伏連扛四次進攻,成功守住蠻城;
十月中,越涼奪取人界十餘座城池,並言若不談判,則直取人族都城。人族表示可以考慮談判;
十一月,雙方短暫停火,在遼南進行談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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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整整一年。
夷伏被困在這座狹小的城中,一年沒見過外面的世界。
只聽說現在難得平靜了,太煬帝君在和人族談。最後打來打去,還是讓玄武族扛了大頭。
玄武族是真能打,真兇悍,比白虎凶多了。
不知道辰兒如今怎樣了。
自那次的二字回信后,夷伏就再未收到任何有關終辰的消息,他亦沒時間去打聽,光是遵守與太煬的諾言,他便已筋疲力盡了。
夷伏站在城牆上,望着城裏滿滿當當的罪妖和罪神們,嘆了口氣。
這些妖和神現在也知道外面的情況,居然乖巧了許多,甚至還幫守城的將士們共同禦敵。
畢竟大家靈力都夠高,一出城就會被人族抓去充作能源,是誰都心裏有數。
他當真是把承諾完成得很好,蠻城被圍一年多,各處神域都遭重創,最先受襲的蠻城竟安然無恙。
雖然,他因此受傷受累頗多,還斷了一小截尾巴。
不過只要能保護終辰,這點小傷,再怎麼都不算事。
但……
夷伏想起那件事,猶豫地從衣衫內兜里掏出一封信。
是終辰送來的,滿滿當當,寫了四五頁,差不多有一半都是罵他的話。
確實是終辰的字跡沒錯,也確實是終辰罵人的口吻,然而會寫到紙上真是太不正常,終辰平時的行文都是帝君風,儒雅得體的那種。
夷伏只能猜測或許是一年後辰兒又想起這件事了,氣不過,於是特意寫信罵他。辰兒就是有翻舊賬的習慣。
但信的另外一些內容,令他有些費解。
比如辰兒說破爛極西沒有水,讓他動手給挖個小池塘出來,說要天天洗澡;又說多備些牛,因為他只吃牛,不吃羊,順便諷刺了一下極西菜譜只用羊的寒酸事實。
然後還說叫他不用開城門,記得把蠻城上空的防陣打開一些,可以直接飛進去。
由於他的口吻是半罵半吩咐,夷伏看得一頭霧水,最終還是靠着多年豐富的伺候經驗,將終辰要他做的事一一完成。
五日後,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月亮明得是人族都不會選擇在今夜偷襲的明。
一條龍聲勢浩大地從北邊飛來,爪子捏着一個小包袱。
徑直往蠻城裏沖。
夷伏被守城的小兵們叫到城牆上,在一片驚慌的喊叫之中,看見了天上的那條龍。
墨鬃蒼白鱗,雙眸燦金眼神凌厲,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白龍落在城牆上,尾巴不客氣地就朝夷伏招呼過去,直接把他抽翻。
夷伏:“哎呀。”
終辰怒道:“混賬!你寫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有膽寫沒膽當面說?!”
夷伏顫巍巍地爬起來:“不是,辰兒,你聽我解釋……”
終辰:“你就是找打!那些話故意的是不是,就為了讓我來找你,行,我來!大不了覆世的時候一起死,現在你滿意了嗎!”
夷伏被終辰的尾巴抽得像顆陀螺,骨碌碌,轉得挺快,哇哇叫喚,‘我沒有!辰兒,我是真歡喜你,那些話都是真心的。我當時以為守了蠻城一定會死,再也見不到你了,所以才……哇!饒命,辰兒別打了,嗚嗚嗚……’
終辰怒極:“死!你現在就死去!”
夷伏:“嗚嗚嗚不要嘛,斬了我明天就沒虎守城了,辰兒饒命……”
……
終辰忍了一年,終於忍不住,和越涼說了一聲,自己丟掉帝君的帽子,捲鋪蓋找貓去。
越涼仍有些微擔憂,但太煬說無妨,那隻虎還不錯的。
越涼問,是品德不錯還是能力不錯,又或者財力和家業
太煬說,不,是皮肉夠厚,能扛揍。
就是這種貓才能佔有一個並不需要貓的飼主。
某種意義上,太煬帝君一眼看透底,不愧是老薑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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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煬:我超會看人的
越涼:是的,你一直如此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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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hhh小番外寫完啦~
還有剩下的桃桃的團寵番外,等到過後這本書還有人看就寫hhhhhh
請去收一下我的預收啦,書名叫《總裁的十三年之癢》,我保證不是那種傻白甜霸總文,是一個很溫暖的故事QAQ,寫的是兩個孩子從學生到長成大人的故事(當然我的文案現在還沒改,很快會改的pwq)
就這樣啦,祝各位萬事順遂~
我們下本書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