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庭審

第25章 庭審

“醒來了嗎?”

詩言用乏力的四肢撐起身體坐了起來,那個男人背對着她,伏在書桌前敲着鍵盤。

“我…”她蒼白的小嘴微微張開,欲言又止。

陸宵峰按下回車鍵,將郵件發出,然後轉動座椅面對着她。

“不用說什麼,你是晴兒最在乎的人,晴兒想保護的人就是我要保護的人。”陸宵峰面無表情的說著,將捧在手中的顯示屏遞到了她面前。

詩言一聽到晴兒的名字眼淚就盈滿了眼眶,接過顯示屏,模糊的視線中是一行行的文字。

“這是晴兒在網上的日誌,存在私人空間裏,但我翻出來了。”陸宵峰淡淡道。

詩言抹掉了眼淚,捧着顯示屏讀起了晴兒曾經的文字。

“二月十一日,今天下着細雨,我的家裏迎來了一個小客人,她名字叫詩言,像詩一樣美的名字,我們會好好相處的。”

“三月五日,雨還在不停的下,等那個大輪扇來就好了,這麼濕冷的天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不過今天詩言給我帶了草莓味的蛋糕,雖然會長胖,但甜甜的長胖還是允許的吧。”

“四月十三日,今天和詩言去逛街了,百褶裙和詩言最搭了!”

“十一月九日,一周的修學游,一周都見不到詩言了,想想都有些不習慣呢,她一個人照顧得好自己嗎?”

“十一月十三日,我回到了綠葉鎮,見到了宵峰哥哥。我一直很迷茫、很彷徨,可能現在的我是需要向過去的我尋找勇氣吧。宵峰哥哥啊,你可知道你還呆在原地,而我卻已經變成另一個人了。”

“十二月十一日,我決定要離開這裏了,當然,詩言是我不可割捨的一部分,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三月二十三日,詩言見到宵峰哥哥了,希望他們能好好相處。”

“四月三日,詩言被他安排出去了,我…我應該做些什麼,我可以帶她離開的,我可以保護她的,嗯,一定可以的!”

日記在這一日斷檔了,像沒有寫完的小說,但它的讀者都知道下文的結局了。

詩言哭得哽咽,淚水隨着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你準備好了嗎?”陸宵峰看着她,遞上了一盒紙巾。

詩言疑惑的抬起頭,準備好什麼?

“去給晴兒討回公道。”陸宵峰說道。

詩言抹了一把鼻涕,狠狠點了點頭。

······

大廳內傳來嘈雜的聲音,兩名少女和一位中年男人正等在門口。

“快開庭了。”林蕭抬起眼帘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淡淡說道。

“他快來了,我都安排好了。”何聞道回答道,接着緊皺了眉頭,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腕錶。他是陸宵峰的律師,這都快到開庭的時間了,他怎麼還不到,被告缺席後果可是十分嚴重的,況且何聞道還是以自己的名義保釋他的。

林蕭沒在追問,以她的聰明當然看得出來何聞道心裏沒底,這次來出席陪審團也是替她父親還人情,還是父親朋友看重的人,看來父親的朋友和父親一樣,眼光不咋滴。

“你站累了嗎,要不先進去坐吧,我待會兒就來。”林蕭對站在自己身邊的江星萊說道。

“我沒關係的。”江星萊連連擺手。這次來還是給她的社會實踐的履歷上添材料的,上一次她的哥哥江城還是強硬的刪掉了她的實踐記錄,這讓林蕭對她有些抱歉,所以這一次也帶上了她。

林蕭轉過頭來,看向那個長長的走廊,開庭的時間快到了,他再不來也不會等他,法官將宣佈直接開庭,那時候他將會多背上一個蔑視法庭的罪名,多在牢裏待幾個月,還有替他擔保的何聞道律師估計也會被警告。

時間悄悄流逝,法庭內聲音逐漸小了下來,法官開始喊肅靜。

何聞道焦急的踮着腳尖,但那長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吧咔。”

忽然,他們身邊的一扇門開了,陸宵峰居然從中鑽了出來。

“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跑路了呢!”何聞道喊道。

“法院有些大,迷路了。”陸宵峰隨意道。他不可能告訴何聞道,肖老頭都打算丟下他拉着自己跑路了,也許在肖老的眼裏,自己比這個多年前的老友都重要吧。

“快進去吧。”何聞道急匆匆地拍了拍他的背,生怕他跑了似的摟着他的肩,帶着他往被告席的入口走去。

林蕭看着兩人的離去,她也不在乎被忽視,拉着江星萊的手,往陪審團的通道走去了。

“別擔心,什麼都不用說,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最多讓你坐半年牢,表現好沒準三個月就出來了。”何聞道邊走邊說道。

陸宵峰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推開門,走進大廳,何聞道帶着他走到了被告席,自己則是在一旁的辯護席坐下了。

法官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茂密的頭髮有些花白,她斜着眼看着這遲來的被告入座,而後便敲了敲法槌,宣佈開庭。

待得法庭完全安靜下來,法官清了清嗓子:“請原告稱述案情。”

原告席上坐着付俊和他的律師團,其中一個律師站了出來。

“這是一起性質惡劣的刑事案件...”

陪審團席位上,林蕭和江星萊緊靠着坐在一起。

“這個案件是怎麼一回事啊?”江星萊貼着她的耳朵,細聲問道。

林蕭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知道。”

江星萊張着大眼睛望着她搖了搖頭。

林蕭嘆了一口氣:“還記得上次來派克城嗎?”

“記得啊,那個付俊就是接待我們的人吧,他人還蠻好的。”江星萊只記得最後的那餐飯。

“那個被告就是那天你用滅火器噴的那個人。”

“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鐵皮人吧,怪不得覺得眼熟!”江星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眼熟?人家在外骨骼裝甲里你又見不到人家的臉,怎麼混出來的眼熟?林蕭搖了搖頭,這妮子腦迴路清奇,她也懶得吐槽。

“那,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很好奇。”江星萊晃了晃她的手。

“大概就是陸宵峰的青梅竹馬和付俊好上了,哦,陸宵峰就是那個被你噴滅火器的‘鐵皮人’,然後他那青梅竹馬掉泳池裏意外溺死了,他就來找付俊的麻煩,大概就這麼一回事。”林蕭回答道。

她來參加庭審還是做了一些功課的,網絡上主流媒體對此事件的介紹她多少都看了一些,總結一下大概就這麼一回事。

“那‘鐵皮人’不是很可憐,最好的朋友死了還要被關監獄。”江星萊仰頭道。

“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不論你是什麼原因。”林蕭看着她的眼睛說道。

“哦。”江星萊受了教訓,習慣性的低下了頭,目光卻投向了被告席的陸宵峰。

此時的陸宵峰好像一塊木頭一樣端坐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綜上,我方認為被告人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多項犯罪,雖然事出有因,但必須承擔法律後果,根據派克城法的刑事條例第三十九條,我建議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不得保釋。”那律師說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同意。”法官敲下的法槌,又看向了何聞道,“被告是否有異議?”

“沒有異議。”何聞道站起來,躬身回應道。

這是他和對方協商出來的結果,否則以對方以謀殺未遂的罪名來告的話那刑期至少是五年以上。付俊本來也不想退步,但何聞道找到了林蕭,她們家族企業和派克城還是有一部分商業合作的,林蕭代表她父親給付俊施壓才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其實這樣林蕭也是不願的,畢竟在她的眼裏,做錯了事情就該承擔相應的後果,哪能讓別人來替他擦屁股,還是小孩嗎?

法官環視四周,沒有異議,她正準備敲響法槌宣佈結果,忽然鐘響了。

這是正午十二點的鐘聲,法院外樓上掛着的一個大古鐘,這是法院的傳統,正午十分是太陽高懸空中的時刻,按照玄學的說法是一日之中陽氣最甚的時刻,至陽至烈,代表公正不阿。

鐘聲灌入法庭,響了十二響后終於消停了,法官再次舉起法槌準備敲下。

“我有異議。”陸宵峰忽然站了起來。

何聞道也緊跟着站了起來:“呃,法官,被告似乎有點身體不適...”

他一邊應付着法官一邊向著陸宵峰使勁使眼色,讓他坐回去,何聞道為了和付俊這夥人達成一個協議不知道用了多少軟磨硬泡,最終循循善誘才將刑期降到一個這麼低的範疇,要知道,謀殺未遂的起刑就是五年啊!陸宵峰這個年紀進去待五年這輩子就算毀了,所以他拚命向陸宵峰使眼色,想讓他理智一些。

可陸宵峰迴望向他,眼神中沒有半點他想像中的瘋狂、憤怒,只是平靜如水。

“抱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被解僱了。”陸宵峰看着何聞道,眨了一下眼,目光驟然凌厲,“我可沒讓你去和他達成什麼協議!”

陸宵峰的吼聲響徹整個法庭,底下一片竊竊私語,眾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付俊更是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容,只有陪審團的林蕭,正緊皺着她的綉眉,她是來幫陸宵峰解決這個問題的,但陸宵峰要鬧個沒法收場那她也算失敗透頂了。

“咚咚咚。”法官敲了敲法槌喊道:“肅靜!”

法庭安靜下來,法官看向陸宵峰:“原告有其他律師嗎?如果沒有,根據我們地方法案將會現場給你指派一位。”

陸宵峰直視她的眼睛,目光如炬:“哼,不論是你們地方法案還是聯邦法律都有一條,被告有權作自己的辯護人,請問法官大人對此有什麼異議嗎?”

法官眉頭一挑,點了點頭:“那好,你說。”

“當然是我說,像你這樣尸位素餐的法官還能說什麼,你關心真相嗎?你關心正義嗎?你現在心裏想的只有‘錯過今天的工作餐了,虧了虧了’吧!”陸宵峰笑道。

“咚咚咚!”法官使勁敲了敲法槌,“我警告你,你這是藐視法庭。”

“不用了,我連你一起告。”陸宵峰轉向陪審團和聽眾,“諸位,現在是聯邦時間正午十二點過六分,就在十二點整,中三區區長柳建新宣佈將派克城區納入星耀城市群內,也就意味着此時的地方法案將全部廢止,一律採取聯邦法案,也就是說剛才原告所舉條款皆為廢款。”

台下立即有人拿出顯示屏來搜索新聞,馬上就有人說這是真的,真的,區長為了便於清理垃圾海,於是將圍繞垃圾海的幾片城區併入了星耀城市群,不少城市為此歡欣鼓舞,畢竟併入星耀城市群就能夠享受到許多專屬於星耀城的福利條款。

台下一片嘩然,誰會想到這個看起來窮酸的下城區小子能卡着這個點來翻案。

“你囂張什麼?!就算是聯邦法案,你這些罪行也是一樣要入獄的!”付俊拍案而起,拉長了脖子向陸宵峰吼道。

趕忙就有人拉着付俊坐下,畢竟他是派克城的城主,就算是划入了星耀城市群也只是喪失了立法權,但行政權力還是屬於原來城主的,他剛剛上任,這個時候敗壞自己的形象影響可是十分不好的。

“是,我謀殺未遂按照聯邦法案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陸宵峰緩緩走下了被告席,輕輕拍着被告席上的桌台,當作驚堂木用,“但依照聯邦法案,在案件當中涉及多項刑事犯罪的,按照罪行的輕重緩急先後審理,先後處罰,也就是說,你要在我之前!”

陸宵峰猛的一拍桌案,法庭上馬上安靜下來,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聲源處,投向了陸宵峰。

“我一告派克城城主,玩忽職守!濫用職權!欺瞞造假!行賄收賄!非法監禁!人生傷害!蓄意謀殺!二告派克城法官,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現在請檢察官來察驗資料!”陸宵峰每說一個罪名便拿出一封文件袋拍在法官面前的法台上,足足八個文件袋,厚薄不一,最薄的是關於法官的那個文件袋。

忽然有人推開大門,江城敞開風衣,衣擺獵獵作響,彷彿群鴉揮動翅膀。

“他說得沒錯,這個案子現在起由我們中央檢察院全權接管。”

江城走入法庭,身後幾個法警迅速衝到了付俊和法官的身後,雖說給了他們面子沒有直接動手控制住他們,但他們的臉色依舊是掩飾不住的難看。

“你時間卡得很准。”江城走到陸宵峰身邊,帶着祝賀的語氣,但卻眉頭緊皺。

“是檢察官來得巧。”陸宵峰點頭回道。

江城點了點頭,轉身向陪審團:“諸位散了吧,此案性質嚴重,聯邦已經決定在網絡上公開審理。”

第一眼,江城就發現了江星萊和林蕭,怎麼這兩人捆在一塊了?怎麼哪哪這兩人都在一起。

眾人開始離場,人群喧鬧,對剛才發生的逆轉吵吵嚷嚷。

江城沒空理會妹妹的事情,又回到了陸宵峰的身邊。

“你那些資料是怎麼收集的?我很好奇。”江城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透過他的眼睛找出些什麼東西來。

“你不應該感到好奇。”陸宵峰拿出顯示屏,點了一下發送鍵,“你感到好奇是因為你們無能。”

門外走進來了兩個人,一個少女和一個半大的孩子,少女自然是沈詩言了,那孩子則是當初給陸宵峰送信的葉小小。

“這就是資料里提到了的兩個證人,請把他們完整的還回來。”

陸宵峰將兩人推到了江城身邊,獨自一個人轉身出門而去。

江城站在原地瞠目結舌,按照法律應該把陸宵峰留下來的吧,對吧?

但就在剛才,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勢”,就彷彿宙斯之手計劃里那巨大的洋流扇,你可以仰望着它在空中緩緩飄過,但你絕對不會有把它攔停的想法。

看着他的背影,江城已經清醒過來了,他的腦中冒出了一個疑問。

這樣的人怎麼會被逼到這種地步呢?

是啊,就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是在付俊面前任由其宰割的啊。

江城不知道,曾經的他還是那樣弱小無助的普通人,歷經了三千年的孤寂才有如今的他,但他再怎麼厲害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只能將那遲來的正義獻給已經逝去的人,可是,遲來的正義那還算是正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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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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