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各自應對
葛如璽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她師傅那裏,將她的困惑對俞徵聲說了出來。
俞徵聲正是葛如璽救了的男子。此時他頎長的身體斜躺在竹制的躺椅上,修長如玉的左手端着葯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葯,不徐不疾,任由葯香氳氤。這人,即使粗布青衫,亦難掩其玉容,使得這籬笆竹院都添了幾分貴氣。
此番景象,讓葛如璽心跳如鼓,略有些不自然地撇開眼,卻又捨不得。
這少女心事,俞徵聲似絲毫未覺,聲音淡淡,“這有什麼好睏惑的,她必然還留有後手。”
“她的後手會是什麼?”葛如璽追問。
“你不必再去考慮她的後手是什麼,這事,已經做到了她最想要的結果,而且沒有留下什麼硬傷痕迹,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後手通常是退而求其次的手段,能不用到最好。
“你說五妹昏倒在山上真的是故意的嗎?可她只有十三歲啊,有沒有可能是我們誤會她了。”葛如璽說著,在旁邊的木頭墩子坐下,至今她仍不相信葛如沫有這麼深的心思。
“我相信我的直覺,你那五妹妹不是個簡單的。”
直覺啊,說實話,她有點失望,他們所有的推斷都沒有證據。可以說是以最齷蹉的心態去揣測她妹妹的,萬一他們錯了——葛如璽不敢往下想。
說起來,俞徵聲並不喜歡葛如璽口中的那個妹妹,覺得她太沒大局觀,沒有家族觀念,且為人自私。就為了丁點大的委屈便將自己的父親算計至此,實屬不孝。再者,完全不考慮家中姐妹的名聲是否會受影響,真是無情無意。
“此事你不必過於憂心。”因為他們怎麼樣都無法影響到你的。
“嗯。”葛如璽的聲音有些悶。
“如璽,你脖子上掛着的那塊碧璽挺特別的,有什麼來歷嗎?”俞徵聲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原來它叫碧璽啊,真好聽。”葛如璽一臉驚喜,手不自覺地撫摸着鎖骨下的碧璽。這玉暗合了她的名字呢。
“我見你別的姐妹都沒有就你有,以為有什麼典故呢。”
葛如璽笑嗔,“你才見過我幾個姐妹啊,就說她們都沒有。”
俞徵聲也跟着笑了,那笑,有點意味不明,他當然敢肯定了,這碧璽,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而且還是玫紅色,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不過這回你倒是說對了,家中的姐妹都沒有。”接着,她便接這不碧璽的來歷告知了俞徵聲。
先前就說過葛如璽得寵,在葛家,基本上是當兒子一般疼的。這碧璽據說是早年葛七斤夫婦無意中得到的,聽說能保平安,就給她掛上了。
而今掛在脖子上十幾載,上藜村無人認得此乃碧璽,價值連城,只當是一塊好看點的石頭。
“說起來,你家那麼多姐妹,也沒個男丁,難道你爹娘就沒想着給你們生個兄弟什麼的嗎?”俞徵聲似是疑惑。
葛如璽嘆氣,“想,怎麼不想。”做夢都想呢。
“那麼,靈隱寺就在臨江郡,聽說求子很是靈驗,離此地不過幾百里,你父母何不去祭拜一番?”
“去過,聽我娘說,十來年前就去過了,千里迢迢地去,可是你看,沒用是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其實不止葛如璽困惑,這廂葛如沫也在心裏嘀咕,難道她做得有那麼明顯嗎?還是哪裏露了痕迹?
不,此事合了地利人和,只差天時,她只是因勢導利做了如此安排而已,看,最後連老天爺都站在她這邊,不是嗎?這麼一想,她便有恃無恐了。
這事太巧了,便是葛如璽出去嚷嚷,她不承認的話,別人也想不到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有那麼深的心思,而且敢對自己這麼狠。
其實她也不想把關係搞得這麼僵,這招苦肉計用起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若非自己醫術還可以,恐怕真如祥貴嬸所言,以後難有子嗣。
可她不得這麼做,葛七斤那種極端又帶點殘暴的性格,再加上她歷來又是被其厭惡的存在,葛如沫在家裏的日子,可以說是動則得咎都不為過。在她的記憶深處,似乎曾有過連生病咳嗽吵着葛七斤了都會被一巴掌打到後腦勺的事。
要是家中的其他孩子也是這種待遇,那也就算了,這只是父母管教子女的方式,雖然方式暴力了點。可是沒有,葛七斤不會對其他女兒動粗,這便是葛如沫無解的地方。這麼些年來,原主有過逆來順受,可是沒用。
葛如璽指責她過分,可她怎麼不想想,在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只做被動的防禦。葛七斤是原主的生父,佔據道德制高點,有些時候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既然作小伏低都不頂用,那麼就由她來給他設條高壓線用她的方式讓他有所克制。而且,她有做錯什麼嗎?她錯就錯在將這塊遮羞布揭開了而已。
再者她的時間很保貴,沒那麼多可以浪費在應付雞毛蒜皮的事上。
這日,葛根扶着老爹葛祥貴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引起的轟動簡直了。才一上午,上藜村的村民們都知道了葛七斤家那十來歲的五丫頭治好了葛祥貴的病。
稍晚,祥貴嬸歡天喜地地提着一籃子雞蛋去了葛七斤家,回來的時候拿了個空籃子。
祥貴嬸一來一回招招搖搖,卻把葛七斤夫婦的臉打得啪啪作響,這麼好的女兒非要上趕着搓磨,至今對人不聞不問,這會卻享受起女兒帶來的福利了。
周氏聽到這話,氣得差點沒把祥貴嬸送來的雞蛋給摔了,但捨不得。
傍晚,陳省之來到葛祥貴家,問她,“你後面給葛祥貴開的那個方子,可否給我看看?”
接着,他又補充,“不要誤會,我是覺得你既然能用兩個藥方治好了葛祥貴的病,必有過人之處,這是我暫時做不到的,所以想看一看。”
葛如璽一愣,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陳省之,她以為這位不顧情分將原主這個‘徒弟’驅逐的老大夫應該是個老頑固,見了她,必定是不加辭色的。豈料他的態度從一開始竟像與平輩之人相交,方才那句話也只是詢問,而非詰問。
見過太多性格極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葛七斤就是其中之一,陳省之這種不一棒子將人打死的態度確實讓葛如沫生了不少好感。沒多想,便將後來開的那藥方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