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殿
眾人相繼離去,最後只留衛氏姐妹二人。
“兩位奉儀,老奴帶您去兩位貴人的住處。”這趙嬤嬤雖然嘴上說著敬語,面上恭敬。可卻挺着腰桿,昂着脖子,沒有一絲奴婢應有的樣子,反倒是像半個高高在上的主子。
“那我們二人的奴婢怎麼辦。”衛玉榮連忙問道。
“回衛奉儀的話,兩位奉儀的陪嫁丫鬟現下正在殿中洒掃侍奉,太子殿下此次南下帶回了兩位奉儀,讓所有人都沒個準備,所以有些事就倉促了些。”趙嬤嬤回答道。
“那就好。”
“兩位奉儀,咱們走吧”
“嗯”
走在路上,一路環顧,看着這偌大的東宮,湛藍的天空下東宮顯得格外的輝煌,紅牆綠瓦,無處不讓令人動心。
可就是這樣的東宮,將這偌大的天變得四四方方的,令人透不過氣來。衛禾綰不禁思考起來,自己走的這一步路真的值得嗎。
可如今在想這些有什麼勞什子用,人啊總是為了些沒什麼用的事情上,浪費心力。想到這些,衛禾綰低下了頭,笑了笑。
趙嬤嬤走在前面帶路,許是熟悉了環境,衛玉榮膽子也大了起來,在後面悄聲說道:“我真是不明白了,父親怎會同意你同我一起入宮,你一個小小的庶女,竟與我一樣入了東宮,還封了奉儀。”
衛禾綰摸了摸手上的軟玉鐲,嬌媚一笑:“如今已入了東宮,姐姐說話做事可要注意些,父親既然讓我隨這姐姐進了宮,自然有父親的道理。如今我與姐姐一樣,入了宮,封了奉儀,那姐姐和妹妹便是平起平坐的,沒有誰比誰高貴,嫡女庶女的又有誰會在乎呢。”
“喲,這封了奉儀果真不一樣了,說話的時候腰杆子都硬了,真是小人得志,和你小娘一模一樣,一樣都是個狐媚貨色,早知道就快些將你嫁到那劉老爺家裏做他第五房小妾。”衛玉榮緊緊地攥着帕子怒聲說道。
“可惜了姐姐和嫡母的一片苦心,可我和姐姐一樣入了宮成了奉儀,實在是無福消受。勞煩姐姐轉告嫡母,這樣的好事還是留着給自己吧。”
衛禾綰原先在家中是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罷了,如若不是為了小娘和弟弟才忍氣吞聲。
可現在她和她的嫡姐一樣,都是同樣的位份,日子還長着呢,她既下定了決心要在東宮,索性撕破臉,大家都痛痛快快的,也不拘着說什麼。
“衛禾綰!我告訴你,你別太囂張了這日子長着呢,咱們兩個誰能笑到最後還說不準呢!”衛玉榮臉色通紅,攥着帕子抬手就要打衛禾綰。
衛玉榮是被衛禾綰給氣着了。衛氏的娘親就這一子一女,衛玉榮的哥哥是個吃喝嫖賭的人,她娘自然對她也是嬌生慣養,捧在掌心。
瞧着平時默不作聲的衛禾綰就也有說出這種話的一天,衛玉榮的火是直衝腦子,這次想要動手來着。
趙嬤嬤聞聲,轉過身來,淡淡的瞥了一眼衛玉榮,什麼言語都沒有。
衛玉榮也知道自己由着性子做錯了事,悻悻的收回了要打人的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趙嬤嬤邊走邊說道:“在這宮中做什麼都要謹言慎行,不要什麼都由着性子來,這兒可不是你們家的後花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一行人頂着日頭走了好一會兒,衛禾綰的額發處已經有了一次汗珠,環顧四周也都不好受,尤其是衛玉榮。
為了今日能在眾妃嬪留下個印象,幾乎要把自己這些年來的所有飾品都戴在身上,就單單那一個藍金點翠的頭冠就有的受了,跟不要提今日為了把衛禾綰壓下去,所穿的那一雙特製的加高版鞋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這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也是夠她受的了。
“衛奉儀,上林苑到了。”趙嬤嬤對衛禾綰說道。
“多謝嬤嬤,這是一點心意,嬤嬤就收下吧。”說著衛禾綰就將別在頭上的一朵絨花摘下,放在了趙嬤嬤手中:“這絨花不知雖值幾個錢,卻也是江南一帶的特色,帶出去也不會顯得寒酸,別在鬢出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趙嬤嬤看到這絨花兩眼發光:“奉儀,這、這老奴可不敢收啊,這可是您的東西。”
在宮中賞賜奴才們的東西也是有講究的,打賞的東西多是銀子一類,可送銀子哪裏有送物件來的面上有光。一般奴才小到髮飾的佩戴,大到衣服的穿着,都是有嚴格規定的。
有些年輕又貌美的宮女,想要攀龍附鳳從此當上娘娘的這種人多了去了,於是乎每日不想着好好伺候主子,整日裏研究怎麼將自己捯飭的更好看些。
虞良娣便下了規定,奴才們必須一律按着規定穿衣着裝,每日都有人專門來檢查。可主子們賞的東西就無所謂了。所有奴才們私底下就以主子們賞的東西為傲。平日裏賞把瓜子就夠樂呵半天的,那就更別提可以戴在頭上的飾品了。
“不妨事,嬤嬤畢竟是在良娣近身侍候的人,若是沒有幾件不越矩還拿得出手的東西,那不是打虞良娣娘娘的臉嗎。”衛禾綰解釋道。
“那老奴多謝娘娘,奉儀這日頭大,您身嬌肉貴的,快進去別曬着了。”
一朵絨花就收買了人心,好手段。
衛禾綰轉身進殿,趙嬤嬤帶着衛玉榮離去。
衛禾綰扶着裙擺慢慢的走進殿內。
蓮芝遠遠的就看見她們小姐走了過來,小姐今日穿的是那件茶綠的雲肩短褂,想來那件衣服還是小少爺十歲生辰是,老爺心血來潮送給小少爺的,就單單那一匹芸芾錦便做了小少爺的生辰禮。
據說就那一小批布,就要百十來個綉娘,緊趕慢趕把□□來個月,才能出那一匹,歷來都是只給皇上和宮裏的娘娘們的,不知這送禮的是從哪搞到這一批布,這才緊趕着送到衛廣哲處,衛廣哲轉手便送給了小少爺。
小少爺不捨得將這麼好的布料做成衣服,便送給了小姐,小姐也不捨得穿,最後還是夫人把那一匹布給做成了兩件衣服,一件事小姐的雲肩短褂,另一件是小少爺的內襯。便是做成了衣服后,小姐一般也不常穿,只在有些重要也場合才將它拿出來,穿過之後又將它小心的壓在柜子裏。
“小姐、小姐。”杏枝興沖沖的向衛禾綰奔去,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你今日怎麼這麼高興啊,比原先在家中偷偷吃了梅花湯餅還高興啊。”衛禾綰笑着問道。
杏枝一路小跑的走到衛禾綰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說:“吃了梅花湯餅有什麼可高興的,現在我們可在東宮裏唉,這東宮可真好看,原先他們都說那衛玉榮的閨房怎麼怎麼好看,現下我們住的不知比她好看多少倍呢。”
“瞧瞧,這還沒有住下呢,你就這麼高興,你若是真喜歡這個屋子,那我就日日找你來侍候,讓你盡情的看個夠,好不好?”衛禾綰也笑着打趣。
“姑娘,你又打趣我,”杏枝氣呼呼的說道:“可奴婢不是高興這東宮的榮華富貴,奴婢是高興您終於不用在衛府里受那些氣了,可惜少爺和夫人還在府中,若是他們能和咱們一起就好了。”
“杏枝,我們已經入了宮,一切都會變好的。”衛禾綰拍了拍杏枝的手安慰道。
“對了,蓮枝呢?怎麼不見她?”
“蓮枝姐姐好像去打聽什麼消息去了,讓我留在這裏等着您。”
“那就好。”
“小姐我們不要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帶您去看看殿內吧,我們已經打掃好了,特別好看。”杏枝滔滔不絕的說著,圓溜溜的眼睛興奮的發著光。
“好。”衛禾綰看着杏枝說道,衛禾綰心想,或許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衛禾綰這裏是一片祥和,但是可不是整個東宮都是一片祥和。
另一頭,段芷怒氣沖沖地回到了她的永安殿。
一進門便氣沖沖的將桌子上的東西呼呼啦啦地掃在地上,東西被掃在地上,碎的碎,破的破,整個永安殿上下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剛發出一點聲音。
白柒緊跟着進了屋,對屋子裏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心靈神會,手腳麻利的收拾了地下的碎片,端着東西走出了門。
白柒拿着釉彩圓扇上前,邊扇邊說道:“娘娘何必與那些俗物爭執,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段氏奪過扇子生氣地說道:“憑她虞柯安是誰,整日裏端着那一副臭架子,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是誰,相貌家世有什麼能比得過我?不過只是生了個兒子,整日裏當這個金元寶似的供着,就算再怎麼細心養着還不是個病秧子,整日裏弱不禁風,以後怎麼可能繼承大統,還有今日殿下帶回來的那兩個女的,都是狐媚子。”
“虞氏不過是太傅之女,怎能與娘娘您相比,殿下不過是看在太傅和皇后的面子上才娶了她,顧及着顏面和孩子才與她面子上有了三分情。那孩子也是個病秧子,從娘胎里下來就不足,不足以讓娘娘擔憂。再者說,殿下不過是一時興起帶回來兩個女人,論恩寵,這東宮上下有誰能比得過您呢?”白柒安慰道。
聽了這話段芷的氣就消了一大半:“說的也是,咱們這位虞良娣,現下手中可依賴的也只有那個孩子了,可那個小賤種三天兩頭的就生病,殿下在宮中的日子本來就不多,有一大半的時間就跑到了那個小賤種那裏,想想我就來氣。”
白柒的眼珠滴滴溜溜的轉來轉去:“娘娘,奴才有一計可以為娘娘解憂。”
段芷一聽來了興趣:“你說,如果真能解了我的憂,那本宮必定重重有賞。”
“娘娘您想,太孫本就因娘胎里不足而體弱多病,這是眾所周知的,悉心將養着,才勉勉強強養到了四歲,若是在此期間出了生了什麼急症,不幸夭折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怨不得旁人。”白柒湊在段氏身旁悄聲說道。
“這不是明擺着害人嗎?”段氏臉色震驚,驚呼道。
“娘娘,您小聲些,莫不要被旁人給聽了去。”白柒連忙說道:“您從現在開始仔細的調理好身子,為來日有孕做準備。到那時大皇子已夭折,二公主便是殿下膝下唯一的孩子,讓殿下多多來你的屋裏,您多努努力,皇子這不就來了嗎。”
“這樣真的可行嗎,萬一到時被人發現怎麼辦,謀害皇子,欺君之罪,樁樁件件都是可以滅了九族的。”
白柒見段氏有些猶豫,不明白為何段氏平日裏明明是個心狠的,可不知是怎麼了竟在這種關鍵時候怎麼畏畏縮縮的。
“娘娘您萬萬不能心軟啊,娘娘您膝下只有一女,而虞氏不同,虞氏現如今之所以這麼得意,靠的的不就是大皇子嗎?咱們往遠處了說,若是大皇子日後登基,便是您為魚肉,別人為刀俎。可如若大皇子歿了,您懷上了龍胎成了虞良娣,到時大皇子已歿。便是您為刀俎,別人為魚肉。沒有後顧之憂了啊。”
白柒不斷的勸說著:“待時機成熟后,您讓您的父親聯絡朝堂中人,您家世顯赫,且懷有龍胎,這太子妃之位的最佳人選就是您啊。待當今聖上歸西后,殿下登基時,您便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段芷細細的琢磨着這個詞,不禁笑了:“那好,本宮便把這件事交由你來辦,你可要仔仔細細的辦好了,萬不可出差錯,若真有那一日,本宮定不會忘了你的好。”
“是,奴婢定當盡心竭力,萬死不辭。”白柒說道:“娘娘,您在日頭下曬了那麼久,又和奴婢說了這麼些話,一定口乾舌燥,奴婢去小廚房給您端一碗冰鎮蓮子湯,您喝下后驅驅火。”
“嗯”
白柒轉身離去,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臉上露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惜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婢女的異常。